深夜,顺宁府。
一路过来的窦岩偷偷看了看后面马车里的人。
谁会想到,顺宁府这边兵乱,太子会亲自过来。
不过太子身经百战,之前西北战事也是有太子在,所以至今安定。
但窦岩跟萧巍却知道,太子会过来,其实还有个缘故。
那就是太子妃。
从去年皇上跟太子之争,太子妃坠入山崖之后,太子一直在附近寻找。
直到找到那辆坠入崖底的马车。
马车早就四分五裂,只有一个黄铜做的袖炉还算完好,其他东西都找不到了。
但太子就是断定太子妃没死。
甚至根本没坠入山崖。
因为附近不仅没有太子妃尸首,甚至尸骨也没有。
便是野兽来吃,也不会这样干净,连个衣物都没留下。
干净得有些不正常。
刚开始大家还觉得太子悲伤过度,是胡乱猜想的,但好像理由都站得住脚。
朝中没多少人在意,还在吵太子对皇上是不是过分如何如何,还说太子就是想谋朝篡位。
太子根本没提啊。
他还是以太子的身份自居,拖到满朝文武都想让他赶紧登基算了。
毕竟太子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可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五月份,迟迟没有消息不说。
太子直接让曹太师监国,他要来苗疆打仗,说是平定战乱。
窦岩去年就来过这里,当时是给三皇子收拾烂摊子,算是差不多平息事端。
但散落的匪贼实在太多,压制住之后,他就回了京城,没想到这么快又乱了。
京城那边不稳,下面那面会有异心。
这些人却不知道,他们这一乱,直接让太子注意到苗疆。
窦岩跟萧巍说不清太子当时的表情。
带了几分讥讽,又像是压制住了疯狂。
只说了句:“苗疆,是苗疆。”
说罢,太子妃生母的来历全都摆在他面前,于是太子开口,他要亲征。
朝中知情人震惊,您真的不登基吗?
要不登基之后再去?
太子并不理他们,直接点将。
经过这么长时间,朝中早就都是太子的人,还怕什么。
只是太子亲自过来的事太过震惊,并未直接宣扬。
当地官员也是不知情的。
傅盛这次只会在暗地里指挥。
为什么这样做?
窦岩不太清楚,萧巍琢磨出七八分,不由得为太子妃捏把冷汗。
希望她不像太子以为的那样,真的在这。
傅盛在马车里,反复查看颜清黛生母的故乡。
她那么想念她的母亲,如果逃跑了,肯定会来这里。
刚开始他还不信。
颜清黛身上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也没带太多细软,她要如何离开。
颜清黛的丫鬟也是一问三不知,可傅盛可以查。
查她带走了什么,查她会从哪条路线走。
很多人虽然不说,心里却觉得他疯了。
太子妃一个弱女子,若能脱险,肯定等着事情平息然后回京城。
不管她身份如何,她以后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傅盛冷笑,她弱吗?
未必吧。
她有多聪明,只有少数人知道。
太子府的火并未烧到他们主院,里面东西依旧整整齐齐,傅盛让人清点过来,知道什么也没少。
特别是银子银票,都未动。
也不对。
东珠不见了。
不等傅盛笑,便发现云屹的那块玉佩也不见了。
颜清黛丫鬟听到他知道玉佩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他便知这个丫鬟还知道其他事。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傅盛终于知道当初颜清黛典当的金钗,皆换成银票银子。
这些东西同样不见。
只有一个答案。
被她带走了。
好的很。
真的是好。
这些连起来之后,山崖下的马车更显蹊跷,银子,玉佩,东珠,一样东西都没有。
还说她死了。
只有蠢货才会觉得他死了。
傅盛下意识松口气。
还好她没死。
随后眼神的疯狂被强行抑制住。
既然活着,就能找到。
他一定会找到她。
只是那时候,可不会再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仅要说,还要多多的说。
让她再也不敢隐瞒半分。
傅盛没发现这会的眼神有多可怕,只是往外看过去。
到了顺宁府,傅盛直接去了下面小县的村落,那里是颜清黛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想来那边会有消息。
小县太乱?
他过来,自然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傅盛微垂着眼,若这里寻不到,那还要去哪寻。
便是把整个苗疆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到。
傅盛去了下面,身边跟着的是自然是萧巍。
窦岩则要去见见顺宁府知府,以及当地指挥使。
如果清缴匪贼,也是极重要的事。
只是这些事太子就不必出面了。
要是让当地知府知道,太子亲征,只怕这会早就到城外迎接。
窦岩去到衙门,那边的知府已经坐立不安,见到窦岩来了,面上大喜。
“去年一见,便知窦将军的风采,如今风采依旧啊。”
顺宁府知府见到窦岩,就知道下面的匪贼绝对能平。
毕竟之前知道他的本事。
说着,知府赶紧把他们这边的情况说明,更吹嘘已经制了多少伤药,又备下多少物资云云。
窦岩没想到,对方越来越熟练了,点头道:“旁的不说,粮草跟伤药确实需要,皆送过来吧。”
窦岩想了下,粮草更为要紧,他先去看看粮草的情况,伤药交给属下便好,想来也不会出差错。
朝廷派来的援军到这事,自然传到易家药铺里。
易家药铺已经连着七八天赶制伤药,如今身边都散着伤药的气息。
颜清黛挽起袖子,仔细分着要量,听到援军已经进城,心里也安稳很多。
这些天下面的匪贼越来越大胆,听说周围的县城已经被抢个遍,也就是顺宁府城门还算坚固,这才没敢动心思。
只是颜清黛听着,感觉这些匪贼本来分有十几支队伍,互相并不服气,最近却隐隐有联合起来的意思。
若真让他们联合起来,以前很多匪贼又是兵士,知晓顺宁府的城防情况。
那样的话,顺宁府就危险了。
现在知道援军已到,心里放心不少。
以前远在京城,便是知道下面叛乱,但在大多数人嘴里,就是一个匪贼作乱了结。
真切在其中,才知道一句匪贼,是会毁了多少人的家。
颜清黛之前跟着傅盛看过不少公文,问旁边的掌柜道:“可知这次来的是哪位将军?”
