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城

    画舫之上。

    姜未忧亲手替二人斟了茶水。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碧绿幽香,散着缕缕灵气,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云溪端起饮了一口,只觉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丹田经脉,无比舒泰:“好茶。”

    果然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修士和修士就是不一样,这还是云溪清醒后到现在喝的第一杯蕴含灵气的茶。

    柳岸也连连夸赞:“好茶,好茶。”

    姜未忧抿唇一笑:“二位道友喜欢便好。在下名唤姜未忧,不知两位道友如何称呼?去苍山城也是要去坐传送阵吗?”

    传送阵能轻松送人往来于各大城镇,很是方便,但因为每传送一次都要消费巨额灵石,通常只有大城才能负担的起,苍山城便是距离小青镇最近的拥有传送阵的地方,因此附近修士如有需要都会赶去苍山城。

    当然,他们连灵茶都喝不起,更坐不起传送阵。

    云溪道:“在下云溪,这位是我师兄柳岸。我二人去苍山城是要……”

    她还未说完,便被柳岸截了话头:“是要去探亲。”

    云溪:?

    她怎么不知道他们是要去探亲的。

    柳岸轻叹一声,露出些许悲伤之色:“不瞒姜道友,我师门人丁凋零,到我们这一代只剩了我和师妹两个,师父二十多年前去世了,走之前告诉我他还有个同胞兄长在苍山城,只是许久没联系已失了音讯,师父深以为憾,走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能找到他兄长的下落……”

    姜未忧不知想到了什么,十分动容:“原来是这样,亲人之情自是最难忘却的,贵师门果真是有情有义之辈,未忧便祝二位道友此行达成所愿了。”

    柳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师门清苦,没甚钱财,只能御剑飞行,让姜道友见笑了。幸而碰到姜道友,不然不知何时才能到苍山城。”

    姜未忧摇了摇头:“这位云道友修为如此高深,你二人却如此简约朴素,这正是上古时修士所倡导的天然质朴之风,二位道友都是品性高洁超凡脱俗之人,未忧颇觉羞愧,如何会笑话呢?”

    柳岸谦虚道:“哪里哪里。”

    云溪想说她倒是不想如此简约朴素,只是没有选择,嘴里也只能跟着说:“哪里哪里。”

    柳岸又问:“姜道友可是去苍山城坐传送阵的?”

    姜未忧腼腆一笑:“正是,从苍山城坐传送阵去锦明城是最快的一条路了。锦明城的天簪阁十日后要召开仙缘会收徒,我虽天赋平平,也想勉力一试。”

    这是谦虚的话,观姜未忧方才施展法术,她纵然不是天纵奇才,也是天赋出众,且她心境坚毅,决然果断,就她这个年纪实是难得。

    于是柳岸笑道:“那在下就提前祝姜道友所愿达成了。”

    “天簪阁……”云溪喃喃了句,觉得脑中似有什么念头划过,但却抓不住,识海一疼,不由微蹙了眉。

    “天簪阁是如今修仙界正道六大宗门之一,门内只收女弟子,多用琴、棋、书卷、画笔等作法宝,功法温和绵长,法术飘逸灵动、轻盈锋锐,总坛就在锦明城。”柳岸温和的声音如同春风轻拂,抚平了她的眉头。

    她想起先前姜未忧所使用的法术就是类似弹琴时音波攻击的样子,确实颇为合适。

    柳岸朝姜未忧点了点头:“我师妹自小在山上修行,甚少下山,故而对山下的事不太了解。”

    姜未忧更是敬佩,山上清修,不问世事,果然是上古修士风范!

    她犹豫再犹豫,还是开了口:“不知今夜可有幸和云道友一起打坐修行,若有不解之处可否请教云道友一二?”

    若能亲眼观一位筑基以上的修士打坐调息、吞纳灵气,对她必然受益匪浅。

    云溪对自己现在的脑子到底是诲人不倦还是误人子弟这个事说不好,但对着姜未忧澄澈真诚的眼睛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应下。偏头看向柳岸,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能说会道,你留下一起解惑。

    柳岸却假装看不见,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先去歇息了。”

    这画舫里头有两间,外头是会客的地方,里面还有一间休息室,放了床铺软枕等,不过姜未忧是修士,没有睡觉的习惯,平日只在外间打坐调息,那里间就是空关着。柳岸作为一个没啥修为的“凡人”,就不客气地进去睡觉了。

    画舫穿梭在云间,速度可比御剑快了不知多少倍,云溪于外间打坐调息,感觉清风吹拂面庞,虽然闭目也仿佛能看到满天繁星、皓月当空,天地灵秀之气汇聚己身,心旷神怡之极。

    这外头的灵气确实比小青山浓郁许多。

    想到小青山,她又不由想到屋子门口那几丛芙蓉,小青山灵气贫瘠,无人照看恐怕活不到他们回去了……

    这时,几声压抑的轻咳传入她耳中。

    她睁开眼,对面的姜未忧也睁开眼,疑惑地看向里间。

    云溪道:“我师兄自幼患病,但无大碍,我去看看就是。”

    姜未忧对云溪的敬佩简直到达了巅峰,修为高深,品性高洁,一心修道,还要看顾生病的师门手足,真是我辈模范!

