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因为很久都没有接触天堂相关的事宜,亚舍拉对于天堂的一切还停留在刚刚创世的时候。

    所以她和雅威牵着手刚刚才走到圣所的时候,已经等候在圣所之中的路西法就呈上了各种报告,详细讲述了天使们推算出萨麦尔是如何被带走,炼狱界发生了怎样的战斗,那些奇美拉一样的嵌合体是从何而来如何形成的等等……

    路西法的讲述缓慢而平和,且头头是道,这位形似雅威的天使长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温和注视着天父和天后,甚至连临时的黑板都用上了——这用黑板做成的类似PPT的东西让亚舍拉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恍惚。

    她未曾插手的天国幕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展的如此迅速且有条理,如同一个完美的国度,天使们的潜力也是如此强大,不知不觉之间,天国的天使们组成的这个国度,已经当之无愧可以称之为“文明”了。

    亚舍拉有些担心萨麦尔,她听着路西法的报告,皱着眉头微微低下了头,银色的睫毛掩盖了她瞳孔之中的思绪,她伸出手,拉住了雅威,“那么,全知全能之书也找不到萨麦尔吗?”

    亚舍拉的声音轻轻的,她看着丈夫拿出命运之书,伸出手翻看着书籍,掌握了整个世界和所有数据的命运之书在无风自动翻页着。

    雅威瞳孔之中的萨菲罗斯在为祂提供着物质界的数据,只是这位神不知道得到了什么讯息还是顾忌着什么,手指微微停顿,祂瞳孔之中的太阳和月亮闪烁着,旋转着,如同齿轮,数据在不停传输着,而后停止。

    “……不能。”

    过了许久,雅威凝视着亚舍拉,开口道,祂抓紧了妻子的手,顿了顿,“我会再想别的方法,别担心。”雅威安慰着妻子,祂美丽的面庞精致到恐怖和虚假,祂握紧了妻子的手,又将目光看向下方的路西法。

    路西法得了天父的眼神,将那些嵌合体奇美拉的信息递上,文件飘浮着来到天父的手中,天父翻看着文件,沉默着,纤长洁白的手指翻动着纸张。

    “……结合乌列尔的消息和探知,那些嵌合体是来自地狱的生物。”雅威合上文件,祂似乎有所思量,又将凝重的目光看向下方的路西法,“路西法,萨麦尔的事情暂且由米迦勒所处理,作为天国的宰相,你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忙。”

    “……可是吾主——”

    路西法还想说些什么,他那双淡金色的瞳孔不敢直视雅威,只是低着头不语,而后跪下,“是的,遵从您的命令。”

    亚舍拉看着自己的丈夫,再看看下方跪下的路西法,她的嘴唇动了动,而后眯了眯眼睛,已经有了思量。

    路西法一众天使长的报告完毕之后,亚舍拉在雅威的劝解之下回到了宫殿,这仿佛牢笼的宫殿,让亚舍拉微微感觉到了有些窒息。

    亚舍拉白色的裙子拂过地面,她来到镜子面前,伸出手指抚摸着镜子的镜面,悄无声息的神力让镜子显现出画面,画面之中,天父的身影正在其中。

    满身光芒的天父对面是阿撒兹勒,代表着杀戮与神之威严的天使长正怀抱着武器站在天父的对面,寂静的阿撒兹勒眼眸之中是如同稚童的天真,他那美丽的好像是蝴蝶一般的翅膀正散发着点点幽光。

    亚舍拉调整着镜子之中的画面,她努力在不让雅威发觉的那个度之中使用神力探查着——只是亚舍拉还是无法听见雅威和阿撒兹勒在说些什么,她所看到的也只是模糊一片,依稀可以窥见雅威和阿撒兹勒的身影。

    现在亚舍拉正附身在一只鸽子身上,她附身的鸽子站在树枝之上,努力看清天父的身影。

    但是下一秒,风吹动着树枝,纷纷扬扬的花瓣和花团遮盖了镜子之中的画面。

    最后亚舍拉看见的是雅威转头突然凝视着后方,或许雅威看见了鸽子,或许只是微微的怀疑,镜子泛起涟漪,又倒映出亚舍拉的模样。

    亚舍拉:“噢……”

    亚舍拉缓慢呼吸着,突然门被打开,匆匆赶来的路西法向着镜子前的亚舍拉行礼,“母亲大人,在圣所您向我传音,让我一切结束之后来宫殿找您,您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路西,我的孩子……我不知道应该找谁,我不知道我还能信任谁。”

    亚舍拉闭上了眼睛,而后睁开,她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路西法,那张神造的面孔是如此的完美且认真,路西法看着她的目光之中满是孩子对于母亲的信赖。

    亚舍拉伸出手捂住了路西法的脸颊,微微弯下腰,在路西法的耳边诉说了什么,路西法下意识睁大了眼眸,显得有些诧异。

    等到路西法退下之后,亚舍拉站在空旷寂静的宫殿之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位银发金眸的天后凝望着镜子。

    她伸出手挥过镜子边缘,镜子之中播放的画面让这位天后沉默着。

    而后流淌出眼泪。

    在路西法面前强撑着的姿态终于溃败。

    她是相信丈夫的,但是丈夫在翻看命运之书时的停顿让她产生了怀疑,她是女神,不是那些无知无觉的玩偶,她是造物主之一,全知全能之书数据的传输,她当然能够察觉到。

    之前因为亚当和夏娃吵架的时候,她大脑出现的画面,和更早之前隐隐约约的怀疑,早已经在她的内心埋藏下怀疑的种子,但她还是伪装着,和雅威一起,朝着祂微笑着,她爱雅威,但是丈夫的爱却并不如她的纯粹,这让亚舍拉痛苦。

