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晨找到章遥时，她正蔫蔫的趴在桌子上在做生物习题。

    章遥慢悠悠地做完一道选择题，抬头看他：“怎么了？”

    赵宇晨：“……你做错了吧？”

    “啊？”章遥怀疑地看他一眼，翻到后面找答案，一看，还真是做错了。

    于是她轻轻叹口气，趴在桌子上拿红笔涂掉原答案，写上答案解析。

    “来，别做生物了。”赵宇晨看她填完答案非常霸气地把生物习题册推到一边，将几张纸放在章遥面前。

    章遥纳闷地看着那几张纸：“这是？”

    “你不是说化学全忘了吗？”赵宇晨理所当然，“我得先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水平才知道该讲什么啊。”

    几张A4纸上全部是手写的题目，而且题目涉及填空、选择和简答题，覆盖了高中有机化学的大部分知识点。不过与正常考试不同的是，每一道题都要求写出解答过程，越发散越好。

    章遥看着那认真却丑的字，一时有些感动。她其实并没有要求赵宇晨做这些，毕竟出题是很费功夫的，尤其是她刚才仔细看一眼，发现这些题目很不错，很基础。

    “我是不是太麻烦你了？”章遥心虚地抬头看他，“其实我就是想有题不会的时候你给我讲讲就可以了。”

    “嗯，”赵宇晨没什么反应，只是催促，“下一节课不是自习吗，限时45分钟，写完交卷。”

    章遥撇撇嘴：“好吧，还挺认真。”

    于是下一节自习课，章遥还真就放弃了明天就要讲的生物作业，认认真真去答赵宇晨的题目。

    杨慧慧看到章遥在那奋笔疾书，还纳闷地凑过来看：“这是……赵宇晨给你出的题？”

    没办法，赵宇晨的字很有辨识度，带点幼圆体的意思，因此杨慧慧一眼认出来了。

    章遥一边埋头写解题步骤，一边说：“对，他给我出了几道题，要测测我的水平。”

    杨慧慧：“好家伙，这么多题，很费功夫啊。”

    杨慧慧说着把章遥前面写完的几张纸也拿起来认真看了看，咂咂嘴，道：“题不错，就是答得有些……”

    章遥咬牙切齿：“我劝你三思而后说。”

    “答得挺好的。”杨慧慧还真考虑片刻，“就是可以预见赵宇晨未来的工作量可能还挺大。”

    章遥：“……”

    因为解题步骤写得有点多，章遥将将在下课铃之前写完所有题目，并在课间交给了赵宇晨。

    赵雨晨拿着红笔一个个题目看下去，打勾的不少，画叉的没几个。看到此，章遥略略安心一些。

    毕竟是基础题嘛，好歹背了将近一个月，再错就不礼貌了。

    “还行。”赵宇晨批完以后也没什么表情，“反应这一块还不太熟。解答过程写得——怎么说呢，发散得太少了。”

    赵宇晨拿笔指着其中一道选择题：“你看，这一题选A，你做对了，但A和B的区别你没写出来。为什么选A不选B？”

    “因为……我之前做过这题也选A？”章遥小小地开个玩笑，又道，“我记得A的反应产物就是它呀。”

    “嗯，不完全对。”赵宇晨又指指后面那道题，“你再看看这道题呢，这道题里反应条件跟上一题一样，这里的C选项和上一道题的B选项呢？”

    章遥思考片刻，疑惑去翻书：“是因为不同温度下生成的产物不同吗？我记得这个是加成反应的现象吧？”

    赵宇晨问：“你再查查呢？”

    章遥看完书回来：“我错了。”

    “你对题目的思考太浅了，只顾着背了吧？”赵宇晨说，“这两道题放在一起，题目又是相承接的，我还特意给了两个一样的选项。按理说你应该一看这两道题，就能明白在考什么。”

    “哦。”章遥虚心听取意见。

    “不过现在快期末考试了，你先把所有的基础背一遍再说吧。”赵雨晨又问，“无机背得怎么样？我感觉这段时间你问我的都是有机？”

    “在背了在背了。”章遥连忙说，“问有机是因为一轮复习正好复习到有机啊。”

    赵宇晨还没说话，王昊路过自动接话：“你还能真跟着一轮复习走啊？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吗？”

    章遥阴恻恻地：“王昊你找揍呢是吧？”

