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同盟军战败了！六十六区和六十八区全部沦陷了！”
“这都几天前的消息了？我可知道新的，十七兵团统帅昨天死了！听说是被异兽撕碎，尸体都没找回来！”
“异兽太可怕了！以后我还是加入宪兵团吧。”
“就你那成绩，能进宪兵团？吹吧你。”
“你俩别聊了，快走吧，今天我正好轮到在女神那做精神疏导，我可要早点去，给女神留个好印象。”
“真羡慕你啊我靠！”
......
帝国军校预备役区医务室，训练兵满脸通红地同手同脚走到病床边上。
“坐下就好。”少女轻声道。
训练兵撑着身子正欲躺下，闻言动作僵住，收回双手放置身前大腿上，乖乖坐好。
少女以黑纱覆目，坐在轮椅之上，身后站着的女仆将轮椅往前推动些许，又牵起她的手，使她的指尖能够触碰到训练兵。
在指尖触碰到眉心的一瞬，训练兵脑海里什么都空了，他的神识不断往下坠，随即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沉在一场再也不愿醒来的美梦里。
待他再睁开眼时，只觉成为哨兵以来从没这样神清气爽过，低头一看，手环上的精神污染值已经从[75]降到了[20]。
“谢谢女神！”一个激动，训练兵把心里的称呼叫了出来，待反应过来时，又愣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少女轻柔一笑，“不客气。”
训练兵好不容易和女神搭上话，自然是舍不得走，他接着问道：“女...温小姐的眼睛是怎么了？”
今天问这个问题的人格外多，温允一没露出一点不耐烦，解释道：“有些不舒服，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了她的话，训练兵还驻足在原地不动，心里想着继续关心一下自己的女神，温允一身后的娃娃脸女仆便上前几步走至门口，打开了医务室的门，甜美笑道：“同学慢走。”
显然是送客的意思，训练兵有些尴尬却并不恼，他三步一回头地往外走着，还嘱咐着温允一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他一出门，候在门口的训练兵都用一种要吃人的目光看着他，是埋怨他在里面耽误了太多时间。
他才不介意这些人的想法，能和女神说上两句话，他已经值了。
女仆刚一关上门，眼神中便闪过厌恶之色。
她缓了缓自己的表情，转过身来，看见温允一稍显苍白的脸色，关切问道：“姐姐，你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儿？”
温允一坐在轮椅上，沐浴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些许阳光，那光映在脸侧，照得她的皮肤如瓷般莹润，她摇了摇头，“没关系，尽早结束吧。”
女仆叹了叹气，心里对外面那些人更是厌烦。
“你这几天本来就不舒服，还要耗费精神力为他们进行精神疏导。”女仆一边拿着名单准备叫进来下一个人，一边说道：“有些人都好了还赖着不走，这不是耽误时间嘛。”
温允一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
傍晚回到温家，下人候在府邸门口说温家主让她去书房。
忙了一天，少女的唇色近乎发白，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让身后的女仆推她过去。
女仆没说什么，推着轮椅的手却默默攥紧，骨节微微发白。
“回来了？”
向来高傲的温家主此刻竟等在书房门口，听见轮椅行进的声音快步走上前来迎接温允一，若是让旁人瞧见这一幕，定会大吃一惊。
他脸上是一副慈祥的笑容，眼角的细纹紧密地凑在一起，让他的眼神似是也被这纹路分成好几种意思来。
温允一嘴角露出一抹笑，乖巧地叫人，“温伯伯。”
“今天都在给那些预备役做精神疏导？累着了吧？”温家主从女仆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把温允一往书房里面推。
“还好。”
温家主正准备关门，见到女仆竟也跟着走了进来，面色一沉，“出去。”
女仆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温允一。
温允一背对着她微微点头。
女仆低头退了出去。
“你身边的仆人真是没规矩，改天给你换几个。”温家主把她推到沙发边上，又将轮椅固定，自己走到了一边的书架上，拿过一个信封递给她。
温允一循着纸张的声音接过，没有接对方的话。
“你看看，是周家的信。”温家主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她的对面，说完这话像是注意到什么，“忘了你现在看不见。”
他也懒得站起来了，直接给她解释道：“周家要跟你退婚。”
温允一捏着信封的指尖一颤，沉默片刻后问道：“为什么？”
“周家那少爷想什么谁知道？”温家主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给你找到了个去处。”
帝国的向导是稀缺物，最迟18岁就要订婚，订婚后需要履行身为帝国子民的义务，受帝国安排为哨兵战士们进行精神疏导。
S级以下的向导3年后可以完成婚约，S级及以上的向导需要等5年才能接受哨兵的完全标记，被完全标记后的向导不能再对非标记者的哨兵进行精神疏导，哨兵也是如此。
