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外挂着的红色的电子屏幕的时间跳到了八点，一中的校门口处的伸缩门缓缓关上。

    校园外蝉鸣声声，街道上汽车熙熙攘攘。旁边街道的面馆门口冒着烫面的水蒸发的白烟。

    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有的拿着豆浆叼在嘴里赶路，亦或是拿着手机边走边看，每个人都在忙碌的生活，昭示着生活的本意。

    侯清祎双手扶着膝盖，缓了好一会气才慢慢抬头，气喘吁吁地看着紧闭的校门。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她接着又延伸视线望向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时间表08：02。

    迟到了。

    迟到了！！

    她只得认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拉了拉肩膀上书包带子，乖乖地走向保安室，等待年级主任的制裁。

    想到昨天年级主任才在广播里通知今天是初三动员大会，所有人不允许迟到，迟到重罚，她不禁一身寒颤。

    纵使知道这是年级主任吓唬小孩的话，但这已经是她数不清的第多少次迟到了，她总多多少少是有些心虚的。

    侯清祎双手交叉抱了抱自己的胳膊，随后挺直了脊背径直走去校门口。

    保安室内，年级主任背对着门口，敦实的后背，锃亮的脑袋在日光灯下反光。

    杨福德转过身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屋内的男生：“你呀你，都初三了还不收收心，我昨天才在广播里说的今天上初三动员大会，不允许迟到，你有用心听吗？期末成绩你考了全校第一的确值得欣喜，但这是你迟到的资本吗？是你迟到的挡箭牌吗？”

    少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末了，他又无奈地甩了甩手，把脸背到一旁，“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赶快进去吧，再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侯清祎探了探头，撇撇嘴：还说考了年纪第一不是挡箭牌，这分明就是嘛！

    商尧点了点头，微微鞠躬道：“谢谢老师。”

    侯清祎站在门外，偷偷打量屋内的动静，听到了这一番话。于是打算浑水摸鱼跟在男生后面，一并溜走。

    她蹑手蹑脚地慢慢移动，自以为可以做到移步无影踪。

    杨德福一扭头，便发现了侯清祎这一企图逃之夭夭的人，大手一挥，将她拦下，“想去哪？”

    五指肥胖的手挡在她脸前。见状，侯清祎尴尬地咧嘴笑了笑，挺直了偷偷摸摸的前行的腰板：“杨主任早啊！”

    男生闻声停住了脚步，侧过身头看了一眼。

    他的嘴角擒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在侯清祎看来讽刺极了。

    她向着这不友好的笑瞪了瞪眼睛。

    只是——清晨的光束偷偷溜进保安室，正巧洒落在少年身前，他的头发在光束在泛着金盈的光，棱角分明的面庞一阴一明。

    很好看的脸，侯清祎想得入神。

    随后，男生转眼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杨福德对侯清祎迟到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十次里她必有六次都会迟到，屡教不改。

    他语重心长道：“小侯同学啊，不是我说你，你扳着指头数数，这是你被我抓到的第几次迟到了。你也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好的高中有多重要，我也不啰嗦了，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给你放水了。”

    “别啊，主任，你忍心对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吗？”

    “不用再说了，和我一起走，这一次我一定要狠狠惩罚你，让你长长记性! ”

    “主任——刚才那个男生......他不就直接走了吗？为什么我不行？主任，你可不能偏心啊！”影后侯清祎假装着在脸上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嘿，我今天就还偏心了，他是上次期末年级第一，你是吗？我以前就是太偏心，每次都偏着你，才纵容你这么多次迟到，一直不悔改！”

    杨福德直摇头，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拗不过杨福德，加之自己的确是这样不知悔改，她只得低头默默跟在杨福德身后接受未知的惩罚。