    王昊冲她挤眉弄眼一番，从后门溜了。

    其实按照她自己的规划，到现在这个节点，应该把高中化学的所有基础部分都背过一遍了。事实上她也已经背完了，但效果远没有想象中的好。

    这一段时间来，她补课补得很吃力，总是急着追赶其他同学的进度，又总是追不上，还要复习其他部分的内容。

    每天清早起床，就开始刷题、背题、问题，课赶课、作业做不完，习题册厚厚一叠也根本看不完。中午午休时要背题，晚上睡觉也要背题。章遥悄悄买了个很小的手电筒，每天熄灯后蒙着被子借着手电筒那微弱的光再看一会错题。

    她大学时每次赶作业或者赶项目也会连着一个月熬大夜，但那时总归是有同学、队友一起，大家一起熬夜、互相帮忙也没觉得特别难。

    但现在不一样，她自己一个人落在后面，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进度，不可能停下来等她，只能偶尔拉她一把。

    于是她每天都处于焦虑与痛苦之中，每次做题，即便是一个老师不收、同学不看的小测，她也感到厌恶，甚至恶心想吐。

    她现在每天喝速溶咖啡提神，早上两袋，晚上两袋，而且冲得也别浓。有一次杨慧慧在水房碰见她冲咖啡，尝了一小口，苦得皱眉，连喝好几口水才勉强咽下去。

    但章遥原本是不喝咖啡的，她一直很讨厌咖啡的味道。

    大概是她确实有些太过焦虑了，即使她并不打算告诉父母，他们还是从她打电话时说的话中察觉到了。

    章遥的母亲问她：“遥遥，要不下个周末我回去一趟？每次你放假回家我都不在，正好这边的李子熟了，你不是很喜欢这边的青脆李吗？”

    章遥拒绝了，她知道外婆那边这段时间只有妈妈照看，肯定是走不开的。

    父亲也安慰她：“遥遥，咱们呢尽力就好了，我们也没有说要求你考多好的成绩。只要尽全力了，那咱就问心无愧对不对。如果你累了，就请两天假，爸爸帮你去请。”

    章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请假。

    现在学校进度很快，请两天假可能就会攒下一叠习题，就更补不完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觉得这么想的人都是智障。但她现在却克制不住地担心进度。

    转眼已经到了六月末，即将期终考试了。在考试前一周，学校终于暂缓了一轮复习的进度，留出时间来复习回顾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内容，顺变复习期末考试。

    章遥长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的担子清了一半。环顾四周，却发现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表示，仿佛一边跟学校进度一边复习准备考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她知道这样想非常不好，不仅没有意义，而且会影响自己的状态，但她仍然忍不住去反复思考：只有她觉得进度太快，跟不上吗？

    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拼命地观察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一旦察觉到一点，就忍不住地去比较、去焦虑。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即便是上一世高三成绩不好时，她也不会自卑到这种地步。

    总之，无论她如何地惶惶不安，该来的终究还会到来。

    她的高二伴随着期终考试的结束，结束了。

    公布成绩那天凌晨，她一直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查高考成绩，电脑界面上显示着跟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成绩。又梦见寒风凛冽中自己站在不知道是哪所学校大门口，求保安让她进去。还梦见期终考试，她的数学卷子忘记涂选择题。

    最后一个梦让她惊醒，摸摸额头一手汗，有些眩晕。

    章遥摸索出枕头下的手表，看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

    她把手表放回去，换个姿势躺下，却睡不着了。头疼，大脑昏昏沉沉的，章遥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床板上有乱七八糟的笔记，不知道是哪一届的学姐画的。其中墨迹最清晰的是一行小字：高考加油，王萌！

    原来之前有个叫王萌的学姐也住在这里吗？

    赵钰欣起得也比平常早，还没有打起床铃，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早啊。”赵钰欣站在洗漱间，抱着牙缸含混不清地对着镜子里的她说话。

    章遥也冲镜子笑：“早。”

    按部就班地上完早自习，上完前四节课，到了下午，班主任老王终于拿着薄薄的两张纸走进教室。

    所有人都带着隐隐的热切盯着老王。

    老王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发成绩条。章遥接过自己那张小纸条时，没敢看，而是先折起来在手里放了一会。

    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学生的讨论。

    “唉，我就说这次数学没考好。”

    “诶？英语竟然比我估的分要高，看来作文扣的少。”

    身旁杨慧慧看完了，一脸平静，把东西都收拾好。

    因为该讲的上课时各科老师已经讲完了，老王也没多说，只是简单总结了一下期终考试的情况，又把暑假的事项一一交代清楚。最后终于来了一句：“行了，放假吧。”

    全班沸腾起来，搬桌子拖椅子声音一片喧闹。

    章遥在一片嘈杂中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成绩条：第386名。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