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山间四月,总是比此时的山下要凉一些,春来的总要晚一点。山路蜿蜒青翠,鸟雀在枝头叽喳,一湾泉水穿过密林,欢快的流淌。

    一位游方修士顺着山泉往山下走,晨雾凝结成露珠,在初初生发的嫩草尖儿上摇摇欲坠,湿了他的布鞋和衣摆。

    微风浮动,一阵香醇清甜的味道,随风飘入鼻息。修士顿住脚步,循着味道四顾,发现脚前嫩绿的草叶上,落下一朵洁白的小花。

    修士弯腰拾起,是一朵槐花,四下环顾,林中并无槐树。

    他垂眸看着手中槐花,轻嗅了下味道,微勾起唇角:“你怎么到这儿来的?既然遇见,便是你我的缘分,陪我一段路吧。”

    说着便将衣襟拉开一点,把槐花放入怀中。

    清风浮动他的发丝,胸口传来一阵温热,手指在宽大的袖中捏了捏,他面色如常,继续向山下走去,似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修士下了山直奔官道上的茶摊,布鞋和衣摆先前被露水打湿,这一路沾满了尘土,看上去略显狼狈。

    跟茶摊大娘点了一壶热茶和两个馒头,倒了一碗茶刚喝了一口,不远处官道上迎面走来一人——藏青色窄袖飞肩袍,枣红色绣暗金色双鱼腰带上挂着一支半肘大的竹筒,大步流星走进茶摊,坐在修士身边,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修士笑了笑,也不恼,给人续了一碗茶,又拿起一只碗,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怎么走这么急,我又不会不等你。”

    来人端起碗又干了,瞥了一眼修士面前的馒头:“你就吃这个?我说你好歹也是名士”歪头上下打量了修士一遍“谢云竹,你又让人抢了?”

    谢云竹笑出声,把馒头递给来人:“六哥别笑我了,我又不会总被人抢。上次都让你家张公子抢完了,哪里还有可抢的。”

    六哥姓顾,单名朗,字萧林,家中排行老六,相熟的同辈皆以家中排行唤他六郎,谢云竹比顾朗小三岁,故而称一声六哥。

    顾朗冲着谢云竹怀里挑眉:“不是还有一个吗?看样子不错,借我玩玩儿?”说着啃了一口馒头。

    谢云竹微微往后稍了稍身子,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六哥说笑了,这是我今早刚捡的,还没参悟... ...”

    顾朗挥挥手打断谢云竹的话:“行行行,你自己留着玩儿吧,我不要了。不过兄弟提醒你,这个,来路不明,你好自为之,实在不行,哥哥帮你收拾了。”

    谢云竹端起茶碗啜了一口,随口问道:“张公子的事儿还没处理完?不是说这个月初就能收完吗?我的法器都给他了,还不行吗?”

    顾朗咬了口干硬的馒头,吃的咬牙切齿:“真他妈难吃。”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茶往下顺馒头,好不容易咽下去,长出一口气道:“你可别提了,就他那驴脾气,本来就几个邪祟野怪而已,收不了直接灭了就是,偏偏遇见个死心眼儿的,说什么度化为主,不可轻易消灭,妄造杀孽,要慈悲仁爱。张公子嫌他烦,俩人当时就打了一架,让邪祟跑了,这不又去追了。走之前让我来找你,想让你一起去,不是让你帮着抓邪祟,是让你拖住那个书呆子,别碍事儿。”

    谢云竹听得噗嗤一乐:“没想到张公子也有对付不了的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了,什么样的书呆子能跟张公子身手不相上下?”

    一个馒头吃的顾朗龇牙咧嘴,拍了拍手上的碎渣,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甚是稀罕的捏起一小块肉干放进嘴里,剩下的仔细包好,重新揣回怀里,眯起眼睛细细品着小肉干的味道,自动忽略了谢云竹的问题。

    谢云竹一脸嫌弃斜睨着顾朗:“两个月前我就见你在吃这包肉干,这都两个月了,你还在吃?!还能吃吗?”

    顾朗无比认真的看着谢云竹:“你懂什么,这是... ”

    “这是你的小丫头亲手做的,再怎么当宝一般,这都俩月了,什么肉都该坏了,你怎么还吃啊?”谢云竹捏着馒头挡着鼻子,看顾朗一脸享受地嚼肉干。

    顾朗吃的心满意足,一副炫耀的样子:“这是新做的,乐儿说了,我只管放心吃,她做了两罐子呢,够我吃到入冬的。我答应她入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回家,去她家提亲,年前就成亲,到时候你就有嫂子了。”

    谢云竹闻言在心里盘算着,算算时间还有半年多,眼前这个吃口肉干都不忘炫耀心上人的男子就要为人夫了,是时候该为分别早做打算了。

    付了钱,二人离开茶摊,沿着官道向南走。

    谢云竹从顾朗那儿听说,那个书呆子修习的是化气之法,可化去精怪妖气,废去修为,消了妖丹,打回原形,永无修炼的可能,乃极损功德,而对于邪祟则是消处怨气,将其度化,又甚是积功德。

    “这一损一积,两相抵消,这不是瞎折腾吗?”谢云竹不解顾朗口中的书呆子为何如此。

    顾朗撇撇嘴:“谁说不是呢,要不说是书呆子呢,张口闭口万物平等,废妖丹的时候可没见他手软,你说他狠吧,他还知道度化怨鬼邪祟,这不脑子有病嘛。”

    谢云竹对这个行为自相矛盾,不按常理出手的书呆子,产生了些许好奇。

    听顾朗说,张公子去了西南方的林城,那里山高林深,精怪邪祟多藏匿其中,书呆子必然紧随,去林城定然能见到。

    说来也有许久未见张公子了,这次见到,可不能再被抢了。

    念及此处,谢云竹悄悄抚了一下衣襟,隔着衣服感受到一丝温热,敛了心神,解下腰间宝剑,掐诀御剑。

    顾朗也解下腰间竹筒,拔下竹筒上的塞子,掐诀默念,竹筒内一阵金色烟雾飘出,凝成剑形,逐渐形成实体,在空中漂浮。

    谢云竹看了一眼半空中的金剑,轻笑一声道:“你师父还真舍得,居然把金宵剑给你了。”

    顾朗把竹筒重新挂回腰间,得意的叉腰:“他才舍不得给我呢,原本是给了星华的,我抢来的。”

    谢云竹踏上佩剑,由衷的发出一句结论:“果然人以群分,跟张山君一个德行。”

    顾朗笑着踏上金宵剑,不忘回一句:“也就你老老实实让他抢,星华可是当时就把揽月抢走了,一点儿亏都不吃。”虽然嘴上埋怨着,可脸上的笑昭示着这个小师弟多受宠。

    二人说罢御剑直奔林城。

    而此时身在林城的张山君,正坐在林中一块巨石上运气。

    胸膛剧烈起伏着,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原本不染纤尘的银色衣袍,染上一块块污泥,发髻也散乱了,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青筋绷起,脸上一片愤恨,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蹲在树后瑟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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