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信傅盛,颜清黛并不知,她回京后变得异常忙碌。
或许是秋日转冬,不少人户家的小孩得了风寒,如今这时节,得了风寒是会死人的。
颜清黛医了几个,算是琢磨出个还算可用的方子,递了出去,缓解不少孩童病症。
只是没想到,宫中最小的皇子,傅盛的亲弟弟竟然也病了,算起来,孩子到现在也才三四个月大,不能耽搁。
颜清黛刚要进宫,忽然想到什么,对手下人道:“去寻太子,说我进宫去了。”
虽然现在进宫已经跟往常不同,皇后不会说什么,但还是讲一声要好。
话音刚落,就见外面抬腿走来玄衣窄袖的男人
傅盛听到这话,点头道:“可巧,想到一块了。”
他知道宫中过来喊人,他便来了。
往日就算了。
刚出了云家的事,又夺了皇上的权,宫中还是要小心。
颜清黛没想到,傅盛要陪着她去,不过也不纠结,有傅盛在,自然要安全不少。
进到宫中,皇后看到傅盛神色淡淡,专心抱着怀中的婴儿,看着十分怜惜,孩子哭闹不止,着实让人心疼。
只是小孩病症跟大人不同,颜清黛跟御医商议了会,只听皇后道:“怎么还没好,你的医术不是很好吗。”
说罢,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傅盛,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颜清黛也不恼,解释道:“孩子的病跟大人的病脉象都不同,用药也要更谨慎,不过小皇子病得不算严重,吃几副药便好了。”
其实御医也是这么说的,可皇后要紧这个孩子,皇上也过来看几次,两人如此上心,才让御医难办。
不过这会有太子妃在前面撑着,大家也就放心了。
傅盛起身看了看药方,随口道:“既然好了,那就煎药吧。”
说着,方子递给宫女太监,明显不想让太子妃再管。
皇后嘴唇动了几下,她明白自己最大的靠山回来了,可她也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不敢奢求太子的原谅。
唯有抱紧怀中的孩子,才能让她的慈母之心慰藉。
太子小的时候,她位置不稳,也没有时间多照顾。
现在想来,怀里的孩子,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照顾的第一个孩子。
颜清黛微微皱眉,原本不着急走的,下意识扯了傅盛袖子:“我们走吧。”
傅盛嘴角弯了弯,显然没被眼前的慈母之态影响,反而道:“倒也不急着出宫,要不要去东宫看看。”
东宫,太子的宫殿。
傅盛未出事前,那里热闹得很,按照规矩设有小朝堂,一应官职全都对照朝堂。
他出事后,门庭冷落,他自己也被抬出东宫,住进了现在的太子府。
也有人请现在的傅盛再回去,但他却不想了,依旧住在现在的地方。
东宫到底是他年幼,少年长大的地方,还是想让太子妃看看。
特别是颜清黛明显在心疼自己不受母亲疼爱。
傅盛自己并无他想。
最开始确实沉默过,但长久的昏迷让他早就抛开这些情绪。
他找到另一个人,另一个会珍视他的人。
即使她只是为自己身份照顾,那也可以接受。
颜清黛不是第一次来东宫。
当初傅盛身体刚好,她便来过一次,傅盛让她在库房里面随便挑,她只选了医术,可后来又送来许多金银首饰,现在还在她的库房当中
这么想着,傅盛打开另外几间库房的门,倒也不是炫富,只是选了几块暖玉,又让人挑了几块上好鹿皮,跟颜清黛解释道:“今年没有狩猎,好在往年不错的皮子,给你做过冬穿的皮靴,踩在雪上也不冷。”
这里面有着他从小到大得到的赏赐礼物,看起来堆山积海,账册拿过来,多是厚厚一摞。
颜清黛感觉,比她整个人都要高。
东西取了,又在里面稍微逛了逛,走到傅盛以前住过的房间,颜清黛还真有些好奇,想看看傅盛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两岁的时候,我就搬了过来。”傅盛见妻子好奇,解释道,“在这生活到十九,之后搬了出去。”
这说的就是现在住的地方了。
两岁到十九岁,确实生活了很长时间。
颜清黛走到房间里,当时傅盛是被搬出去的,所以这里的东西依旧还是原样,有着他之前日常用的物件,角落里还有个带了使用痕迹的蹴鞠。
“这是你小时候玩的吗。”颜清黛拿到手里,见这蹴鞠小小的,一看就是孩童玩的。
傅盛笑,似乎想到什么:“以前很爱玩,跟夫子,侍卫他们打过几场比赛。”
“不过之后就没再玩了。”
见颜清黛好奇,傅盛才道:“母后说玩物丧志。”
颜清黛明白过来。
傅盛两岁成了太子,皇后为了让他站稳位置,便让他小小年纪搬进东宫。
他后面又有虎视眈眈的弟弟,自然而然要督促他。
便是小小的蹴鞠,也不能玩太久,甚至不能玩。
一个从小便文韬武略的太子,定然是吃过很多苦头,才有今日的成就。
“以后可以玩,反正今时不同往日。”颜清黛安慰道。
傅盛反而想到什么,走的时候把这个小蹴鞠也带上,低声道:“以后给我们的孩子玩,也算物尽其用。”
他们的孩子?
