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祁峥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放着时下最火的一档综艺节目,主持人和嘉宾嘻嘻哈哈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然而他却不感兴趣,他歪着头,指尖有一没一下地敲着沙发垫,目光随着某个苦大仇深的身影四处游荡,嘴里时不时命令对方,“被套床单枕套全都要换成新的,床头柜那块有灰尘,你没看见吗?地板至少拖三遍,最后一遍要用上消毒水……”

    陈书意一边用方言小小声地骂他,一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麻木反复清洗地板、桌面、窗户……

    她不知道煤气罐究竟整她的成分居多,还是爱干净的成分居多,如果是后者,她强烈建议他老老实实生活在无菌室里,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在这般近乎苛刻的刁难下,陈书意打扫了将近两个半小时,到最后,她实在撑不住了。

    锤了锤酸痛的大腿,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扶着桌子,轻喘着气道:“我可以休息一会儿吗?”

    祁峥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陈书意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肩抵着墙,灵魂出窍般盯着虚空,脑子一片空白。

    看着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祁峥意外自己竟然没有丁点报复后的快感。

    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无论他怎么折腾,她都毫不反抗地照做。

    她比他想象得要能忍得多。

    这样反倒显得他有些恶毒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怪无聊的。

    明明就已经很累了,竟然还在这儿浪费大把时间,跟她玩什么后妈虐待灰姑娘的戏码。

    真是有毒。

    他发现自从遇到她,他不仅很倒霉,而且情绪老是起起伏伏的,有时候都有些不受控了。

    烦闷地搓了搓脸,祁峥靠进沙发里,闭上眼。

    “你走吧。”他冷冰冰地说:“别让我再看到你。”

    太好了。

    陈书意生怕祁峥后悔,一句话也没说,忙不迭地提起扫帚水桶,离开了305。

    *

    等陈书意回到厨房,厨房那边已经忙完了,只有两个阿姨在洗碗,她用塑料袋打包了一些剩菜剩饭,背上之前留在这里的书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推开后门,走了出去。

    经过院子时,她看见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坐在荡秋千上。

    男人咬了根烟在嘴里,低垂着头,略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

    烟雾从他的指尖直直往上飘荡,与他头顶的白炽灯融于一体。

    陈书意没在意,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民宿外头连接着一条笔直的街道,此时夜已深,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唯有几盏灯奄奄一息地发出微光。

    陈书意虚浮着脚步,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疾步往家的方向走。

    街边的草丛里藏了数不清的知了,青蛙,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虫鸟,唧唧哇哇,此起彼伏地叫唤着。

    偶有夜风吹过,带来阵阵海腥味。

    两旁的高大的香樟树随风而动,左右摇摆,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在这嘈杂之中,陈书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沉稳的,不属于她的脚步声。

    若在以往,陈书意可能不会多想,但她最近迷上了各类侦探悬疑小说。

    小说里,这种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时候,最好作案了。

    再加上前两天新闻上还报道了一起精神病患者当街随机砍人的恶性事件。

    这让她不得不留个心眼。

    鼻息凝神,陈书意转动眼珠,费劲往后瞟去。

    这一瞟,差点没给她吓断气。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条高大的黑影正朝她逼近,那黑影左手拿着一块类似砖头的东西,右手揣着一个像是棒槌的利器。

    变态杀人魔!

    陈书意心脏狂跳,脑子里疯狂闪动这个念头。

    她死命将尖叫声压回喉咙里,强作镇静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正在她准备假借给老妈打电话,实则偷偷报警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你好。”

    陈书意懵了懵,随即不管不顾地拔腿就跑。

    然而跑了没几步,胳膊就被人给拉住了。

    陈书意登时吓得心脏骤停,四肢发麻,她僵硬地转过头,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模样,突然耳朵轰鸣,呼吸困难,紧接着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徐靖看着眼前莫名倒下的女人,眼疾手快地蹲下身子接住了她。

    女人闭着眼,面色苍白,双手自然垂下,原本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里头的剩菜剩饭散落开来,汤汁四溢。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T恤,及腰的长发散开,有几缕垂在了地上的油水里。

    不用凑得很近,便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消毒水味和油烟味。

    好在徐靖没有洁癖的毛病,也没功夫嫌弃。

    焦急搡了搡怀里女人,见她没反应,他赶紧拦腰抱起了她。

    她比看起来还要轻,瘦瘦小小的,抱着一点都不费劲。

    飞奔到民宿外头,徐靖把女人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给她绑上安全带,随即用手机搜索离这儿最近的医院位置,然后拿出车钥匙,驾车朝医院方向一路疾驰。

    *

    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陈书意就醒了。

    她掀开眼皮,目光空洞地望着一片虚空,耳边呼呼的风声愈来愈清晰。

    这是在哪儿啊?

