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看着她一副憋屈的表情，觉得好笑，问道：“为什么？”
楚倩摇头：“不说。”
看她表情，仿佛是遭受过什么天大的委屈，林汐不再多问，让她回去，自己轻车熟路翻墙到了院内。
刚一落地，她瞬间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
院中，司云罕见地严肃。
对面白瑾煜和宇文溯站着默不作声。
林汐的到来短暂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司云淡淡开口：“今日就到这儿吧。”
白瑾煜和宇文溯作揖，告退。
林汐刚要追上去，却被司云一把拉住。
“你等等。”
林汐顿住脚步，抬眼看他脸色不大好，心说是不是这俩人惹他不高兴了，刚要赔罪，便听司云开口：
“白瑾煜那日随你去密境，是不是吸收了魔气？”
原来是这事儿。
林汐点点头，“对，那日我与他去密境，他发现魔气不用炼化就可以为之所用。”
司云微微拧起眉头：“你可知原因？”
“不是因为命格么？你之前说过。”林汐见他神情严肃，也跟着揪心起来。
“是，但不全是。他并非生来如此，而是有人将他命格中的阴数剥离了。目的……”
司云微微眯眼。
林汐顺着他的话接道：“目的就是为了吸收魔气？”
司云犹豫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下林汐也开始皱眉。
两人对视无言。
原本林汐之前求司云，但因为涉及禁术，司云拒绝了。
如今看来，禁术怕是避不过了。
若是真如他们猜测，有人刻意把修士当成器皿，专门炼化魔气，那背后势力必然很大。
尽管司云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参与过宗门事务，那是因为天下太平。
但是很明显，现在已经不太平了。
林汐沉默许久，弱弱问道：“一个人既有灵力，又有魔气，这俩体内不会打架么？”
司云：……
深深看她一眼，耐着性子：“不会。”
林汐绞着手指。
当日还是她让白瑾煜看看能不能吸收魔气的。
这么说来，她也是罪魁祸首。
“那、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她试探问道。
司云叹了口气：“如今他的修为，比你当初还要高，但却迟迟无法突破，便是因为魔气。”
“如果能把魔气尽数清除……或许有转圜的可能。”
林汐纠结片刻：“若是不清除呢？”
司云深深看她一眼。
“那便随时可能堕入魔道。”
林汐垂眸，问道：“堕入魔道会怎样？”
司云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眉头拧起：“魔道不是正统。”
“不是正统会怎样？”她追问。
司云沉默。
会被众人耻笑。
会让宗门蒙羞。
会不被世人接受。
又怎样？
良久，他叹了口气，看着林汐。
她眸中干净，不掺一点杂念。
既不认为仙者多么高尚，也不认为魔修多么卑劣。
好像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体两面，都与她无关。
司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会怎样。”
林汐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除去魔气，会痛苦吗？”
司云深吸一口气，“会。”
已经与自身的灵力相融，都是刻进仙骨之中的。剥离，怎会不痛。
林汐沉默片刻：“我与他，商量商量。”
司云没有说话，负手而立，转过身去。
他自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当然能置身事外，分清对错。
可是若她还活着……
他会怎么选？
林汐无声作揖，离开。
·
山下院中，六子忙着做饭，宇文溯又不知去向。
白瑾煜站在门口，便看见林汐心不在焉地往这边走。
他目光平静，迎上去。
“弟子见过师尊。”
林汐一怔，苦笑了下。
仙尊？
她当得起吗。
原本只是任务，她要保护徒弟。
如今一个随时堕入魔道，另一个天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就好像过了这些日子，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林汐摆摆手：“我既没有修为，也没了记忆，没法教你什么。”
“你永远是我师尊。”白瑾煜平静道。
林汐倏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
眸中暗涌，数不尽的情绪向她眼中奔流。
林汐缓缓开口：“你想清除魔气吗？”
她看着白瑾煜，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探究他的想法。
然而，白瑾煜眉眼间似乎染了淡淡的笑意。
“师尊说了算。”
难题再次甩给林汐，她也不知是何心态。
系统给她的任务是保护徒弟不黑化，但是成为魔修算黑化吗？
林汐沉默着一个人坐在倾颜殿内，轻声呼唤：“系统？你在吗？”
杜鹃从一旁探头出来：“仙尊，奴婢叫杜鹃。”
林汐：……
耳边没有任何系统的回应，林汐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仙尊，她当然不能任由徒弟黑化。
但是作为林汐，她也不想看到徒弟痛苦。
两难。
林汐大脑放空，瘫在床上。
