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生

    “呜哇,吓晕了耶。”

    “毕竟他可是以为你想要灭口呀,白鬼「大人」……啊呀,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变出的声音太特别,让他以为是厉鬼寻仇来了?”

    岸本老爷在地上歪七扭八地躺着,少年和…戴着青铜面具的怪人,就蹲在一旁看。

    木生踮着脚步倒退,一步、两步,从窗户边静悄悄离开,回头往柴房的方向飞奔。

    “——嗯?厉鬼?原来有厉鬼存在吗?你见过厉鬼嘛?”

    “哎呀,这倒没有……但我倒经手过一宗案子,犯人是狸妖作乱,把石子变成了金钱,有意思吧?重量和手感都一模一样,却在无人处变了回去,叫报案人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哦哦——脑子里冒出好多「物理学不存在」,「棺材板仰卧起坐」什么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啦,物理失忆还没真正用过吧?”

    “……哎呀呀,我都有些不忍心了,要不还是放过他吧?不过,以防他继续做恶事,一会儿就用这个限制一下他的行动,怎么样?”

    屋内,用粗麻绳把岸本用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捆起来后,鹿野院平藏抬头,诃伊特也摘下了面具。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窗户的方向。

    “哎呀,看来不用找人了——白鬼小姐。”

    “嗯嗯?”

    “有话好说呀,你要不先把面具戴回去?”

    而另一边,木生关上门,手摸进草堆里,抽出另一张与青铜面具的样子不同,像是骨一般白的半脸面具。

    面具表面平滑,就算只有右半边,仿佛是正常面具被劈成两半,却也有女孩的两张脸那么大。但当她毫不犹豫拿起来往右脸上戴时,却显得严丝合缝。

    如果有人进来看见这一幕,多半会心中荒谬,甚至感到违反直觉带来的恶心和眩晕。

    ——面具与女孩的脸,大小、形状的差别这样明显。

    但它们在一起时,却违反了常识,违反了认知,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地,让人莫名感到「贴合」。

    它很大吗?很大。在它的对比下,女孩的脸是这样小。

    它合适吗?合适。看啊,面具与女孩的脸紧密地贴合,也并不遮挡多余的部分,并不从那张脸上面滑落下来。

    木生熟悉地闭上左眼,用右边被挡在面具下的眼睛去看。

    最初是一片漆黑,没有光的自然的黑暗;紧接着,似乎有亮白色的光斑在视线里晃动。木生没有停,她知道,那只是视野处于黑暗中的时间长了,就会印在眼睛里的错觉。

    慢慢的,慢慢的,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光斑完全消失了,眼前是纯粹深重的漆黑。

    木生静静等待着。

    然后在某一刻,突然之间——

    那是两条极细的线,一橙一青,仿若错觉般贯穿了她的视野!

    木生立刻将面具摘下来——短短几秒间,女孩的脸色就苍白得像是新做好的怀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她喃喃:“……两条?”

    ——两条……为什么是两条?怎么会是两条?

    ——怎么可能是两条!

    但是没时间了,现在没有思考的空闲。木生把面具藏在怀里,将门栓拴紧,什么也不带,就从窗台翻出去。

    她停住了。

    窗台外,少年双手抱胸,戴青铜面具的人蹲在一旁,拿着张卡纸捏来揉去。

    “初次见面呀,杉原小姐。”少年笑起来,浅绿色的眼睛里却是毫不遮掩的兴味。

    “——不邀请我们进来做客吗?”

    ***

    “请喝茶。”

    柴房里没有茶几,也没有稻妻常见的枫木褐彩,只有铺得十分敷衍的木地板。

    女孩把木杯子放在三人中间,跪坐下来。

    另一个土生土长的稻妻人也跪坐在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面具人则抱着膝盖蜷坐。

    木生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就算是这样会显得局促的姿势,由这人做来,莫名就有种奇异的活泼感。

    就好像,即使对方立刻从地上跳起来,也让人毫不意外,自然到没办法觉得突兀。

    少年举起杯子一看,清澈见底。

    “大哥哥,意思一下就好,没有茶叶。”女孩把头转回来,面无表情。

    鹿野院平藏晃晃杯子,挑眉。

    “没错,无色无味——不过,这是炼金药水吧?”

    木生摆在腿上的拳头瞬间篡紧。

    “爱喝不喝。”

    “哎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虽然很好奇,但毕竟还要和杉原小姐对话,要是倒头就睡也太失礼啦。”

    气氛更加紧绷。

    就在这时,旁边插入一道语气欢快的声音:“哇哦,是苦的耶?”

    木生和鹿野院平藏一齐扭头,看见在场第三个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仅不将迷药放下,反而把面具一掀,直接喝完了自己的那一杯。

    ——然后抱着膝盖垂头就睡。

    因为是蜷坐着的,那姿势看着居然还有些莫名的乖巧……虽然动作的主人的全身气质和乖巧两字不说完全不搭,那也是毫不相关。

    木生:“……?”

