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偶尔有时候,傅盛会陪着她一整天,多是不出门,要生个孩子。
更多时候是不在的,外面有事要忙。
不过她跟之前一样,还是不能出去。
颜清黛再次拿起母亲留下来的匣子,上面的花纹被她摩挲得有些光滑。
巴掌大的盒子,早就跟之前完全不同,看着便知时常把玩。
傅盛早晨离开时,看向匣子的目光顿了顿,见里面空无一物,只是个普通的盒子便也没多想。
颜清黛醒时,刚拿起匣子,感觉重量有些不对,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有颗东珠,雪白的颜色实在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太子放里面的?”颜清黛问道。
紫芙点头:“是,太子走后不久,吩咐萧护卫送来,说是给您拿着把玩。”
东珠是皇后才能有的,太子妃自然也可以,只是不会这样大。
颜清黛说不清心情,只是把东珠拿了出来。
重要的也不是这里面的东西。
再说那珠子确实好,现在却不能拿出,让有心人看到,定然更被皇后记恨。
这么想着,颜清黛吩咐:“把珠子放好,轻易不要拿出。”
紫芙赶紧答是,小心把物件放起来。
原本以为这一天还是那么过去,没想到萧巍并未离开,而是在加强太子府的守卫。
这一切,好像都在显示形势更加严峻。
颜清黛的心有些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而且很快就会来。
夜晚,刚要在房间里入睡,颜清黛忽然听到外面在喊:“走水了,快来救火。”
颜清黛的记忆忽然变得混乱。
窗户外火光冲天,不会有错。
是火,是上辈子应该在一年后的火。
提前了一年,还是来了。
不对,一切好像都在提前。
那场逼宫,这场火。
时间虽然对不上,但逼宫也好,皇后最小的孩子,还有这场火。
当时她在秦家,看着太子府火光冲天。
现在她在太子府,眼前依旧是这样的场景。
房门被瞬间推开,萧巍急切道:“太子妃,还请跟属下离开。”
一直在太子身边的萧巍,今日却留在太子府。
这场火不是为她放的,是外面的人,以为太子在府里。
是啊。
太子是会这样的。
他会在家中待上许久,会跟她这个太子妃在房间消磨半日,一日,反正不会出去见人。
颜清黛倒是没紫芙惊恐的表情,反而有些释然,开口道:“要去哪。”
“躲上一阵。”萧巍赶紧道,“您可有什么要带的。”
颜清黛摇头,只握紧手中的匣子,迅速换了身方便行走的衣服,谁也没看到她怀里迅速放了几张银票,还有几件首饰。
再有不好被翻出的云家玉佩也只得藏在盒子里。
这一走兵荒马乱,要是被人看到云屹的玉佩在她房间,更是说不清。
等出了太子府,便找个地方丢了去。
这么想着,颜清黛深吸口气,跟着萧巍等人走了出去。
火势越来越大,她都能感受到灼热,颜清黛下意识问:“是哪里失火的。”
萧巍顿了下,这才道:“外院的地龙。”
太子府原本没有地龙,是今年才修缮的。
内院先修,然后是外院。
地龙需要以柴烧水才能暖。
事情竟然出在这。
颜清黛眼神微微闪动,跟着萧巍一起出去。
这次出去,倒是看到另一个许久未见的护卫,当初被派去苗疆的窦岩,看样子他早就回来了。
跟萧巍一明一暗,在傅盛身边保护。
窦岩见到太子妃还算热切,急忙打了招呼,不过挠挠头道:“接下来是我来保护您的安全。”
“太子呢,他怎么样。”颜清黛像是关心道。
窦岩连忙道:“太子一切都好,请您先移步。”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颜清黛走到外面,被冷的一激灵。
随后看着太子府里整齐的队伍,显然早就做好准备,只有她跟紫芙并不知情。
天色越发昏暗,颜清黛总觉得这一幕她记得。
是啊。
当初的秦家,也是如此,也是这样的天,也是坐着马车离开。
然后,马车翻了,她也被卷入其中。
颜清黛在马车前停顿片刻,紫芙小声道:“小姐,怎么了?”