    只是这也太不公平了！

    那个男的不仅抢走了她的年纪第一，还抢走了杨福德对她的爱！

    侯清祎愤愤地想，脸气得鼓鼓的。

    ***

    “同学们，我们已经正式地步入初三下学期，最后的半年不拼博，还待何时？愿在座的你我都能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在中考取得满意的成绩！谢谢大家！”

    操场喇叭传来商尧铿锵的声音，侯清祎听着心里满是不满，她苦苦维持了这么久的年级第一就这样被抢了，蝉联国旗下讲话的殊荣被抢了实属心有不甘。

    商尧的名声早已一战成名，从平行班杀出一条血路，碾压A班一众精英不说，还直接甩了曾经的第一侯清祎同学十来分。

    加之出众的面庞，在学校俘获了一种迷妹。

    操场下不乏有女生直勾勾地盯着他。

    带着沉重的步伐，她拖沓着脚步，左顾右盼。

    看着校园凋谢的树木，一时间伤感顿起，离别将之，一切真的都快要结束了啊。

    杨福德带着她走到主席台下，侯清祎脚下刹车不急，撞上了杨福德的背。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瞬间就被放掉了。

    杨福德打趣道：“呦！这么迫不及待想上台吗？给你这个机会，一会去国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检讨！”

    侯清祎看着他打趣的样子着实笑不出来，但也不恼怒。

    不能以年纪第一的身份上台演讲，以迟到大王的身份好像也不错。她心里隐隐有些愧疚，但觉得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一定要让她在国旗台上讲话。

    多好的征兆！

    这一定是她下次夺回年级第一的征兆！

    杨福德看着这孩子无法无天，毫无羞耻甚至还有些窃喜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只盼着她能长长记性。

    商尧从国旗台下来时，额头冒了些汗珠。

    大概是有些紧张。

    少女伸手示意他把话筒递给她，些些湿润的手和干燥的手指尖触碰，少年急忙松手，侧身多让出些空间方便她从狭窄的楼梯道上穿过。

    下了国旗台，他和杨福德一并站着。

    身后是一排白玉兰，帮他们遮盖住了刺眼的阳光，也压抑了少年悸动的心。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初三一班的侯清祎，今天站在国旗下讲话，是因为我迟到了......”

    清朗的声调从四处传来，少女温柔的嗓音带着独有的骄傲，检讨被她讲述的像是在讲故事，丝毫不扭捏，也不躲闪。眼里闪烁的光是十五岁的果敢和与身俱来的勇气，大概她的身上带着常人没有的特质，也或是有些不同的花苗在湿润的泥土中悄悄萌芽，才让这一切显得与众不同。

    “希望大家以我为鉴，珍惜在学校的最后半年时间。谢谢大家！”侯清祎以鞠躬完成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讲话。

    杨福德在台下摇摇头，欲言又止。

    也许台上的她或是台下的他亦或是台下的他们眼底都带着淡淡的乌青，让杨福德有所触动，但他希望他们都能如愿。

    ***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按指定顺序离开的口令下一哄而散，朝教学楼和小卖部分流。侯清祎和李南可踏入前往小卖部的洪流中。

    “伟伟！”

    这是李南可对侯清祎的爱称。

    “牛啊，又迟到了。这下好了，可全校闻名了，你有何感想，和我分享下啊。”李南可作为侯清祎的闺蜜免不了这个时候调侃她举校闻名的壮举。

    “你昨天晚上又熬夜了吗？”

    “别说了，不仅我熬夜，我妈妈也跟着我一起熬夜。当然，她是在追剧，结果我们就一起起晚了。还好碰到我刚下晚班的老爹把我送来了学校，要不然指不定你这会儿都还没能见到我。”说完，她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知道劝你也没用，但你还是注意下身体，别老熬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哦！”

    “是是是，我遵命，”侯清祎挽住李南可的胳膊，“我们快去买早饭吧，从今天起，我和商尧不共戴天！

    “我要养精蓄锐，打败商尧，重新坐上属于我的王位！”