    “雅威……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不成音调的呜咽和哭泣之声从天后的喉咙之中发出,那明明白白显示在镜子之中的画面让这位天后的心几乎碎裂。

    丈夫篡改她记忆的画面正被她的镜子记录着,而后播放。

    亚舍拉不敢置信这是雅威第几次这样对她了,她脑海之中突然出现的画面让她产生了疑惑,她并不相信雅威会这样对她,但是她的怀疑无法休止,只好把这一面镜子当做监视放在房间之中——

    亚舍拉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天父真的对她的记忆修改,也不能保证天父正正好好在房间之中修改她的记忆,或者说他们总是在房间之中吵架,他们之间究竟有多少的仇恨,以至于他们重复着争吵,又重复着修改她的记忆。

    亚舍拉的心脏几乎碎裂。

    她有些痛苦而窒息。

    现在,那些晶莹剔透的眼泪从亚舍拉的脸颊之上流淌而下。

    亚舍拉站在原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放声哭泣着,呜咽着。

    “我是如此深爱你……你却这样对我……”

    亚舍拉不知道应该向谁诉说自己的痛苦,但是她忽然隐隐约约明白,她不再全心全意信仰和爱着雅威,雅威也对她做出了如此冒犯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尚不知妻子对祂已经产生怀疑的天父站在天界的某处花园之中,祂猛然回头,却只看到一只毫无知觉的鸽子正把脑袋埋在翅膀里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天父的目光犀利且冷漠,只是祂现在再也感觉不到别的什么,天父的对面站着阿撒兹勒,那位美丽安静的天使得到了天父的命令,怀抱着武器,一脸无所谓且天真纯洁的冷淡模样。

    即使刚刚天父对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去物质界,杀了萨麦尔。

    阿撒兹勒的右手抱着一个光球,光球之中显示出地球的悬浮图案,阿撒兹勒转动着图案,向着雅威行礼,而后飞离。

    作为雅威的武器与威严,雅威并没有赐予阿撒兹勒太多的智慧,阿撒兹勒也没有过多的感情,哪怕是要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这件事,也无法在阿撒兹勒的心上泛起多大的涟漪。

    如果以数据化来看阿撒兹勒,那么这位天使所有的天赋点都点在了战斗和暗杀这件事上,智慧是纯纯的零,他也没有过多的感情,雅威在创造阿撒兹勒的时候,只保留了他对于父母的一丝丝感情,其余的感情,全都被雅威拂去了。

    阿撒兹勒只知道执行天父的命令,他的脑容量无法让他知道萨麦尔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天父要他杀死萨麦尔,那么阿撒兹勒就去执行命令。

    天父赐予的地图很好标注了萨麦尔的所在地——

    那由全知全能之书推理出来的萨麦尔的所在地,早已经在之前都由那些圆质传输给雅威了,但是雅威没有告诉妻子和天使们萨麦尔的所在地,这位天父只是冷漠地想着,已经堕落的天使长不再是祂的孩子了,与其被妻子知道而让妻子伤心,不如就直接让萨麦尔悄无声息地消失。

    那是雅威与生俱来的洁癖,祂无法忍受黑暗的存在,哪怕是自己亲手创造出的孩子。

    ……被彼列和地狱所引诱,因为爱欲之罪而堕落的天使,已经不再是祂的孩子了。

    但是雅威低估了一件事。

    一位母亲的母爱,足以让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亚舍拉对于萨麦尔的爱,让她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也让她决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就算会和丈夫决裂吵架。

    阿撒兹勒穿过天国之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路西法。

    星辰之子的力量要远在阿撒兹勒之上,阿撒兹勒循着手上的地图寻找着萨麦尔的踪迹时,路西法正被亚舍拉命令着,或者说祈求着追踪阿撒兹勒,银发淡金色眼眸的天使长全副武装,隐匿了自己的身影。

    阿撒兹勒的行动是有预谋的,他直直朝着物质界的某一处山谷而去,环绕着地球,穿过几个世界,阿撒兹勒不时调整着手上的地图。

    路西法正变成一只小小的麻雀,舒展着小小的翅膀跟在阿撒兹勒的身后——阿撒兹勒是唯一没有智慧的天使长。

    对于天父来说,阿撒兹勒是一把非常好用的武器,对于路西法来说,阿撒兹勒没有智慧的表现正正好好让他能够变成动物便利地搭乘在阿撒兹勒的肩膀之上。

    路西法跟在阿撒兹勒的身后,他现在变成了一只麻雀,肥嘟嘟的可爱身体飞翔在阿撒兹勒的身旁。

    如同路西法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阿撒兹勒对于路西法变成的麻雀飞翔在他旁边没有任何的反应。

    于是路西法便飞到了阿撒兹勒的肩膀上,小小的爪子抓着用云层编织而成的衣袍,路西法收拢起棕黑色的小翅膀,正正好好被阿撒兹勒带着飞翔。

    ——正好,路西法也有些疑惑,这位兄弟究竟被天父命令去做什么,以至于母亲大人祈求他跟踪阿撒兹勒。

    对于亚舍拉和天父之间产生的怀疑或者别的什么,路西法并没有插手的资格,但是既然事关萨麦尔,路西法对于兄弟还是有感情的,路西法不相信天父会处决或者说放弃萨麦尔,在路西法眼中,父亲不是如此冷酷的神。

    所以现在,路西法决定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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