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正意正把着脉，闻言呆了一呆，“我明明扎好的，他还能自己拔出来？”

    唐允点点头，“庄既醉没有知觉。”

    “什么？”温正意快要跳起来了，“那我方才——”

    大姐冷了脸，“告诉你不要乱说话，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温正意可怜巴巴的点点头，“我以为他睡了，骂了他几句，才出门的。”

    “原来是这个。”大姐松一口气，“没事。我当了他的面都敢骂，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那他醒着怎么也不叫我，还放我走？”温正意疑惑。

    唐允道：“庄既醉这个人，心思圆熟。他既然肯装睡，就表明他想要让你出门。不妨事，一会你要是不放心，我陪你回去看看。”

    温正意吃了定心丸，重新坐下，挽了挽衣袖，开始帮我把脉。

    随着他的手指在我腕间移动，我看着他的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舒展，心想果不其然，我这个半人半仙的情况估计是喜忧参半。

    温正意才诊完脉，手还没放回身侧，大姐就催问，“怎么样？”

    温正意垂着眼，“呃，麟儿。”说完又沉默，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大姐急的揪他耳朵，“快说啊，磨磨蹭蹭，急死个人。”

    温正意道：“麟儿你别急。小妹本身没什么大碍，荣晨的芡实汤疗效不错，蜕变很顺利，再坚持服食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她的心智没有受损，也没有可以恢复的良方。”

    “那我的记忆怎么才能恢复呢？”我着急啊。

    “急不得，要顺其自然。这事不是外伤，用个药立杆见影。记忆恢复，越急越不成。”温正意很认真地说道。

    我蔫蔫的，无语反驳。

    大姐急道：“还在这里磨蹭啥，你赶紧回去查古书去。”

    温正意闻言起身，忙不迭答应，“麟儿别急，我这就去。”

    我忙拉住温正意道：“大姐，不用太着急。姐夫才从天医院回来，让他歇一口气吧。”

    温正意偷眼看大姐，见她面色着急，忙道：“不用不用，我现在就去。”

    “姐姐，你快说句话。”我看大姐闭口不言，忙晃了晃她。

    唐允笑道：“温兄啊，我们俩人好久不见，不如我们几人去后面凉亭小酌几杯，也聊聊近些年的天界事务。臻儿的病也只是记忆不曾恢复，咱们多讲一些，不就当给她治病了。”

    温正意恍然，拍手道：“对啊，唐兄，你果然是七窍玲珑啊。”

    大姐听了也在理，开口道：“那你就跟我们去吧。”

    “嗯，好。麟儿，我这些日子不在，怎么瘦了。”

    “哪里瘦了，我来西海都胖了一圈了。”

    “没有没有，瘦了，一会咱们去吃你最爱的粉蒸扇贝。”

    “谁说我爱吃那个。”

    “前几日不是还爱吃来着。”

    “吃腻了。”

    我站在原地，看大姐夫弯腰扶了大姐在前面一递一答的。

    唐允温柔道：“走吧。”

    我瞥他一眼，唐允笑了，那么好看。

    我转过头去，唐允道：“夫人，咱么也走吧。”

    我不答。

    唐允有些摸不着头脑，“夫人？”

    我轻哼一声，抬脚就走。

    唐允见状，笑了，他在我的身侧，许许风生，撩拨得我心里痒痒的。“记忆这事儿，慢慢来。不慌。”

    他还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

    “你骗我！”我停下脚步指责道。

    唐允笑的开怀，一看就毫无歉意，“臻儿，这是从哪里说起？你看看，火气都快从头顶上冒出来了。”说着在用手我的头顶扇了扇。

    我一把扒拉开他的手，“谁骗我说让我早晚于清净处默念九九八十一遍咒语，记忆就能恢复的。”

    “是我。”

    “哼。”

    “那个虽然不是什么恢复记忆的咒语，但却是昆仑顶级弟子才可修行的心法。臻儿得了便宜还要怪罪为夫。”

    我听得眼睛慢慢张大，“有这等好事？那你骗我作甚。”

