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姐，请问您为什么会在大晚上出现在香榭洋楼里？据我们调查，那里已经废弃很久。”
应枝捧着塑料水杯，雨水湿透的发丝粘在额头，浑身狼狈：“警察先生，我是得到该屋房主的邀请，特意来进行试睡。”
将聊天记录与房产证明一并展示在面前，应枝小小地抿了口热水。
警察局的灯光明亮，映在少女白皙的脸庞上更加凸显出她的虚弱，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对面的警官点点头，表情依旧严肃：“也就是说，你是在试睡的过程中遭遇歹人的追杀，情急之下，在反击中无意将人推下楼去的吗？”
摇摇头，应枝轻声到：“我不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况了，只知道那人持刀就朝着楼上的我冲了过来，我被吓软在地，再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警局了。”
那警察点了点头，似乎默许了应枝的话，毕竟眼前的女生看上去柔柔弱弱，也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自己出现在凶宅的动机。
如此看来，反而是持刀男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概率更大。
又问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问题，应枝也都积极配合。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笔录文件，语气柔和不少：“现在嫌疑人仍旧在昏迷，经过检查并无大碍，等他苏醒之后可能还要拜托你来警局一趟。”
应枝应下，拿着自己的东西正准备离开时，一名从外面而来的女警察将她叫住，指了指关在后院里的那只黑白狗狗道：“小姑娘，这是你的狗狗吗？”
“嗷呜——”
见应枝看过去，那狗子疯狂摇着尾巴，神情激动不已，似乎下一秒就要急得开口说话。
“不……”应枝一愣，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可偏偏脑海里多出了一个男人的嗓音：
[带我走！我知道你看得见其他东西！]
瞳孔骤然一缩，方才好不容易放下的心脏再一次高高悬起。
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在说话？她能看见鬼的事实从来没有被发现过，那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嗷呜嗷呜！”
见应枝傻站着不说话，女警察上前拍了怕她的肩膀，声音温柔：“小姑娘，你怎么了？”
目光缓缓定格在那只狗的身上。
四目相对，一人一狗仿佛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秘密，于是应枝听见自己轻声道：
“是的，这是我养的狗狗。”
……
凌晨的街头空旷而又孤寂。夏日白天不可多得的凉风在夜里倒是吹得欢快，裹挟这地上的枯叶就打起摆来。
应枝牵着莫名其妙多出的狗子，俏脸上有几分茫然。
她握着从警局顺来的牵引绳，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去来。应枝猛然蹲下身，捧着狗头就问：
“刚才是你！是你在说话对不对！”
似乎是少女的动作过于激烈，边牧黑白相间的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它滴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有几分埋怨。
“嗷呜呜！！！”
随着狗子呜咽出声，应枝脑中自动翻译出狗子的话：[别勒了别勒了！喘不过气了！]
应枝触电般撒开手，她颤着嗓音几乎崩溃：“何方妖孽，速…速速现身！”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先前她只是能看到鬼魂亡灵，但现在，为什么她还可以听得懂狗语？！
不是说好了建国之后动物不许成精的吗！
[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那狗子利落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恢复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高贵冷艳，破有一种皇族贵子流落民间的戏剧感。
只是毛茸茸的身子让它看上去冷艳少了一点，反而滑稽更占上风。
狗子继续开口：[我知道在凶宅的时候你就看得到我，也知道你可以看到鬼魂，这也是我找上你的原因。]
[只有你可以帮助我。]
“我做不到！”应枝一口拒绝，她反应果决，甚至直接后退几步，在保持一定距离后才道：
“我从小就看得见鬼魂，到如今我也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现在收回那句话，我既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找上我干什么，从现在开始，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
她说罢，也不再去管那只会说话的狗，转过身就准备离开，就听后面悠悠道：
[事到如今，已经不再是你想拒绝就能拒绝了。]
边牧端坐在原地，它闭上眼睛似乎酝酿着准备发力。
应枝停下动作，也拧着眉头呈戒备状态。
