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不知名写字楼里，一家直播公司正在进行场招聘面试。
公司名气不大，应聘者却响应无数。
整条走廊空气中充斥着各种花香果味香水，站满形形色色浓妆艳抹，打扮精致的女孩们，对比其他面试者争先恐后拿着镜子补妆，宋星余白T牛仔裤，简单的在队伍里显得格格不入，但独一份的出众气质在一众胭脂水粉中想被人忽视都难。
时不时拿出手机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面试地址，她明明就是面试个普通带货主播，又不是面试电影女主角。
“下一组...”
一声令下，终于排到宋星余。
面试采取10人一组的初试再选出合适者进入最后的复试阶段。宋星余跟着其他应聘者齐刷刷一字排开站好，一大腹便便自称王经理的男人背着手站在队列面前，灯光射在他那颗谢顶脑袋上尤其锃亮，像抹了层油一样。精英范的拉夫劳伦polo衫在他身上也被穿成不值钱的地摊货效果。
此情此景，宋星余莫名有一种走错片场来到后宫选妃即视感，眼下的自己就像待字闺中的秀女等着被翻牌子。成功了入宫升职宫斗，落选了打道回府吃土。
男人逐一从她们眼前走过，轮到宋星余时候一句：“嗯，形象不错！”
最后宋星余不负使命被留到最后。
王经理上下打量了宋星余好几秒，最后落在脸上，问：“之前有做过主播吗？”
宋星余顿感被冒犯，但还是忍着摇头。
“这样啊！我们都是要求有经验者优先。”男人先是面露难色后像是想到解决方案，“可是念在你外形条件可观，公司破例给你申请培训的学习机会。”
“那培训时常是多久呢？”
“看你报的的是哪种培训班，短的两三天，长的一周都有。”答完，男人换了个舒服坐姿，二郎腿翘起，小动作不断。
宋星余听到培训班的字眼，不好的预感燃起：“冒昧问一下，这培训班是需要交费的吗？”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声来：“这世上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上学读书不需要学费的吗！”
“那这费用公司是会报销吗？毕竟也是为公司做事！”
“前期需要你们交，等到你们学有所成出来了，公司会报销的。”见宋星余犹豫，他补充，“就万把块钱，公司不会不报的。”
口气满是不在乎。
宋星余无语，反正上个班还得自掏腰包呗！又接着问：“那薪资架构能了解一下吗？线上问说是要具体面议。”
男人又摸了摸鼻子，“喔，我们底薪是4k，提成1%。”
宋星余不禁失笑：“我看你们招聘信息上写的是底薪8k+提成。”
对方答得理所当然：“8k的话那是有责的，需要完成100万的月gmv任务量，你有能力就能拿到，能者多劳，凭本事吃饭。”
“你们年轻人还是没有经验，凡事不要把钱看得太重，我们公司提供给你们学习的平台，好好把握才是，现在工作不好找，满大街的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的到处都是。”又拿着说教口吻道。
还没有工作呢，就开始PUA了...
一场面试下来，宋星余略显失望，搞那么大的阵仗，又是排队又是群面的，结果就这样？真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了眼时间，还约了下一场面试，就打算结束：“那我清楚了，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谢谢！”
见宋星余要走，王经理连忙起身喊住：“美女，我们公司福利很好的，不考虑下吗？”
宋星余停住脚下动作，看他怎么个挽留法。
“如果你是纠结那培训费的事，我可以以私人名义借给你，谁叫你合我的眼缘呢！”
顿了顿，“你考虑一下，我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私下好好聊聊，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交个朋友，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怕宋星余不相信，说着就打开手机翻找，介绍他认识那谁谁，有谁谁的微信朋友圈。
宋星余打住他：“我想您是误会了，我是来面试找工作的。”
“误会？你穿成这样来面试不就是故意给我看的吗？”王经理也不装了。
她穿成哪样了？对比其他人，她穿得够保守了吧，她现在不得不怀疑面试的是不是正经公司，普信男和垃圾公司能不能一起打包滚出地球！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宋星余克制在暴走边缘，咬着牙，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王经理没察觉到异样，猥琐眼神依旧不停地在宋星余的身上游走，宋星余似乎还看见了他咽口水的动作，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竖起中指，直接一段宛转悠扬，优美的中国话送给他。