    唐允拉着我手边走边道：“也说不上骗。你想要恢复记忆，我当时也是无法，就想着昆仑的心法也许可以助你强化仙根，慢慢的身体好了，记忆就找回来也不一定。”

    我被他说得心里顺畅了，笑道：“日后再骗我，小心揍你。”

    唐允伸脸过来，带了笑，“好。”

    我脸一红，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大姐和大姐夫往这边看呢。”

    唐允顺着我的眼神，看到了坐在凉亭好整以暇看戏的大姐大姐夫。唐允攥了攥我的手，笑道：“怕什么，看看别人，被别人看看，挺好。”

    “你们两个快点过来。”大姐喊我们了。

    “来了。”

    唐允坐下就直接开问：“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天界都有什么事？”

    温正意放下酒杯，“就那样，几十年，弹指一挥。大部分都是些打鸡撵狗的事，偶尔有几件大事，也多是和魔族有关。”

    “魔族这些年倒是活动频繁。”

    温正意道：“魔族做事倒也有意思。寻找上古魔源这么重大的事情，喊得满天下尽知，好像悄悄进行不能引起别人注意一样。”

    唐允嘴角噙了笑意，“魔族虽然有蛮横凶暴，傲慢自私，粗鄙无礼的一面，但也正是这一面，让他们有点坦荡的意思。”

    大姐笑道：“这也要分魔头的，有的很是阴险狡诈，比如被庄既醉打个半死的魔界的烈焰左使裴季。”

    说到这个，我兴致满满，“魔界听起来挺有意思啊，好玩吗？改日带我去逛逛吧好不好，阿允。”

    温正意皱了眉头，“魔界不干净，小妹还是不要去了。”

    “不干净？”我收了笑容，有些郁闷道：“为何？”

    大姐笑道：“也不能说不干净，只是魔界中多有丑陋之族，怕你看了不适应。”

    我笑道：“见识一下物种多样性，不也很好。”

    唐允道：“你若想看，改日带你去看看便是。”

    我欢呼一声，“太好了。”

    温正意摇摇头，端起酒水灌了一口。

    大姐笑道：“你郁闷个什么劲儿，唐允都不在意。”

    话里有话，我拉着大姐道：“唐允在意什么？”

    大姐瞅了唐允一眼，笑道：“不知当说不当说。你还是问唐允吧。”

    唐允道：“当事人不好讲，还是大姐来吧。”

    大姐畅快一笑，“那讲的不对的你及时纠正，讲的不详细的欢迎补充。”

    大姐接过温正意递过的酒水，轻抿一口，缓缓讲来。

    这一代魔族势力庞大，子民众多，就像这一代的仙人一样，仙气旺盛。现任魔君有两位，是一对双生的魔头，一个是赤焰魔君穆青，一个是烈焰魔君墨青，他俩共同治理魔界。还别说，倒也风调雨顺的。

    相对来说，墨青比较和善，彬彬有礼，看上去更像仙人而不是魔君，但是墨青确是不折不扣的十足魔头，什么坏事恶事，没有做不来的。烈焰左使裴季就是他的当家疯狗，咬起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庄既醉才借机打他一个半死。

    魔族大部分住在幽暗森林，据说那里整日雾蒙蒙的，不养仙人，只适合魔族体质，所以魔族在这种环境中，大多丑陋。但也有好看的，而且还是一好看就是颠倒众生的绝艳，比如穆青。

    穆青小时候，有一次跟随上一届的老魔君来天界。普善帝君一见惊为天人，执意要留墨青在天界作客。老魔君犹豫不绝。

    普善帝君解释说：天后久未生育，稀罕孩子稀罕的紧，上次昆仑的唐允跟他师父来了，也是留他在天宫住了一段时日。

    讲到这里，大姐笑道：“阿允，住在天宫的感觉可是极好。”

    唐允微微一笑，“自然。帝君和天后都是和善之人，言谈交往，令人如沐春风。”

    大姐笑道：“我有时就在想，穆清为人正派，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后天使然呢？我看后天因素很重要。”

    我抢着说道：“很多事情本来也无始无终，就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哪儿能说的清。”