温允一是18岁那年突然觉醒的，温家看中她的级别，觉醒后不久就把她当置换资源直接与周家定下了婚约。
温允一今年20岁，身为已经“服役”了两年的SS级向导，如果此时周家悔婚，她将被帝国数据库随机匹配给一位SS级哨兵。
如果对方是世家子弟，温允一便能留在帝都，又或许是前线的驻军统帅，她便会被“发配边疆”，真是将向导的一生都安排得“淋漓尽致”。
“什么去处？”温允一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轻声问道。
温家主看着眼前的少女，分明是十分难得见到的SS等级的向导，最近还得了奇遇升到了SSS级，却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未来，对比于A级就能受到帝国青睐的哨兵而言，实在是太过劣势。
“你也听说了同盟军大败的消息吧？”温家主说道：“联邦那边将会派出两位3S级的哨兵奔赴前线参战，帝国当然也应如此。”
温允一默不作声，等着下语。
“帝国现在空闲的3S级太少，冕下正苦恼这事呢。”温家主说到此处不免笑了笑，“正巧了，我告诉他温家出了一位3S级向导，大人听了高兴得很，还准备召见你。”
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就上报冕下了，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温允一的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她听完这话，右手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而后问道：“所以我要加入同盟军？”
“当然了，向导在前线才能发挥更大的用处啊。”面对一个瞎子，温家主眼中赤裸裸地闪着算计的光芒，“你去了前线也不用担心被匹配给别的哨兵了，这个去处不好吗？”
当然好，就是会丧命而已。
温允一语气平静道：“温伯伯，你应该知道，我的3S级并不稳定。”
她是在几天前突然从SS级晋升到SSS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也不知道这个等级何时会不会退回去。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出征的时候还是3S就好了。”温允一并不在乎她的处境，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向导也不会上战场，只要在后方安抚哨兵，这不是你这两年来很熟悉的事吗？”
“等你回来，有这份功绩在身，冕下自然会给你安排更好的联姻对象。”
三言两语就将她的未来安排好了。
温允一沉默了片刻，最后认命般点了头。
收到这样的安排，她不但没露出什么埋怨和愤懑的神色，甚至还对温家主道了谢。
“我知道了，谢谢温伯伯费心。”
......
女仆得了温家主的命令，推门进去把温允一接走。
夜色浓郁，冷月高悬，帝都的秋天一向来得早些，此时更显寒凉，风吹过她的脸颊都似是像被刀片轻刮了一般。
回去的路上，温允一神色如常，但女仆可不会以为温家主没说什么恶心人的话，她从轮椅下的口袋里取出一条毯子，搭在了温允一的双腿上。
等回了住处，女仆才真正放松下来，她扶着对方起身挪到躺椅上。
温允一之所以轮椅出行，是因为身体不好，倒不是双腿残疾。
她似是感受到女仆的纠结，开口问道：“愿意和我一起去前线吗？”
女仆听了这话，震惊于温家主的无情，随即又对眼前的少女十分怜惜。
“姐姐，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温允一伸出手，女仆自觉把头凑了过去。
她揉了揉女仆的脑袋，笑道：“那就去准备一下吧，说不定哪天就出发了。”
女仆乖巧点点头，不忍再说这件伤心事，转移话题道：“姐姐，我听说十七兵团统帅死了。”
温允一收回手，将双手放在身前，“嗯”了一声。
“那姐姐不是白救他了？”女仆对所有不利于温允一的事情都很讨厌，“那天救了他，姐姐回来还咳血了。”
“各人都有命数。”温允一微笑道：“能让他多活两天也是值得的。”
“姐姐太过于心善了。”女仆赞叹了一句，告辞去准备吃食。
温允一躺在靠近玻璃花房的那侧落地窗前，抬头仰望着窗外的月亮。
在月光笼罩之下，覆在温允一眼上的黑纱似是变薄了一些，透出莹莹青光。
房间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条绿色的藤蔓。
藤蔓自脚下起，缠着她的双腿，一路绕到她的肩头，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青光消失，温允一抬起手将黑纱取下，缓缓睁开那双还泛着淡淡绿意的双眸，偏过头去，与藤蔓对视片刻。
藤蔓尖端忽地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
藤蔓与她心灵相通，开花的同时，温允一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一，你很开心。]
温允一轻笑了一声，摸了摸那朵小花。
得偿所愿，怎么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