出了写字楼门口，宋星余还在骂骂咧咧，要不是打人不提倡，她早把那秃顶埋咯！
还有正事，平复心情后宋星余单手叉着腰，拦下辆出租车，往下一个面试地址驶去。
赶到第二家时，面试官已经候在面试室里。
这回面试算是正常，四十左右的女人，得体的职业装穿搭，1v1的面试常规流程。就是面试官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旁若无人地靠坐在椅背上玩手机，把宋星余当作空气般，从宋星余进门到现在头都没抬起过，眼睛像是黏在手机上似的。
直到宋星余提醒：“您好，我是来面试的，这是我的简历。”
才不依不舍的放下手机，接过简历装模作样地随意翻了翻，宋星余心中了然，这么敷衍看来并不急着招人，又是一家忽悠人过来冲业绩的。
不经意瞟到宋星余的工作经验，一年工作经验换了4家公司，面试官不免好奇：“方便问一下你之前离职原因是什么呢？”
宋星余毫不迟疑：“没有主动离职，都是公司解散。”
面试官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震惊几秒后恢复常色，见宋星余眼神诚恳，不像说假话的样子：“那根据你自身的实际情况谈谈两年内的职业规划是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不喜欢听场面话！”
宋星余看对方开门见山，也不再藏着掖着：“两年内做到公司二把手，披荆斩棘，呼风唤雨，驰骋商场，名利双收，早日登顶福布斯中国榜单。”
面试官久久没拢上嘴，都登顶福布斯榜单，还只是做到公司二把手，小姑娘真是含蓄！
紧接着又问：“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公司面试呢？”
宋星余无比认真：“是你们在招聘软件上主动找到我，说对我的简历很感兴趣，期待深入交流。”
言下之意就是，我可没主动选择你们。
面试官没想到宋星余这么实诚，转移话题介绍起公司情况。
“我们是初创公司，前期员工会比较少，但都是精英。”
潜台词：员工流失率高。
“我们倡导弹性的工作制度，不鼓励员工加班！”
潜台词：996工作制度，做不完就得加班且没工资！
“我们提成在行业内特别高”
潜台词：“底薪低。”
“福利这块只要公司效益好，就会有奖金。”
潜台词：“看老板心情，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你可以接触到各行业大佬。”
潜台词：你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客户，舔着脸求他给单子。
“公司缴纳五险，双休！”
宋星余：“周末双休？”
面试官纠正：“是一个月两天...”
感情是这么个双休法！
宋星余实在没忍住侧头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五险一金，周末双休这些法定却成了妄想！
“能接受加班吗？”面试官继续问。
“有加班工资吗？”
女人用一道不屑的笑容回答了宋星余加班问题。
面试结束，面试官让宋星余回去等消息。
宋星余走到门口，听到身后啪的一声，那几张彩色简历，楼下3块一张的彩色简历，花了她9块钱的简历被无情面试官准确无误地扔在垃圾桶里，动作娴熟。
看来这人还没走，就着急在当事人背后丢人简历的缺德事没少做。
她心疼折回，蹲在垃圾桶旁把简历一张张捡了回来。
女人也没意料到她这招回马枪，看到去而复返的宋星余脸上充满了愠怒，不免发悚，极力辩解：“你一年...搞黄...4家公司，不符合...我们招聘...”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那就可以随意丢弃他人简历吗？”宋星余怒斥。
拍了拍简历上的灰尘，上面的一寸标准相片是大学刚入学那会拍的，照片里的宋星余皮肤白皙，两眼弯弯，嘴角轻扬，洋溢着活力无限的气息。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最后再小心翼翼地把简历收回包中。
如果换作以前的宋星余，没准还会感到难过，但现在回想三个月以来受到的冷嘲热讽，她又做错什么？她只是失业找不到工作，又不是犯了法。
她挺紧背脊，不卑不亢直视另一头，一脸心虚的面试官，薄唇轻启：
“我一直认为无论是求职还是招聘都是双向尊重双向选择的，求职者不须不低人一等，聘用方没必要高人一等，如果这个岗位并不是急迫招聘就请提前告知，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还有，如果把一家公司的生死存亡赖在员工身上，那么我祝你们公司早日关门。”
说完甩头不顾面试官吃瘪嘴脸离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