良久，夜风又起。一只不是从那个垃圾桶吹出来的塑料袋在空中起起落落，最后精准地蒙上了狗子的脑袋。
应枝：“……”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好心地帮助笨拙挣扎的狗子取下束缚：
“如果你是因为太笨了没法一个人完成某种任务，我也可以理解。但是我很抱歉，因为我真的不是一个可以帮助你的人。”
白见礼：“……”
尽管他从事死神这个职业很久了，却也难免的还是在此刻破防。
被一群神志未开的动物诅咒他也就认了，哪怕诅咒是什么上刀山下火的无力要求那也可以理解。
但是为什么，诅咒是让他变成一只狗？
一只除了摇尾巴，连一点点法力都没有的狗！
让引渡它们的死神成为一只浑身毛茸茸的四脚兽，是那群小动物之间独特的爱好吗！
脑袋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下，白见礼看着面前的女孩乐呵呵：
“所以狗儿，这前面五百米就有一家宠物店，你往那门口一蹲，正好看门。你也正好可以顺便物色一下，一定会有有缘人帮你的！”
应枝笑得眉眼弯弯，她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不再停顿，调转方向直接扬长而去。
白见礼无奈，他尽最大努力摆出一个耸肩的姿势，对着旁边那颗橡树上的黑影惋惜道：
[你也看到了，是你们把我变成法力全无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帮你们找到一个有缘人，谁知道人家不配合呢。]
“喵。”
黑影灵巧落地。那黑猫长尾轻摇，碧绿色的瞳孔在夜晚闪烁着幽光，它喵叫几声，算是给了白见礼回应：
[她走不远的。]
……
应枝不算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她会在街边给乞讨者递上口袋里摸出的零钱，也会在炎热的午后给环卫工人送水。
但这一切都并不妨碍她拒绝参与到奇奇怪怪的事情中。
就算她能看到鬼魂又如何？她虽然不算安稳，但好歹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只要她继续这样影藏下去，就可以安然无恙的生活。
想到这，应枝脚下步子少了几分沉重，愈发觉得刚刚的选择是正确的。
耳机里舒缓的音乐稍稍安抚了一下紧绷的神经，应枝一如既往的准备拐入那条小巷。
街口的路灯闪了闪。
许是夜太深，周围的居民楼里已经没有灯火，黑漆漆的窗口像一只只怪物的巨口，随时随地准备将过路的行人吞之入腹。
应枝就是那个过路人。
她右手抓住双肩包的一条包带，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智能手机的感应很灵敏，在应枝无意地触碰下屏幕赫然亮起，锁屏上显示出三点十分。
包链晃荡的清脆声响细微却清晰，她垂着脑袋，也不管其他，蒙头往前走。只希望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家。
素来不算常的巷子此刻像是被无限延展与拉长，似是链接异世界的通道，狭窄扭曲，连带着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松软如海绵。
耳机里的曲目正好播放到高潮部分，略带激昂的音乐将应枝的思绪拉回小巷。
那股不安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她不敢耽误，步子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
“撕拉——”
塑料袋摩擦的声响在耳机音乐戛然而止后突兀响起。
应枝站在小巷的与大路的链接处。她没动，任凭身子隐匿在未被路灯照拂的黑暗中，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切回到原点，甚至被她亲手取下的塑料袋还躺在在那只边牧身侧。
只是多了一只猫。通体全黑，兽瞳翠绿。
[别挣扎了，你要是不愿意帮助我们，就永远留下这里吧。]
脑海里再次传来陌生的声音。
这次是一道女声，语气平淡冷漠，不怒自威。
舔了舔唇角，应枝终于离开黑暗处：“我想这位…猫咪女士，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拒绝参与你们的任何事情。”
黑猫尾巴翘起，带着猫科动物的出色的轻盈走向应枝，而后蹲下：
[我想我也是表达的很清楚，今天你若是不愿意帮忙，就等着耗死在这里。]
一人一猫谁也不愿意让步。
应枝秉持着看我不爽就弄死我的心态，对上了大有不同意就弄死你之势的猫咪小姐，空气之间剑拔弩张。
[应小姐，倒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而是我们所依靠的，目前只有你这一位人选。]
不远处的边牧动了动，脸上是很奇特的无奈之色，白见礼继续道：[你不觉得本来只是阴阳眼的自己，忽然可以听懂动物说话，很奇怪吗？]
应枝没有立刻给出反应。
白见礼说得没错，虽然她可以看到鬼魂，但不代表可以与之对话。
鬼魂的记忆与意识总是在游荡间不断的消磨，直到引渡的死神将其带走，才算正真投胎转世。
而应枝连人的亡魂都无法详细沟通，就更别提动物了，毕竟她可不会兽语。
白见礼见应枝有些松动，循循善诱：[所以，你如今可以与动物沟通，是因为一场契约。]
“说清楚。”
[因为你的闯入，又因为你的特殊性，所以它们推选你为协助者。]
黑猫聊下一句话，它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处的一束光亮，转身一跃上树：
[你不想知道，它们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