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们开始上课。”固白导师站上讲台，目光向下一扫，课室的后排乌泱泱的一片人，只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前排多出来两个小朋友。

    固白导师眉头挑了挑，“这节课讲四族地域，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回顾一下上节课的内容。”

    固白导师这话一落，课室内瞬间充斥起哗啦哗啦地翻书页声和小而密的低语声。

    “木打，狼人族是怎样由来的？”

    固白导师发问后，翻书声陡然增大，一个少年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后方答：“狼人族、狼人族……原始祖先随古狼群同居，子孙后代经三百余年，可化形为狼。”

    估计是找到书上内容了，这少年答得开始顺畅起来。

    “我靠到底在哪页啊！”柯维在千晗身旁手忙脚乱地翻着书。

    固白导师在讲台上哼了哼，“就知道照着书念！我问你，经过这三百余年，原始祖先是怎样化形为狼的？唰得一下就能变了？”

    “这……”木打答不出来。

    “靠，死定了。”柯维在千晗耳边小声说：“木打一个A班学员都不会……”

    “变骨骼。”千晗对柯维说。

    “啥？”

    “变成狼，改骨骼构造。”千晗小声回答。

    “骨骼构造？”柯维挠了挠头，“这就能变成狼了？可骨骼构造怎么改？”

    “狼骨多。”千晗组织了下语言，“人操控骨头，唔，通过断骨，就变狼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你乱编的吧？”

    “猜的。”千晗实话答。

    “猜的？！我差点就信……”

    “柯维，你来答答。”台上的固白导师忽地点名。

    “呃……”柯维慌乱起身，“原始祖先操控自己的骨头，那个……断骨，对，改变骨骼构造跟狼一样，就变成狼人了！”

    固白导师挑挑眉，这才满意，“不错，坐下吧。”

    柯维脑子懵懵地坐下，目光直直地看向千晗：“答对了这？”

    千晗点点头。

    “嚯去，你神了？”柯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

    “就，猜的。”千晗实话说。

    固白导师正了正自己的老花镜，开始这节课的正题，讲授关于四族地域的知识。

    课位上的学员们都松了口气，柯维也歇了歇，转头看千晗跟着导师翻开书本。

    “……整个世界分为五域，总体来分，血族之域在北，猎魔族在南，狼族之域在西，精灵族在东，其中穿插着多数不适宜各族生活之域，名为试炼之域。”

    “不是说狼族消失近百年了吗？这世上还有狼族之域？”柯维恰好听进了固白导师的讲解，小声念叨。

    “问得不错。”

    固白导师这一应声，吓得柯维一激灵。

    “为什么这百年来我们这剩下三族没有吞并狼族的地界？谁知道？”

    讲台下的学员们全部噤声，千晗拿着笔点了点脑袋，等固白导师继续讲解。

    “北域，常年温度偏低，氧气稀薄，难以生长植物；南部，气温偏高，丘陵地势，水洼沼泽偏多，植物繁杂茂密；西部，岩石极多，崎岖不平，地势相对恶劣；东部，阳光极旺，绿植却较少，多为空旷平地……明白了吗？”固白导师讲起课时是富有热情的，“四族长居本族领地数万年不曾移居，也是有其缘由的。当然，其他族群并非不能去别族领域居住，只是不宜长居罢了。”

    千晗听到此处，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非煜。

    “想长居，怎么办？”千晗发问。

    “想长居？也不是不行。”固白导师拂了拂自己的白胡子，“要么你是这世上的顶尖高手，什么地势气候都困不住你；要么你拥有想长居之地族群的灵器，能在这个地域护得住你。”

    千晗点点头，明白了。

    “我们先来说说试炼之域吧。”固白导师说，“巨石谷、幽焰森林都是离我们精灵族较近试炼之域，去游玩的好去处，可这世上不是所有试炼之域都是如此，大部分还是十分凶险的。比如‘炼狱’，被评为‘世上十大凶险的试炼之域之一’，在血族境内；根据记载，此地凶兽嗜血如命，且地势恶劣，敢进入此地之人无不勇猛，但有进有出者……仅有血族的几代纯血王。”

    “再比如，时钟池；因为时钟池不在别族境内，前往试炼者众多，试炼成功者也不在少数，但看比例，闯出成功率不到千分之一……不过，新闻大家想必都看了吧？近段时间有两人成功出入时钟池，一者是我们精灵族的临熙，于上个月；另一者是猎魔族近日名声大噪的天才少年暮临，这是前两天的事。”

    固白导师讲课层层递进，节奏也很快，千晗一开始跟得有些吃力，缓缓地也适应了起来。

    一堂课很快进入了尾声，千晗收起笔，觉得收获满满。

    因为坐在第一排，柯维很难得地强忍着没有走神，他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偏头问千晗，“今天下午A班和F班都没课，你准备干嘛？”

    “找地方，学习。”千晗认真地说。

    “哈？”柯维万分不解，“你这么用功干什么？银面先生这么有钱，不愁你吃也不愁你穿。”

    千晗歪歪头，显然不明白有没有钱与用不用功有什么关系。

    “算了，你个小孩不理解。”柯维摆了摆手，又问，“你想学什么方面的知识啊？说不定我会呢，我教你呗。哦！战斗除外！”

    “血族。”

    “学血族的知识？”柯维更加不解了，“学这个做什么？血族都是凶恶之徒，一个比一个坏，喝我们的血的！遇见了就杀，杀不过便跑……”

    “不是！”千晗皱眉打断柯维的话。

    “啊？”柯维撇撇嘴，“什么不是？”

    “血族有好人！”

