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未及午夜，但此刻的月光也分外冷冽强盛。
这是非煜第一下认真地去瞧这小丫头的打扮样貌——破旧的素白娃娃裙上沾着泥灰，花边白袜搭配着有几道划痕的黑色小皮鞋，栗色的长发微卷，随着风飘起时显得有点乱。这小丫头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很大，映着月光忽闪忽闪的，她鼻梁翘挺，嘴唇粉嫩嫩的，精致得就像谁家富贵供养着但却不小心丢失的洋娃娃。
都说血族的长相最令人惊艳，可非煜却没见过哪个血族比这小丫头还让人移不开眼的。
不过这小丫头还真是活力过剩，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这地方饶了好几圈。
“好冷，好冷，冷死了。”千晗搓着手臂四处张望，想找找这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够保暖的东西。
倏忽，千晗脚步一顿。
“怎么了？”非煜观察到千晗的异样。
“那边，有光。”千晗指向远处树根下的草丛，抬脚就向那边走去。
非煜立于原地没有动作，目光跟随着千晗向草丛看去。
拨开树根旁的草丛，入目的是一颗红色的宝石，迎着月光散发出淡红色的光。
“还有气味。”千晗嘀咕了一声，捡起红宝石嗅了嗅，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非煜在看到红宝石之后便不再在意，只觉得是块普通的石头。
忽地，他瞳孔一缩。
好浓的血液味道！
“千晗，扔掉那块石头！”
话说出口的同时，非煜已瞬移至千晗身边，拉住千晗的手想要将那颗红宝石撇掉，可大概就差那么零点零一秒，红宝石已放出异常刺眼的红光！
电光火石之间，千晗只感觉失重了一瞬、眼前一黑，再然后就是与地面撞击的强烈痛感。
痛死了。
屁股着地的千晗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摔碎了。
她有些狼狈地爬起来，目光扫了一圈这个不知怎么跌落进来的封闭空间，然后边揉着自己的后胯，边向平安落地的非煜那边走。
“这是什么？”千晗看了眼红宝石，又盯向非煜。
“不知道。”非煜眉头微皱，“应该是血族的东西，但没有过记载。”
“血族？”小丫头的语气有些懵懂。
“嗯。”
“是什么？”
“……嗯？”
非煜一怔，终于将视线从红宝石上移开，低头看向个子还不到自己肩膀头的小丫头，对上了她那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
“血族，”千晗眨了一下双眸，“是什么？”
“你……不知道血族？”非煜问得有些迟疑。
千晗抬着脑袋摇摇头，思忖片刻又提醒道：“有问必答。”
非煜看她那模样，似乎是生怕自己不给她解释。可千晗看样子年纪也有十五六，怎么会不知道血族？这分明是常识。
见非煜揉着眉心思考，千晗解释说：“我忘了。”
小丫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对于非煜而言有些难以理解。
千晗耸耸肩，“以前，我不记得。”
“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
千晗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非煜凝视着千晗几秒，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解释血族……不对，或许是解释各个族群的背景，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非煜握着红宝石的手臂垂下，想看看这个封闭空间有没有什么出口——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顶上，被封住了。”千晗已经在最近的墙边坐下，就等着非煜给自己上课呢。
这是个长方体的空间，长和宽大概七米，墙壁和地面砌着深灰色的石砖，在三米高处每隔一米宽的距离就有一盏散发着明黄色光芒的壁灯。
至于这个空间的高度，非煜抬首观测了一番，将近十二三米，就算再仔细观察也根本看不出他们两人是从哪里掉落下来的——入口的确被完全封死了。
“坐这，这里暖和。”千晗拍了拍着地面上的灰色石砖。
行吧，这小丫头倒是乐观。非煜无奈地走向千晗精心挑选的位置，挨着她坐下。
“血族……”非煜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血族可不像精灵族那样到了一定年纪就有学院进行系统地授课，他自然也从没听过关于四大族群背景的系统描述，更别提去教别人了。
可面前的小丫头一副乖学生的样子，突然让他莫名担上了导师的责任。
……所以这小孩儿一定是精灵族人吧？！这么爱上课。
“咳，这个世界……呃，拥有智慧的种族，统共有四个，分别是血族、精灵族、猎魔族和狼人族。嗯……从外观看，四个种族没有多少区别。只要狼人族不化成狼的形态，那么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用眼睛去判断某个人隶属于哪个种族。”
“狼的形态？什么样子？”千晗歪着脑袋举手问。
“唔，毛茸茸的，很高大。”非煜摸着下巴思考说。
千晗根据非煜的描述想象出了狼的模样，如是评价：“可爱的。”
非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狼人族可是被誉为最凶悍的种族，不过这个种族已经消失近百年了，我也没有切实见过，只看过书上的画像。”
“消失？”
“嗯，不知道是隐世还是灭绝，总之，他们的踪迹无处可寻。现在只有另三个种族活动于世间，相对而言我也更加了解。”非煜思考了一下，又说：“这三个种族也有相较贴切的形容，最亲和的是精灵族，最聪明的是猎魔族，而血族……”
非煜刻意卖了个关子。
“血族最怎样？”千晗分外配合地问。
“血族是最可怕的种族。”
说着，非煜黑色的瞳孔逐渐染上了猩红，原本就偏为苍白的面庞变得更加毫无血色，他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千晗，仿若在盯一份可口的食物。