很快，杜鹃从东厨端来了一桌子好菜。楚倩两眼放光，也不管林汐，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林汐没胃口，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躺着。
吃饱喝足以后，楚倩悄咪咪溜进倾颜殿，和林汐并排躺在大床上，餍足地伸了个懒腰，撑着脑袋盯着她。
“你有什么烦心事儿？说来听听，让本尊高兴高兴。”
林汐看她一眼，叹气：“若是有一天，你体内长了个东西。剥离它会很痛苦，不剥离就容易堕入魔道。你会怎么选？”
楚倩听得直皱眉，抬眼瞅她：“你这是什么狗屁比喻。”
末了，她想了想又道，“还是剥离吧，有个东西在我身体里，我膈应。”
林汐：……
“所以……魔修到底是怎么个修法？”
楚倩解释道：“就是吸收生灵的阴气。”
“那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嘛……”林汐嘟囔道。
楚倩震惊盯着她：“你这个人思想有问题！你可是仙尊！你的立场呢！”
林汐手指搅着被子，小声道：“你不是昨天才吃了麻辣兔头。以生灵饲自身，不是跟魔修一样？”
“你你你……”楚倩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半天。
林汐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一锤床：“对！不就是魔修嘛！没有区别！”
她转头看着楚倩，甜甜一笑：“谢谢你奥。”
楚倩：？？？
“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别……”
话还没说完，林汐就飞一样跑了出去。
不是正统又怎样！
大不了就带着这两个徒弟找个村子养老，平平淡淡过日子，苟到大结局。
什么狗屁仙道魔道，她才不在乎。
林汐一溜烟爬进藏书阁的高墙，此时司云正在院中小憩。
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是她，淡淡开口：“想好了？”
“想好了！”
司云听见这坚定的声音，微微抬眼看向她。
便见她因为跑得太急微喘，头发有些乱，脸颊泛着淡淡的红色，目光却亮如璀璨星河。
“嗯？”他淡淡询问。
“我决定了，魔修就魔修，大不了我带着他们一起被逐出宗门。”林汐抬着下巴。
司云轻笑两声，“若是宗主知道此事，必定会……”
“那便不让他知道。”林汐打断道。
“好。”司云挑眉，点点头。
世间万物，自由定数。
所谓正道与否，不过是胜者书写。
若是有一天白瑾煜修为高到可以以一己之力逆转规则，那他便是正道。
林汐不求这一天，只是希望看着他们活得开心。
至于什么世人，与她无关。
打定主意，林汐心情大好。
在院子里随便扯了把椅子坐下，十分不客气地把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
司云抬眼：“以往你来我闲池阁，都是送酒送吃的，如今不送了，还偷吃？”
林汐嘴里吃着糕点，呜噜不清道：“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吃。”
说完，她忽地想起来什么，从袖口里翻啊翻，终于找到来之前抓的那一把瓜子。
尽数倒在桌上，瓜子蹦蹦跶跶几颗散落在地。
“喏，我也给你带了东西，礼尚往来。”
司云：……
在这儿吃饱喝足，林汐想起来楚倩。
她看了看司云的脸色，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试探着开口：“大爹，你认识楚倩不？”
司云晃着扇子的手一顿，语调不自觉冷了几分。
“认识。”
这下林汐确定了，两人指定是有什么过节。
“她以前是我徒弟。”
“以前？”林汐重复道。
“后来被我赶走了。”司云解释道。
林汐得寸进尺继续问：“为啥？”
司云微微抬眸，朝她瞥了一眼：“因为她弄坏了琴。”
林汐的目光瞬间落在院中那把无人问津的琴上：“这个？”
“不是。”司云淡淡道，也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
林汐瘪嘴。
这俩人，一个小心眼，一个爆脾气，怪不得会闹掰。
见他没有打算说的意思，林汐也不再继续问，干脆起身回了倾颜殿。
心说楚倩这孩子也真是死脑筋，弄坏了也不知道再给人家赔一把。
一路回到偏殿，楚倩正躺在床上睡觉。
听见声音，不耐烦地拿被子堵住耳朵。
翻个身就想继续睡。
林汐一把把被子扯开，钳住她胳膊，从床上薅了起来。
“不就是一把琴吗！你告诉我，我帮你修。”
楚倩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良久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再次扑进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没用，修不好了。”
林汐再次把她薅起来：“那就再做一把。”
楚倩浑身难受，无奈跺脚盯着她：“你到底要干嘛！！”
“当然是让你赔礼道歉。现在你是倾颜殿的人，出门也不能丢我的人。”林汐理所当然道。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楚倩跳脚。
林汐拦过她的肩膀：“本尊这不是在帮你嘛。”
楚倩：……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