    柯维一阵无语地凝视着千晗，眼神中仿似再说“你还太小，不懂世间险恶”。

    千晗也觉得跟柯维说不通，瘪了瘪嘴，收起课本扭头就走。

    “哎哎哎你等等我，你是对的行了吗！对！血族有好人！”柯维说完这句话，觉得有点违心，毕竟血族喝精灵族的血，本就是天生的坏蛋嘛！

    “喂，千晗，你等等我啊！”

    柯维连忙要去追，忽地被一人叫住：“柯维小少爷！有人传话说奉元亲王找你！”

    “哈？我父亲？”柯维看着千晗渐远的背影，张了张嘴。

    ——

    当千晗回到家时，银面和临熙正在大厅商议着些什么。

    见千晗推门而入，还摆着一张苦恼的小脸，银面挑挑眉：“是谁惹我家闺女不开心了？”

    临熙也抬首看向大门口的千晗。

    千晗瞅向临熙，又向银面望去，哒哒哒地就跑到了沙发前，坐到了银面身边，犹豫了片刻，她抬起眼，问道：“银面叔叔……血族，是好的，还是坏？”

    银面听到这问题愣怔了片刻，而小姑娘明亮的双眸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移也不移。

    银面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答说：“在精灵族长久以来的认知中，血族十恶不赦，他们冷血、残忍，以我们的鲜血为食。”

    千晗垂下眸子，抿了抿唇，不再注视着银面。

    “千晗，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吗？”银面反问她。

    千晗停了几秒，这才回答：“……有人说，血族坏，但，非煜，他很好。”

    一旁的临熙闻言，有些探究地看了千晗一眼。

    银面摸了摸下巴，“那么能说说看，你是怎样定义好与坏的吗？”

    千晗被问得一懵，本就不太会组织语言，这下更是说不出话来。

    银面也没想深究这个问题，只是想让这小姑娘自己思考一番罢了。他扶了下眼镜，嘴角弯了弯，又变成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人们原本所定义的好与坏，其实是无关种族的，当然，也无关地域、性别、年龄或是其他的什么。”

    “那？”千晗似懂非懂。

    “符合自己利益的，即为好，与自己利益相悖的，就是坏——这才是自古以来人们定义这两者的根本标准。”

    银面迎着这小姑娘清澈的目光，又继续说：“那么，精灵族这个已经拥有较强集体意识的族群，早已产生了一套关于集体的判断好坏的既定标准——其中，血族就是无恶不作的。这没办法……血族饮血是天性，而精灵族人没有办法精确地去辨别哪个血族饮荤、哪个血族饮素；所以，为了保证族人的安全，精灵族人自小就被教育说所有血族嗜血、要远离任何血族，一人传一人、一代传一代，大家理所当然地坚信——所有血族皆为恶。”

    “但……素食血族，并不少的，不是吗？”

    “对，据统计，血族食素和食荤者其实是对半分的。”银面耸耸肩，但又不得不告诉这小姑娘残忍的事实，“但也无解。当有一人宣扬不能以种族定善恶、血族并非全员恶人时，就会有九十九人把这人当做异类去反驳他。久而久之，这样的声音就被湮没得无影无踪了。毕竟……少数人是无法撼动整个族群那根深蒂固的观念的，也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安危去赌。”

    “……哦。”

    银面又轻轻揉了揉千晗的脑袋，笑眯眯道：“好了，我相信你自己心中也有一套判断是非的标准，只要不与世俗对于善恶的标准差得太离谱，我是不会去干扰你的判断的。”

    千晗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银面的时候闪着漂亮的光。

    “我可是个开明的家长，自然也不会阻碍你与谁交朋友。”

    千晗闻言抿嘴笑了起来，像个小娃娃似的可爱极了，银面没忍住勾起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个问题就暂且探讨到这里。”银面侧头扫了临熙一眼，又冲小姑娘说：“千晗，近期我要出差一趟，下午出发，不能确定回来的日期；这段时间我委托临熙来照顾你，你看怎样？”

    千晗愣了一愣，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临熙——他端坐在沙发一侧，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冲她颔首。

    是个温柔又干净的少年，好像从不会把棱角对向别人。

    “好。”千晗点点头。

    “临熙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可以叫他……唔，临熙哥哥。”银面笑着说。

    “临熙哥哥？”千晗跟着念。

    “嗯。我就住在隔壁，有事随时找我就好。”临熙浅笑说，“不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都欢迎打扰。”

    银面趁中午的时候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连午饭都没来的急吃，仅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千晗看着银面离开的那个门口，眼帘微垂，有些惆怅。

    “饿了吗？”临熙忽然问说，“你还在长身体，去我家吃些东西吧。”

    其实千晗并没有很饿，但是临熙说他昨天打猎回来了两只野兔子，正好可以烤着吃；千晗回忆了前段时间的烤野兔子的香味，没由来地咽了下口水。

    ——

    临熙和银面的住宅是挨着的，两者的后花园也未设围栏，相当于共用一个，十分方便。

    不过两者的正门虽说隔得不远，却大有不同。

    银面家中没有侍从，自然也没有看守正门的人，所以为了安全，银面家的正门口设置了两个结界和一个高级机关锁作为防护，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不经过银面的许可就直接进入他家中的。

    而临熙的门外没有结界，锁也就是简单的机关锁，但却有四个穿着金盔甲的士兵在门口守着，一动也不动，肃穆得很；每次千晗回家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好奇地多看几眼。

    对此，临熙解释说：“那是王国的士兵，是精灵王派来保护安全的。从我十岁那年他们就在此驻守，一年换一拨人，已经八年了。”

    千晗的目光从厨房中的烤箱移到临熙的面庞上，“保护安全？”

    “对。”

    千晗盯着临熙没再说话。

    恰逢烤箱发出了滴滴滴的提示声，临熙起身去端烤兔肉，放到了千晗面前的餐桌上。

    他推了推烤兔子，“趁热吃，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