    不多时,意识开始回笼。

    昏倒前的一幕在眼前一闪而过。

    陈书意猛地从车座上弹起,坐直身子。

    她扭过头,满脸惊恐地看着正在专注开车的陌生男人。

    男人留着一头微卷的狼尾发,侧脸高低起伏,冷冽分明,右耳上戴了五六个耳钉,脖子手上也挂满各式的链子。

    好像有点眼熟。

    陈书意回忆了下。

    是他!

    刚刚在院子里抽烟的那个男人!

    他该不会坐在那儿守株待兔,看她一个人,所以就盯上她了吧!

    天哪。

    陈书意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早知道她就从前门走了,或是等会儿张叔,坐他的三轮车一起回家了。

    “你醒了。”

    男人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就跟他的长相一样,低沉冷硬。

    陈书意呼吸滞了滞,悄悄向后退去。

    紧贴着车门,她看了眼马路。

    按男人这车速,她要现在跳车,不死也得摔个半残。

    不行。

    再想想其他办法。

    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因为太害怕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你没事吧?”男人又问。

    “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一张口,陈书意发现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医院。”

    陈书意听他说完,当即瞥向他正在导航的手机。

    天伦卫生院。

    那地方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夜深人静,废弃房,囚禁,凌虐,分尸……

    这些字眼不间断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咽了口唾沫,陈书意偷偷伸出手,摸了摸车垫,慌乱摸到身后自己那个装满杂物的大书包,然后她想也没想,抡起手包,就朝男人头上砸去。

    男人反应很快,紧急刹住了车,而她由于惯性作用,向右一倒,撞在了前台上。

    顾不上疼痛,陈书意捂着胳膊艰难爬起,她飞快解开安全带,想要趁机跑下车。

    男人却抓住了她。

    “你在做什么?”徐靖一手扶着发昏的脑袋,一手拽着她的衣服,微微喘息着问:“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陈书意如堕冰窟,压根听不进他的话。

    完了完了,她彻底惹怒他了。

    她想。

    她要死了。

    “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了,你别杀我好不好?”陈书意绝望求饶,语速飞快,“如果你非要杀我,可不可以直接一点,给我个痛快……我死了以后,能不能不要破坏我的尸体,不然我家里人看到,她们会受不了的……”

    她不想哭的,真的,她知道这样可能会激起杀人魔的某种变态嗜好,但她控制不住自己,说着说着,眼泪便涌了出来。

    徐靖听得一愣一愣的,又看她哭得可怜兮兮的,有点莫名又有点好笑。

    “不是,我为什么要杀你?”他打断她。

    “你、你不杀我?”

    陈书意在喋喋不休中,听到了她想听的话。

    她当即停止了哭泣,肿着核桃眼,畏畏缩缩地看向徐靖,抽噎道:“那你想做什么?我、我没钱的,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

    徐靖露出了个很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

    那笑在陈书意看来,并不友好。

    她曲起腿,战战兢兢地抱住自己,“帅、帅哥,是不是天太黑了,你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啊?我长得还没你好看呢,你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强迫别人……”

    “噗——”徐靖被她彻底逗笑了,“你真有意思。”

    陈书意听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糟糕,电视上不总这样演嘛,“女人,你很特别”是引起霸道总裁兴趣的第一步。

    虽然眼前的男人并不像个总裁,更像个杀马特。

    “不好玩不好玩。”陈书意疯狂摆手,“我这人又无聊又胆小怕事,一点都不好玩。”

    徐靖笑意加深,他松开手,从储物盒里拿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陈书意,轻声安抚道:“你太紧张了,先喝口水,缓一缓。”

    陈书意接过,但根本不敢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误会,是不是因为我的打扮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徐靖嘴里不疾不徐地同她解释。

    “刚在民宿,我看你书包拉链没拉紧,掉了本书还有把伞在地上,就想捡起来还你,但你走路太快了,我有点跟不上,就叫了你一声。没想到你突然跑了起来,我看你跑,就追了上去,结果才追上,你竟然晕倒了,我还以为你突发了什么疾病,想送你去医院看看的,哪里知道会挨你一顿打……”

    陈书意静静听着,半信半疑,后来又见徐靖伸手指了指中控台,上边确确实实放着她的专业书和一把破伞,她才把那个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然而雀跃欢喜了没多久,尴尬羞耻便席卷而来。

    她这一路真是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啊。

    真是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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