    温正意道：“我觉得是先天，你看墨青，和穆青虽是一母同胞，但简直坏到骨子里。”他还记得小时候从魔界边缘路过时候，恰好碰到拦路耍流氓的墨青。还没一颗稻子高呢，扛着把大刀，领着一帮小魔头坐在界碑那里，看谁不顺眼就扛着刀呜呜撵一顿。温正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太他妈瘆人了。

    唐允笑了，“天道如此，循环往复，无始无终。先天后天到底是哪个起决定因素，在一个人身上，也说不清了。”

    大姐道：“你俩不愧是两口子，穿一条裤筒。”

    唐允笑道：“我是近朱者赤。”

    大姐瞪了温正意一眼，“瞧瞧人家。你看你跟个逆子似的，净跟我唱反调。”

    我赶紧和稀泥道：“有分歧才有进步呢。你看看唐允，就知道附和，一看就是没诚意。”

    大姐乐了，“你这嘴皮子可是越来越溜了。”

    我嘿嘿一笑，催促道：“咱们怎么讨论起哲理来了，跑偏了了跑偏了，大姐快接着讲吧。”

    大姐笑的开心，“接下来就讲到你了。”

    “我？”我失笑，“难不成我也去天宫住过。”

    “正是。”

    “我居然也有此际遇。”

    大姐捏捏我的脸，笑道：“我们西海的小公主天生风韵，艳压群芳。这天上地下，哪一个比得了你。”

    我脸一红，推一把大姐，“你就知道打趣我。”

    大姐指着唐允道：“唐允你来说，我的话对也不对。”

    “大姐所言极是。”唐允这马屁一拍拍到了我和大姐。我含羞瞪他一眼，真是会说话。

    大姐道：“咱们这一辈，在天后那里住过的孩子，就你们三个。凭这个，就足见容貌品行了。有一日，你跟了父王去天庭。天后一见你就稀罕的不得了，非要留下住几日。你恋家，怎么都不肯。天后就给你说这里还有一个小哥哥，可以陪你玩，保证不孤单。如果你闷了，随时可以让父王来接你回去。”

    唐允道：“可惜当时我不在。”

    大姐笑道：“可不是挺遗憾。当日父王和帝君议事，天后就带你去找穆青，可巧穆青去了后花园未回。天后陪你玩了一会，有事先回了一趟寝宫，你就在宫女的陪同下，沿着花园小路去到了天池。那时开了好一池莲花，粉白相间，亭亭玉立。你伸手才采了一朵莲花，就听身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道：‘何方小仙，竟敢采摘天池金莲。’你转身，看到一个头顶荷叶的小男孩，笑道：‘何方小仙，竟敢采摘天池荷叶。’”

    我笑道：“我那时挺机灵么。”

    大姐摸摸我的头，眼神像个老慈母，“自来机灵。”

    故事接下来就是穆青抬手指责道：“你！你学我说话。”

    我笑道：“谁学你，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完转身就走，心想，哪里来的小娃娃，我听闻天后没有小孩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也敢指责我。

    身后宫人哄着穆青道：“小王子，不要生气，咱们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穆青气闷闷的，“我告诉天后阿姨去。有人采摘她的金莲。”

    王子？天后？我转身，“王子不是魔族的称呼，天后是你阿姨？”天后什么时候还有魔族的亲戚了。

    穆青一身华服，带了倒扣的荷叶，站在那里带着三分傻愣三分骄傲道：“我就是当今魔族的大王子，天后是我阿姨。怕了吧！赶紧把荷花给我，我让天后阿姨罚你轻一些。”

    我捻着荷花花柄，这身份可不足以吓唬我，我还是西海小公主呢，天后也是我阿姨啊。于是我冷冷道：“就采了一朵花而已，至于挨罚？”往日我在西海用法术倒腾过成片的莲藕。

    穆青一本正经道：“这是天后阿姨花了大心思培育的金莲，等花开足三日后，要收割了全部送到天医院去做药丸的。”

    “哦。”我稍稍觉得好像闯了一点祸，还是有一点害怕的，但转念一想，反正也不想留在天宫，闯点祸事说不定惹恼了天后，一气之下把我撵走也未可知啊。想到这里，不由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