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君听完事情经过,望向窗外。
他原本那么高大一团,此刻却像瘪掉的气球般佝偻在沙发一角,一言不发。
我久违地再一次用目光认真描摹他寒雾缭绕下的面容和身体。
尽管外表还是17岁的模样,但那七年逃亡生活的印记已深深烙进他的双眼——疲惫,无望,死寂。
我还看到了其他的东西,也看到那东西滑落,像雾气一样蒸发。
真神奇,他遍体寒气,眼泪还能蒸发。
我这样想着,笑了笑,抹掉了眼角那同样的东西。
——越靠近临界值就越危险
我脑子里一直绷着这根弦。
时间紧迫。
只能叙旧或伤怀到这里了,M君。
我走回床边,拿起捕梦网,将打火机攥在手里,脑海中不断回想老者的话。
-烧掉捕梦网,就能回来。
-找到梦眼,穿过梦眼,身体重塑,寿命平分。
我一遍一遍咀嚼老者的字眼。
突然,我看向那个帆布包——这是唯一一个烧掉了却还出现在梦中的东西!
捕梦网是老者后来给我的。
只有这个帆布包,这些遗物,在现实中烧掉又完好出现在梦中。
我心跳开始加速,难道这与梦眼有关?
我是同时烧了捕梦网和遗物进入的梦境。
那么如果,在梦里,再同时烧一次,是否又会进入下一个梦境?
打开另一个空间?
还是,出现梦眼?
新的希望出现,我激动不已,正欲告知M君这个发现。
只见他从沙发上站起,嘴角拙劣得挂起狡黠戏谑的笑,向我走来。
“你可真能折腾,林夕。”
……这面具戴得太假,还得多练。
“我死的那一刻想着,终于解脱了。”
语气也假,明明声带都在抖。
“你偏偏多管闲事,整这么个幺蛾子,烧命救我。”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近到我只有仰视才能看着他的脸,与他对视的程度。
那眸里粉饰着的真相,清晰可见。
脸近在咫尺,寒凉地呼吸覆在我鼻尖。
“还不一定救得活,我下辈子有可能都没了。”
吐着毒语的嘴和露着真心的眼停在我面前。
嘴唇近在咫尺,我们交缠着呼吸。
他诱惑的眼神下盛满眷恋。
“正常人屁股想想都觉得离谱的事,你怎么就信了呢?”
下一瞬,卷走我手中的捕梦网和打火机。
后退一大步。
噗——摁下打火机。
捕梦网开始燃烧。
房间立即皲裂扭曲。
梦境,即将崩塌!
他手里燃烧着的捕梦网,发出噼啪的声音。
自点燃那瞬,他的脸便逐渐从寒雾中清晰,身体由虚无缥缈的雾渐渐变成实体。
真实的身体——这是对他充斥着逃亡的人生最后的悲悯吗?
M君捏着自己恢复触感和温度的手。
在火光和碎裂中,满眼不舍。
“所以林夕,回去,好好活着!带上我这份。”
自顾自留着诀别的言。
“既然这样”,我攥紧帆布包向他走近,端着一副狠绝样,“把遗物也烧了吧。”
像扔垃圾一样扔给他。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吧——把遗物也烧了,会怎样。
捕梦网已经烧了,豪赌开始,只能下注了。
他慌不迭接住包,愣了几秒。
接着使劲眨了会儿眼睛,藏起心里针扎地刺痛,笑说,“好。”
帆布包也开始燃烧。
他左手拽着包,右手拿着捕梦网。
火光中的脸更是棱角分明得伶仃刻骨,藏住惶然,正接受着自己的再一次死去。
太残忍了。
我想着。
赌注下了,结果未知。
那就讨个彩头吧。
于是我走近他,伸出手,一把拽住那衣领,直视他的眼睛。
“走之前,先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做了!”
没等他瞪大的眼睛发出疑问,我踮起脚尖,狠狠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