    女孩平静的表情碎裂成一片一片:“她——”

    “因为没喝过而感到好奇嘛。”鹿野院平藏用了然、平淡且显然十分习惯了的语气回答。

    “但是作用效果好短哦?”诃伊特流畅地抬起头接话。

    木生:“……其实你根本没晕吧?”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了——怎么会有人能喝完迷药瞬间入睡,然后花费不到一秒钟时间就清醒啊!

    女孩表面上崩溃无语,心中则冷静地想道:很好,看来下药是行不通了。

    ……但还是很离谱啊!这迷药的量都能药倒十只丘丘岩盔王了,这家伙难不成是把迷药当水喝着长大的吗!*

    诃伊特这一打岔,氛围倒变得稍微轻松了一点——当然,这和木生认清事实,放弃在目前阶段负隅顽抗大概更有关联。

    总之,双方的交谈进展很快,一下就跳过了最没有意义的寒暄阶段。鹿野院平藏耸耸肩,直接开口:

    “好啦,杉原小姐——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想来打探一下你母亲的事而已,麻烦你乖乖交代吧?”

    嗯,这只是为了不暴露公职人员身份,而做的迫不得已的伪装……大概。

    “……别装了,你是万端珊瑚平藏侦探社的人吧。”木生毫不留情,“我知道你,鹿野院平藏,两年前是你在调查我母亲的事啊,大哥哥。”

    鹿野院平藏瞪大眼睛:“哎呀,居然被揭穿了?”

    “就算是两年前的我,再怎么样也该记事了吧。”木生冷淡道。

    少年叹气:“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隐瞒了——”

    “当初是天领奉行的大人们不愿意侦探社继续调查,我作为侦探可一直很不甘心……但最近,奉行府忙得脚不沾地,没空管我。”他耸耸肩,“——既然这样,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又有空闲时间,我就来调查一下当初的事啦。”

    木生审视地看着他,鹿野院平藏回以嬉皮笑脸。

    “那大姐姐呢?”女孩把目光转向那张青铜面具,“大姐姐是……大哥哥的搭档,珊瑚小姐?大姐姐戴着面具做什么?”

    闻言,少年的表情一下「沉重」起来:“唉,珊瑚她遇到了一场意外……”

    听到他回答,木生毫无感情地捧读:“是这样吗。非常抱歉,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珊瑚她不在意的,对吧珊瑚?”

    两年前调查这起案子的时候,鹿野院平藏就已经脱离侦探社,入职天领奉行了。

    木生知道,鹿野院平藏知道木生知道,木生也知道鹿野院平藏知道她知道——

    没错,聪明人之间就是喜欢这种套娃。不论如何,鹿野院平藏已经表明了态度:就像木生所猜测的一样,他这次过来查案,确实不是件很光明正大的事。

    “……既然这样,我也能够做到配合侦探社的调查。”

    木生道。

    “但大哥哥也知道,两年前我还小,就算怀疑母亲的动机,对整件事情知道的也都不是很多,更不用提当时的情况……”

    “这个嘛——”

    鹿野院平藏摸摸下巴,自信道。

    “对许多人来说,或许是这样吧——不可靠的证词比未知还麻烦。但是对侦探来说,那可就不一样啦。”

    “杉原小姐,你所知道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要如实告诉我就好。”他说。

    “……这样吗?”杉原小姐点头,“我知道了。”

    “——大哥哥是想试探我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孩那双美丽的天青色眼睛,却显出少见于孩童的锐利。

    “既然到两年后也记得这桩案子,一定对案件的证据证词印象很深。但是,却还来问我一个小孩子细节……”

    “大哥哥是找到什么证据,通过推理,觉得两年前的我撒谎了吗?”

    “当然没有。”鹿野院平藏笑眯眯地,“杉原小姐两年前还只有九岁呢,又被奈奈小姐保护得很好,就算要撒谎,也瞒不过我呀。”

    “——不过!”他撑着脸看女孩,“如果有什么东西,杉原小姐就算两年前不知道,现在说不定就该明白啦。”

    木生凝视着鹿野院平藏,对方也回以注视。

    从常人的角度来看,他们一个该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一个该是尚且稚嫩的少年。

    “好吧。”木生叹气,“我会告诉你们一些事,当成小孩子的幻想也可以。不过在这之前——”

    她从怀中拿出那张奇异的骨白面具。

    “你们见过它吗?”她问,“或者说,它的另一半。”

    为什么会有毫不相关,甚至连「过去」也并不交叉的,全然不同的两种「命运」?

    在透过衣服,感受到面具冰凉的温度时,她恍然明白——

    神也会眷顾她之外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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