只有两个人,或者出现紧急情况时,紫芙才会下意识再喊小姐。
颜清黛微微摇头,还是坐了上去,吩咐道:“你跟着后面的人,想来若遇到危险,我这里才不安全。”
紫芙睁大眼睛,明显不同意,但颜清黛却直接对窦岩道:“带她去后面的马车。”
窦岩虽然照做,不过还是道:“太子妃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是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她并不知晓。
甚至成为诱饵。
想来对方放的这把火,必然以为福盛也在太子府。
只是他们不知,其实傅盛只是做了障眼法,对方见萧巍也在太子府,便以为还跟往常一样,太子跟太子妃在这里耳鬓厮磨。
实际上,完全中了傅盛的圈套。
颜清黛不知该说什么,却又觉得这样很正常。
那是傅盛,从当上太子,便稳住动工的傅盛。
连他父亲,都要畏惧他几分。
没猜错的话,这次的事情,也是他父亲一手策划。
为的就是让自己这个成长起来的儿子不再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这话当然说的好听,实际上便是,皇上再也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凌家在他之上。
天家无父子,只有权力争斗。
再加上前段时间被傅盛清算的人,云家也好,其他各家也好。
总要来一次反扑,若不最后一搏,那便真的被傅盛永远踩在脚下。
而自己,只是被卷起来的人。
所以她的想法,并不是很重要,只要照着安排做事即可。
颜清黛甚至想,若太子妃死在这场皇上发起的政斗里,其实对傅盛来说是好事。
什么事都讲究师出有名。
若她死了,再以这段时间傅盛营造出来的“恩爱夫妻”,向皇上讨要说法,竟也站得住脚。
那他的胜算会更大。
颜清黛忍不住笑,自己是不是太过冷静。
但她不想不行,因为马车已经往城外行驶。
跟上辈子,竟然差不多一样。
不一样的是,不用受寒冻之苦,没有那些细碎的磋磨。
但一样的不能出府,一样的兵乱,一样的火灾。
一样的出场。
甚至夜里的雪,也是像得很。
如果不想写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她这会就要去猜。
接下来的马车会不会同样脱离大部队,同样地翻转。
她很怕,她真的怕死。
怕到手边的袖炉有些过烫她都没发现,直到指尖被烫红了。
算下来,她去太子府近一年了,特别最近半年,皮肤养得愈发娇嫩,稍微一烫,便疼的厉害。
这样的她在大雪里,活不了多久吧。
颜清黛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一直未停的风雪在扑在脸上,冰冰冷冷的,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刚想再看,便见到前方来了一支队伍,手里拿着火把,窦岩明显警戒,低声道:“太子妃,还请不要再看。”
说罢,窦岩等人冲了过去,又留了大半人手在马车附近保护。
只是对方人数极多,前方明显支应不住。
颜清黛见此,对身边护卫道:“去吧,你们先去协助窦岩。”
见他们不动,颜清黛又道:“快去,否则一会这里也守不住。”
这样一说,那些冷面护卫终于动身,依旧留了八个人在马车附近。
一番厮杀过后,他们这边终于占据上风,窦岩却焦急万分,直到听了太子妃在马车里道:“窦护卫可有受伤?”
窦岩这才放心,赶紧道:“太子妃放心,下属等人无事。”
颜清黛还是递出她做的伤药。
谁都知道太子妃医术了得,自然感激接下。
不过队伍不能停歇,他们必须早早赶到别院,窦岩道:“到了别院,才是密不透风,您到那之后就安全了。”
他们也能及时赶回京城,协助太子。
太子身边的人分出许多,实在让人不安。
颜清黛点头,眼神说不清的沉默。
那个别院,她跟傅盛去过。
有温泉,秋日时是个好去处,冬日就冷了。
那里两面环水,只要守住另外两面,很少有人能突破。
却是个极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们这一路并不大太平,颜清黛听着对方喊道:“那是太子妃!若能抓到她重重有赏!”
“听说太子太子妃恩爱非常!有了她,太子定能忌惮!”
“快!把她抓了!立刻!”
颜清黛轻笑。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重要。
可实际上,她只是个趁着太子昏迷时,跟许多男子有亲密来往的人而已。
那几个男子或死或逃。
她又怎么会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
傅盛还是网开一面的。
至少不会让她轻易死了吧。
她不敢赌。
颜清黛捏了捏窄袖里的银子。
她的跑路银子,到底没有换太多。
好在通过苗疆药铺换了些没名目的银票,如今都在手中。
颜清黛刚愣神,就感觉马车偏离方向,后面冷箭直射,车夫咬牙道:“这些人是疯了吗,竟然派出护卫军过来。”
颜清黛听着后面嘶喊,还有窦岩让他们先走的话。
载着紫芙的那辆马车则去了另一条路。
紫芙?!
颜清黛立刻道:“你们要干什么?!我的丫鬟呢,她怎么走了另一条路。”
车夫并不答,他的主子是傅盛,不需要多回答问题。
其他护卫也是一样。
只阻挡附近的追兵,颜清黛终于从马车缝隙里看到,还有五辆相同的马车再次分开。
为了阻拦追兵,傅盛到底用了多少障眼法?
她的马车一路急行,直到马匹步履放缓,这样的大雪,显然不好再走。
后面追兵依旧穷追不舍,颜清黛再次道:“让我下车。”
车夫还是不答。
颜清黛道:“他们只看马车,不是吗。”
“不行,太子吩咐,您不能离开马车。”车夫强硬道。
只是后面追兵太多,连车夫都要前去应敌。
一时间,冷风肃然,听着外面的刀剑声,颜清黛下意识想打开车帘。
可一支冷箭直冲马车,惊的马匹不受控制,那箭上竟然带了让马受惊的毒,训练有素的战马也变得狂躁起来。
颜清黛感觉出不正常。
她一个太子妃而已,一定要杀她吗。
还是说,她身上有不同之处。
颜清黛来不及细想,咬牙从马车上跳下,剧烈的撞击让她肋骨好像断了一块,整个人透着难掩的痛苦。
她刚跳下马车那辆发狂的马车直接冲下山崖。
颜清黛心里的疑惑,下一刻就有解答。
另一队追杀的人马袭来,嘴里说着:“那位身怀有孕,若不铲出,后患无穷。”
身怀有孕?
颜清黛面上惊愕。
这就是追杀她的理由吗。
也是。
若要清缴太子,必然也不会放过太子的孩子。
竟然是这个原因。
不仅她是诱饵。
她未曾有过的孩子,同样的诱饵。
夜色深沉,马车已经坠下山崖,追兵也好,赶来缠斗的援兵也好,皆未发现旁边丛林中的女子。
他们眼中只有对手,只有敌军。
这么混乱的场面,倒是她离开的好时候。
可雪太大了。
大到让她摸不清方向。
这样的场景跟上辈子又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雪夜,同样的兵乱。
颜清黛摸摸自己的心,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慌乱中拿着的袖炉已经不热了,在雪地里冰冷的厉害。
一边是援军,另一边是未知的路。
反正都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颜清黛咬牙,努力辨认这里的一切,等到打斗声音渐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就当是,生死有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