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确是在一阵颠簸之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道刺目的白光晃进视线里，逼迫着她又闭上了眼睛。
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方确适应了一会儿，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
毫无疑问，她现在在某一辆车上。
胳膊酸痛不已，方确动了动手，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居然被人向后绑住了。
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凌乱，挣扎着从座椅上坐了起来，背靠着车门，甫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端坐在她旁边，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红润的嘴唇微微弯了起来。
男人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西装，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含笑看着她。
“你……你是谁？！要把我带去哪儿？！”
方确惊恐地放大了声音，胸口不自然的起伏着，她下意识看向驾驶位，却看到一张熟悉侧脸。
是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
“王献？”
听见方确的声音，王献瞥了一眼后视镜，沉声道：“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你可以先睡会儿，别瞎嚷嚷了。”
方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他们显然已经离开城区，完全辨认不出这是哪儿了。
他们不会是要拐卖我吧！！！
方确在心里暗骂一声，她看向身侧的男人，刚想开口，男人却好像提前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眉眼柔柔弯了下来。
“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要带你去静安寺。”
静安寺？郊区的那个？
方确狐疑的看了男人一眼，他的神色温和镇定，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轿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拐过一处弯道，市区的楼房渐渐在树杈的掩映下显现，方确抬头朝前方望去，看到了路边的路标，这确实是去静安寺的路。
春江市不大，静安寺又建在山上，通往寺庙的路就这一条，她曾经跟父母和弟弟来过，不会出错。
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方确抿紧了嘴唇，动了动捏在身后的手。
“我知道了，那你把我松开吧，我胳膊疼。”
男人点点头，“嗯”了一声，刚要凑上去，轿车就一个颠簸，将二人颠回原位。
“阿空，还没确定她是否安全，别擅自行动。”
方确瞪向驾驶位，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白净，青筋暴起，却不显得突兀，倒更像一个艺术品。
“瞪我也没用，不能放你。”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方确扭过头，一副不想再和任何人交谈的模样。
那个名叫阿空的男人勾了勾唇，笑意依然，似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及时开口，轻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方确听了阿空的问题，睫毛颤了颤，垂首思考起来。
昨晚，她下班后，跟着传单的指示找到那家理发店走了进去，再然后……再然后……
方确抬头看向阿空，一双杏眼瞬间被惊恐吞噬。
“发，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大脑一片混乱，方确只记得那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跟断片了一样，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阿空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正要回答，轿车一个拐弯，驶进了停车场。
车刚刚停稳，坐在驾驶位的人就下了车，又走到后车门前，将车门拉开，抓起绑在方确背后的麻绳，像提小猫一样将她整个人都提了出来。
方确挣扎着晃了晃脚，王献腿长，被他提在手上，双脚都够不着地面，跟被别在男人的裤腰带上一样。
“放开我！放开！”
“你锁车门。”
王献冲着还坐在车内的阿空吩咐了一句，就提着手里还在挣扎的少女向停车场外走去。
所幸今天不是节假日，所以寺庙里的人并不多，一路上只看见零散几个小和尚在道旁扫着落叶，方确的脸憋的通红，胳膊也酸痛的要命，她挣扎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一声不吭的打量着四周。
寺庙的景色和方确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倒是没什么变化，王献提着她，迈上长长的台阶，走进了佛殿。
“砰咚”的一声，王献毫不留情地将她丢在了地上。
“寂无法师。”
长腿越过方确挡在她身前，方确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老人站在佛前，长长的拂尘被他纳入臂弯里，他的神色舒展，一脸的慈眉善目。
注意到地上的人，寂无法师的眼皮抬了抬，明亮的双眸之中闪过一瞬间的无措。
“阿献，这，这是……”
意识到自己的糗态，方确的脸上一阵发烫，恨恨瞪了王献一眼。
所幸，阿空也在这时走了进来，他将方确从地上扶了起来，将少女护在身后。
“阿献，你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一个小姑娘随便丢在地上？”
阿空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全然没有责备的语气，方确绷直了嘴唇，默默朝门口挪了两步。
王献瞥了身后的俩人一眼，眉头蹙了起来。
“过来。”
这话显然是对方确说的，方确哪里还敢过去，咬紧牙关，扭头就跑出了佛殿。
天知道这俩人是想干什么！三十六计，先撤为上！
然后，还没跑出两步，方确就被逮了回来。
“砰咚”一声，王献又将方确十分不温柔的丢到了寂无法师面前。
“她昨天被鬼上身了，还请法师替她去去阴气。”
方确痛的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她嘶嘶吐了口气，又愤愤瞪了王献一眼。
王献同样看向地上炸毛的少女，见她一脸愤恨，反而露出一抹笑容来，双眸弯弯，好似一只狡猾的狐狸。
寂无法师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须，面上有些尴尬，犹豫着瞟了王献一眼，走上前，颤颤巍巍的将方确从地上扶了起来，又颤颤巍巍的解开了捆绑着她的绳索。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手臂一瞬间挣脱了束缚，方确松了口气，轻轻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我叫方确。”
发麻的手臂稍微恢复了一点知觉，方确抬起头，看向王献，语气生硬的明显：“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我今天还有兼职，绑架我的事就不和你们追究了。”
说完，不等王献回答，方确就掠过男人要走，可刚迈出一步，手腕处就传来一阵刺痛。
方确回过头，王献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令她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挣脱。
“跑什么，还想活命就在这好好呆着。”
说完，他就将方确抓到寂无法师面前，示意老人直接开始。
寂无法师却变得有些为难，他的眼皮耷拉下来，频繁的捋着自己的胡须。
“这……这……”
“怎么了？”
王献面露疑惑，寂无法师嗫嚅着，瞥了一眼方确，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早有预料，方确轻叹了口气，眼神晦暗下来。
“神佛，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听见方确的话，王献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时，方确已经掠过他走出了佛殿。
“早知道又是耍这些招式，就不该来找你们。”
王献回过头，方确走的极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王献刚想去追，却被寂无法师叫住了。
“诶，阿献。”
寂无法师走到王献身侧，目光循着方确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的眯起了双眼。
“这个姑娘，命格不一般啊。”
从静安寺出来后，方确坐上公交车，刚掏出手机，屏幕就弹出了好几个未接记录。
她长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点开通讯录上的号码拨了回去。
刚一拨通，刺耳的怒骂声就差点贯穿了方确的耳膜。
“方确！你他丫的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过来！否则今天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骂完这句话，还没等方确回答，电话就被对面的人摁断了，方确又叹了口气，头疼的靠在了车窗上。
手机屏幕又弹出了还款信息，方确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干脆闭上了眼，扒拉着头发盖住了自己的脸。
另一边，王献也和阿空回到了车里，阿空一上车就开始打电话，完全不给王献任何与他交谈的可能。
王献也不急，静静等阿空把他能打的电话都打完，然后就一把抽掉他的手机，将一张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传单丢到阿空的腿上。
“姜随空，解释一下吧。”
姜随空认出了那张传单，斯文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额……这个……我这不也是怕你太久不开张，手生了嘛……”
“我开不开张要你来关心？我交给你的事，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去办？还是说你的心思都放在摆弄那些小广告上了？”
一听他这话，姜随空一下子正襟危坐，掏出手机，划出一张图片来，伸到了王献面前。
“诺，我的人昨天刚得到的消息，最近的几天，夜晚一到，那伙人就会在这个超市附近徘徊，似乎是要进行某些秘密行动，绝对有猫腻。”
王献眯起双眼，端详着照片上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嘴角。
“正好，今天该买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