    一中在星义市的初中里堪堪算个中上的水平，想要考进本市最好的高中必须稳定在年纪前二十，说是轻松，但侯清祎有一颗好胜的心，不考年纪第一满足不了她的欲望。

    她想成功，她想证明，她也想给学校争口气，给杨德福炫耀的资本，让他为他骄傲。

    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拿着纯牛奶，夹了袋薯片，侯清祎和李南可往教学楼上走去。一旁的李南可一手两袋零食，嘴里还叼了袋酸奶。

    学校规模不大，只有一栋教学楼，一栋行政楼，加之独立盖的一层平房——小卖部。

    每个年级两层楼，一层楼五个班，初三是五楼和六楼，除一班是A班外，其他都是平行班。

    一班在五楼，两人气喘吁吁地走上五楼。

    侯清祎坐到位置上，把书包塞进桌洞。

    一抬头，就是杨思远傻笑的脸，满脸都写着“热闹真的好看”几个大字。

    侯清祎在桌上随手拿了本书糊到他的脸上，可算是看不见这张碍事的脸了。

    “欸，我的姑奶奶，怎么大清早就这么大脾气啊，消消气，小的给您扇扇风哈！”杨思远顺手接住糊到他脸上的书，从脸上移开，给侯清祎扇起了风。

    “不是脾气大，是看到你就脾气大。您没事滚回位置学习行吗？别在小的这里浪费时间。”

    侯清祎还不了解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除了来嘲笑她今早迟到检讨的事，肯定还想顺一手昨天的作业答案。

    “没门儿，自己做去！想抄我的答案，梦里去抄吧！”

    杨思远自知无趣，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走之前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坐在侯清祎不远处的李南可。

    侯清祎从抽屉里抽出数学长江作业本，拿起笔便投入到了题海里。中考在即，倘若不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在她看来都是对考试的不尊重，对自己的不尊重。

    她像打了鸡血一样，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侯清祎、马睿、李南可......”将近二十个人的名字被念到，“杨主任喊你们去数学办公室一趟。”教室门口一个陌生面孔拿着纸念完上面的名字便跑的无影踪。

    侯清祎的思绪被打断，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笔起身，和李南可在教室隔空相望，极有默契的都摇了摇头，眼里都满是疑惑。

    教室里好不热闹，念到名字的、没念到名字的皆是一阵闹腾。喊出去的都是班上的佼佼者，明眼人一猜便知必是有什么和学习相关的要紧事。

    侯清祎是班长，从前门同学手里拿到了传话无名氏留下的名单，站在班门口组织大家排好队后，带着一众人迈向办公室。

    大家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喜悦，对办公室之旅充满了好奇。

    “报告！”

    “请进！”

    她轻轻将门推开，扶着门侧身，身后的同学一拥而入，本就不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商尧也在，这是侯清祎关完门后第一眼看见的。

    旁边还稀稀拉拉站了几个别班的人，大抵是平行班上的前几名。

    她本就高，1米68的个子在女生中可谓是鹤立鸡群，更不用说初中的男生还没开始窜个，她估计商尧目前也才1米7左右。当然和其他男生比起来，他的身高也的确很扎眼，所以一眼就能看见。

    杨福德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侯清祎也不争不抢站在了最外侧。

    大抵是嫌人多挤得慌，商尧从中心圈退出来站到了侯清祎身侧。

    总是这样，狭小的办公室外围也不畅通，杨福德还未开口，整个办公室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老杨要说自主招生的事。”商尧转头对一旁的女生耳侧低语。

    很突然，一下子拉近的距离冲破了侯清祎的安全距离防线。

    加之侯清祎天生耳朵敏感，一有人对她说悄悄话她耳朵便发痒。

    她习惯性地躲开，但在别人眼里看来这就是一种非常介意的行为反应。

    侯清祎自知有点不礼貌，但她无法补救，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礼貌性地回复了一句谢谢，不再看商尧。

    只留下商尧一下人呆呆地愣在原地，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