“这个还不知道,一会少爷过来了可以问问他,他最近常常要去知府衙门,应该是知道的。”掌柜的道。
易衡刚进店铺,就听到在提自己,知道什么事后,也直接答:“具体叫什么不知道,但是去年来过的一个将军,为人十分低调。跟三皇子不同,三皇子来的时候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打仗的。”
易衡把自己能说的,全都告诉颜清黛:“这位低调的将军其实在去年出力最多,所以知府大人非常高兴。”
听他说了这许多话,颜清黛下意识给他倒杯茶。
掌柜忍不住道:“平日也不见少爷话这样多,也就是到了黛清姑娘这,才会说许多呢。”
易衡也是紧张,他自从知道黛清姑娘夫君已经不在,说话都更热切了些。
也就是最近事多,外面匪乱也多,这才没有深聊,否则他肯定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
如今多说几句,已经是克制的结果了。
颜清黛包药的手倒是顿了顿,她并未多说什么,但对方的想法她或许明白。
她向来聪慧,也不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硬要诓骗自己这没什么。
但越是看的明白,颜清黛越心惊。
她可没忘,跟自己有瓜葛的男子们都是什么下场。
想来云屹也已经没了。
不过要不是云屹,她还不知道那些事。
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深宫当中。
她不能再被关起来。
也不敢回应这样的感情。
好在药铺忙碌,易衡这会过来,也是要点清伤药,马上送到军队物资处,一边点一边道:“希望朝廷派来的人可以早点清除匪患,那样我们的生活就能恢复平静。”
颜清黛点头:“是啊,如果能恢复平静,我也能去母亲生活过的村落看看。”
到顺宁府已经有段时间,她还从未去过。
只因下面实在太乱。
眼看近在咫尺,却不能去,也是惆怅。
易衡道:“是啊,到时候可以看看,其实那些村落小县原本都是一个藩王的封地。”
说到这易衡知道自己又多说话了,见黛清姑娘想听,还是低声道:“那藩王野心不小,年轻的时候巴结朝廷,送去许多苗疆貌美女子,如今年岁大了,野心也起来。去年的兵乱,就是他带兵造反,没想到被压下去。”
“有人说他还没死呢。”
藩王,带苗疆貌美女子进献。
颜清黛手指被切药的小刀不小心划伤,整个人有些茫然。
这个藩王,就是送她母亲去京城那个?
是了。
也没别人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母亲已经不在,这位却活的好好的。
她母亲到死都不能回到家乡,每年除夕只能用赤豆饭慰藉乡愁。
竟是他一手造成。
易衡吓得赶紧帮她止血:“是不是我说的话吓到你了,别怕,别怕。朝廷派了不少兵马,想来对方强弩之末罢了。”
颜清黛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走神了。”
颜清黛勉强笑笑,心里却思绪万千。
原本就对匪乱没什么好感,现在她是更盼着官府来的将军快点剿灭贼人。
也算给她母亲报仇了。
颜清黛感觉自己做伤药的精力更足了。
易衡看着他,一时有些呆。
黛清姑娘还是这么好看。
等事情平了。
他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若能跟黛清姑娘结为夫妻,他怎么样都值得。
“少爷,这些伤药都已经点好了,咱们快点送到军需处吧。”做完活的小厮连忙跑过来。
他们还要去其他药铺继续清点,不能耽搁。
易衡这才离开,等快出门时,倒是小厮知道那将军的名讳:“窦将军对伤药十分重视,说是看完粮草就会亲自来看伤药,我们药铺算不算在他面前露脸了。”
颜清黛下意识抬头。
窦将军?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烈,让小厮都扭头看了眼。
颜清黛再次问道:“小哥你可知那将军的全名?”
小厮不好意思,他平日送药跟那些兵汉们厮混在一起,自然是知道的,小声道:“那将军叫窦岩,黛清小姐你可别乱说,那可是大官,好像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呢。”
窦岩。
他确实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也是太子最信赖的人之一。
可那窦岩,是认识她的啊。
他们也是极为熟识的。
若让窦岩知道自己在顺宁府,那他必然告诉傅盛。
想到那个可能性,颜清黛闭上眼,她根本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