颜清黛下意识睁大眼睛。
她还没想过这一层。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孩子。
她跟傅盛的孩子吗。
颜清黛只当没听到,可耳朵红红的,确实又听到了。
傅盛真的愿意跟自己有孩子?
颜清黛不敢深想,下意识摆弄手里的小蹴鞠,这蹴鞠上还有刻字,似乎是他的名字,却也不是他的手笔。
瞧着想皇后的字迹。
想来当年皇后送蹴鞠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送的。
可见到太子玩乐,又制止了他。
天家的亲情,实在变化莫测。
傅盛看到字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他都忘记上面还有刻痕,小时候这样蹴鞠有许多,保存下来的没几个。
对他来说,舍弃一个爱好并不难。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要什么。
两人未到太子府,而是去了京城酒楼吃饭,原本是散散心的,谁料刚坐下,就听到楼下有人高谈阔论。
聊的,竟然也是云家的事。
“听说了吗,云家似乎要把云屹除名,原本都说他是未来首辅,出身也好,皇上也准备重用云家,怎么一朝天翻地覆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当初可是支持二皇子,肯定要落败。”
“听说已经出京城了,江南云家几乎也没了,云家恨之入骨。”
刚说几句,傅盛的人便请他们离开,那些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什么。
难道是因为云家的事?
可整个京城,谁不讨论这些事。
毕竟都以为云家在这场争斗中稳得很,可没多久,竟然就落败了。
谁都想讨论其中的缘由。
颜清黛看起来倒是正常,对云家的事没有表现出一丝好奇。
但她越淡定,傅盛的想法便越不同。
两人都对方地聪明,所以有没有表情,并不能表明他们的态度。
傅盛忽然道:“你对云家的事怎么看。”
颜清黛并不在意,也不敢解释,开口道:“朝堂的事,我也不懂。”
傅盛听此,反而笑了。
不懂吗。
自己昏迷的时候,听到不少事,知道他妻子到底有多聪明。
只是她像是防着自己,一点也不肯吐露。
如此伪装,只是对自己吗。
傅盛微微点头:“那你说,杀了云屹,可好。”
傅盛轻飘飘一句话,人命已然握在颜清黛手中。
杀,还是不杀。
颜清黛喝口茶定定神,在傅盛心中,自己应该不知道他明白所以。
以此来试探,便是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颜清黛心里捏把汗。
幸好她清楚傅盛明白她那些事,不然随意开口,只怕死路一条。
此刻的回答还好说。
但若以后时时刻刻要被提防,被询问,那太累了。
颜清黛并未停顿太久,也没给云屹求情,只说了句:“云家的事我也不清楚,若真要杀他,那必然有缘由,太子做主便好。”
杀可以。
要有缘由。
她无所谓。
颜清黛倒不是真的想给云屹求情,她只是怕。
怕云屹死了,下一个便是她。
这种恐惧,只怕傅盛永远不知。
傅盛点头,也不知道颜清黛这话他信了几分,只是点点头,其他的看不出。
只是两人气氛明显跟方才不同。
旁边的紫芙跟萧巍都有些捏把汗。
萧巍心道,太子您有话便直说。
可转念一想,这话也不能说话,说出来,便是给太子妃定罪。
若不问,太子心里难免多想。
这是人之常情。
傅盛自然听出颜清黛求情的意思,这个时候了,她还求情。
难道她不是最明哲保身的那个。
但要让傅盛说,他想要个什么答案,或许也是没有的。
这事谁也不怪。
只能说,若他早点醒,就没那么多事了。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下午时分,又有京中夫人登门,又是给小孩看病的。
不过这次,还想请求太子妃帮忙。
那夫人道:“京中只有一间苗疆药铺,最近秋日换冬,风寒的很多,说是药材紧俏,还请太子妃帮忙,看看能不能给我家匀一些。”
颜清黛无奈:“寻常药材也是可以的,不用非要苗疆的药材。”
可那夫人一脸为难,为了小孩,显然想要最好的。
说实话,平时苗疆的药材也是不缺的,只是上半年打仗,又加上太子妃带来的风潮,所以今年那边的药材卖的实在快。
既如此她就去看看吧。
颜清黛应下,那夫人才离开,孩子还发热呢,若不是因此,她也不敢劳烦太子妃。
谁不知道太子对太子妃如何好。
说要去苗疆药铺,颜清黛第二日一早便出发。
上次想找药铺老者说话,也没找到,这次正好过去。
谁料大早上过去,老者还是不在,说是去京城附近的调货。
不过老者前脚刚走,送货的药材商人便来了。
店铺伙计还在说:“最近药材实在缺,都在各地调货,幸好药商来的及时,早知道就不让老先生出去了。”
话说着,也对颜清黛道:“您稍坐片刻,等我们点完货,一定给您配齐了。”
伙计知道颜清黛的身份,也感谢她带来的这股风潮,客气中还带了熟稔。
对上那儒雅的药材商人,也是自己人的态度:“您也坐,连夜赶路,实在辛苦了。”
药材商人年纪很轻,笑着道:“不算什么,药农们知道今年货物紧俏,也很高兴,正好补了上半年的亏空。”
听话里的意思,他竟然急急忙忙赶了个来回,就是为了再送一批货物过来。
颜清黛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那药材商人被看的脸红,下意识后退,朝颜清黛认真行礼,腰间的银铃松动下,正好掉在颜清黛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