千晗瘪了瘪嘴，“你明明很好。”
并不可怕嘛。
非煜见千晗完全忽略自己的变化，不由得一噎，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的模样，不怕吗？”
千晗斟酌着非煜的脸，予以真诚评价：“好看的。”
算了，大概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可怕”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吧，非煜心想。
不过，若是精灵族和猎魔族的一些人知道这里有个小丫头见到血族的进食状态不但无动于衷甚至觉得好看，他们大概会疯掉。
想到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小丫头遇到别人的样子，非煜忍不住浅笑了声。
“牙变长了。”千晗注意到。
非煜点头应说：“血族，以血液为食，所以在进食等兴奋状态时，瞳孔会变为血色，这两颗虎牙也会变为尖锐的獠牙，以便刺破食物的皮肤。”
“喝血液？”千晗眼睛下意识地向非煜背后瞥去。
“我们自己的血液无法给自己提供营养的，只能喝其他人或动物的血液。”非煜已变回了原本的状态，这样解释说。
“其他人？包括同族？”
“嗯，血族同族的血液有时也能成为食物。”非煜说道：“血族的血统是分等级的，最高一级是纯血统，其次是贵族血统，再之下分别是高等血统、中等血统和低等血统。高级血族会对相对低级的血族产生血脉压制，但高级血族的血液同时也是低级血族眼中最鲜美的食物。”
千晗挠了挠脑袋，“高级压制低级，那，低级怎样喝到高级？”
“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比如，低级血族联合其他族群中伤某个高级血族，两者便可以各取所需。”
非煜耸耸肩，并不准备就这个举例深说，想了想又道：“低级血族喝了高级血族的血，不仅可以获得味蕾的满足，自己的血统也可以得到进化，能力也会有所提升。”
千晗的目光在非煜的脸上定了半晌，这才点点头问：“你们的能力，是什么？”
“血族最基础的能力是速度、敏锐度和长寿。”
“长寿？”千晗有些不理解这个。
“血族的生命周期很长，根据推算，最低级的血族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存活上千年的，并且保持容颜不变；再高级点的血族则拥有超强的愈合能力；而纯血，几乎可以不死永生。”
说到这里，非煜略有些遗憾，“不过血族自古以来的三脉纯血统都相继消失，原因和去向都无记载；现如今的血族内乱不断，各大贵族都想称王，谁也不服谁。”
千晗点着头，手指尖在地面的石砖上画圈圈。
非煜将话题扯回了原点，“血族大致就这样了，接下来想了解精灵族还是猎魔族？”
“精灵族，”千晗脑袋一转，好奇地问：“我是精灵族，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自己刚遇见这小丫头时判断她是精灵族，她还记着呢。
“因为这个。”非煜指向她的脖子。
千晗顺着对方的指尖低头，挤出了一团圆圆的小下巴，却也没看到什么，但伸手能摸到一条项链，在视线扫不到的位置。
项链上坠着一个指甲大小的水滴形物件，圆鼓鼓的，很光滑。
“活玉之心，精灵族遗失很久的圣物。”
非煜说完，就见小丫头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在精灵族的市面上有些活玉之心的仿制品，你这个可能就是其中之一。”非煜是存心逗一下这小丫头的，这才双眸含笑地补充道。
千晗手指搓着颈间的小玉石，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差点以为是偷来的。
吓死了吓死了。
“除了精灵族，别人应该不会佩戴活玉之心样式的项链，所以我一开始判断你是精灵族人。”
“一开始？”
“嗯，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了。毕竟猎魔咒是猎魔族的发明出来的技能，而怎样解除猎魔咒，别族人几乎没有渠道学到。”更何况他所中的这个咒可能是猎魔族的古咒……
“不过，你不是失忆了吗？还能记得怎样解咒？”非煜询问。
千晗摇摇头，自己也很迷茫：“就，我觉得能解，然后，就解开了。”
对这失忆的小丫头，非煜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只能帮她捋一捋各族群的信息有助于她的判断。
“精灵族往往会在二十岁之前觉醒自己的异能，可能是操控水火这样具有攻击性的异能，也可能是占卜、读心等这样辅助性异能。”非煜说，“你试试感受一番你体内有没有异能？”
千晗听言，使着力，试图集中意念憋出个异能来。
在非煜的视角看来，她似乎在用力憋气，小脸鼓着，通红，再这样下去估计要把自己闷死。
“大概是没有异能。”非煜在一边及时解救说。
“呼……”千晗泄了气，“我是猎魔族？”
“也未必，或许身为精灵族的你异能觉醒得晚。”非煜这样给出答案，“猎魔族是没有什么硬性的判断标准的，他们的猎魔咒任何族群都能修习，解咒也是；只不过猎魔族很少外传自己的咒语，对于解咒咒语，他们更是看重。”
非煜想了想又道：“都说猎魔族最聪明，其实是有道理的。他们不仅可以发明出强大的咒语，就连现在流行的武器、日常用具大都也是他们创造出来的，比如市面上的枪支，还有前些年才发明出来的相机，都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你应该会觉得有趣。”
“对了，在不能确认自己身的份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会解咒，不然会给自己惹来许多麻……”
忽地肩头一沉，非煜侧头看向这小丫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睫毛真长，小脸看起来很弹，好想捏一捏。
在血族面前这么没有防备心，是真的不怕我吃了你啊。
非煜忍不住轻叹一声，将目光移开，看向手中的红宝石，不禁深思——这究竟是什么，竟然具有对贵族血统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