    云溪轻悄悄进了里间,柳岸并没有察觉到她进来。

    他一身白衣,背对着门口躺着,手抚按在胸口上,眉头轻蹙,脸色苍白,显然在忍受着些什么。

    云溪走过去,伸手贴到他背上,柔和的灵气涌入他的经脉和丹田。

    她是木系灵根,蕴含生机之力,灵力最适宜给人疗伤。

    柳岸的眉头慢慢平缓,面色仍旧苍白,但已没什么痛楚之色,他睁开眼,缓缓坐了起来,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对云溪淡淡一笑:“多谢。”

    云溪道:“你近来身子好像很不好。”

    柳岸轻松地说:“这不是没事了。”

    云溪仍皱着眉头。

    她一向知道柳岸有病,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病,白天似乎还行,晚上就容易咳嗽,近来尤甚。寻常药都没有用,她的灵气倒是能缓解几分。她曾探过他经脉丹田,极其薄弱,似乎吸纳不了多少灵气,难以修行。

    据柳岸自己说,他自小就这样,生在一个小破村庄里,爹娘养不起这样三天两头生病的娇贵孩子,就把他丢在了河岸边一棵柳树下,恰好被他师父捡到,也不嫌他天赋差,救了一条性命。

    他说:“师父在柳树下的河岸边捡到我,所以给我取名叫柳岸。”

    云溪还记得那时候她刚醒没多久,听了这解释联想到自己的名字:“那我……”

    柳岸悠然一笑:“你自然是师父在山下小溪里捡到的,那天春光明媚,云朵倒映在溪里,你漂浮在溪水中,就像漂浮在云朵上一般,所以叫云溪。”

    云朵倒映在溪里。

    所以叫云溪。

    “师妹?师妹?”见云溪一时皱眉不说话,一时又眉头舒展怔怔发呆,柳岸连连喊了两声,“我真没事了。”

    云溪回过神来,半晌道:“没事就好,毕竟我们还要去苍山城探亲呢。”

    柳岸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解释道:“师妹你听我说,我们去人家门派拿绛灵果,那肯定是人家的宝贝,人家怎么肯给我们,到时候不是偷就是抢,也不是啥好事,还是一字不提为好。所以,嘿嘿,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其实当时柳岸说完,她便反应过来了,此时不过调侃一句,听他不喘气说那么长一段话,便知道他现下无碍了。

    云溪道:“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

    柳岸笑得明媚:“好的师妹。多谢师妹。”

    次日。

    柳岸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舒舒服服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云溪正和姜未忧对弈。

    姜未忧蹙眉苦思冥想,落下一子。

    云溪神态悠然,紧跟着落了一子。

    “唉,又输了。”姜未忧叹了口气,心里却十分敬佩,“云道友果然天赋异禀,在下棋上也是如此。”

    今天下第一盘棋时,云溪显然是没怎么下过棋的,还听她细细讲了对弈的规则,但没下两把,她便仿佛福至心灵,得心应手起来,现下姜未忧已经下不过她了。

    真是令人羡慕的天赋啊。

    看到柳岸出来,姜未忧正好丢下棋子,问他:“柳道友可安好了?”

    柳岸微笑:“多谢姜道友关心,我已无大碍了。”

    姜未忧道:“我听云道友说,柳道友是有先天弱症,待到苍山城寻到故人后,可千万记得寻医治病,苍山城修士众多,说不定一出手柳道友便药到病除了。我若有幸能入天簪阁,也会为二人留意名医。”

    说到底他们不过萍水相逢顺路一走,柳岸也没想到这位姑娘如此真诚。

    柳岸郑重点头:“多谢道友。”

    画舫速度很快,仅仅三日便停在了苍山城。

    均和门虽不是修仙界正道六大宗门之一,但也是有名有姓的门派,足够庇佑苍山城繁华富饶,这里汇集了不少修士,进城便见不少人御剑而行,和小青镇截然不同。

    两人和姜未忧在城门口分离。

    分别前,云溪递给了姜未忧一个东西:“这个送给姜道友,感谢姜道友邀我们同行,一个小东西,还望道友不要推辞。”

    姜未忧一愣,只见这是个样式纤细精致的手链,她将手链拿在手上,随即面色一变,惊疑不定地看向二人。

    云溪朝她微微点头,笑了笑:“发钗易落,这个可能……更不易发觉一点。”

    姜未忧轻咬嘴唇,片刻后道:“多谢。”

    送别姜未忧,柳岸和云溪悠然走在苍山城街上,云溪忽的问柳岸:“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妖的?”

    那天和蜘蛛精缠打之时,姜未忧那压制妖气的玉蝶钗掉落,云溪才察觉她是个妖——而且刚开始她也不能确认,只是后来两个蜘蛛精都死了,妖气仍在,她才确定的。

    柳岸修为低微,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岸张望着周边摆着各色仙家首饰、符咒、阵法的小摊,不知在盘算什么,随口说:“哦,那片树林里其实没有什么妖修,不然那画舫落在里面这么长时间,早被妖修瓜分了,那两个蜘蛛精就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吃掉她增长修为。我不仅知道她是妖,我还知道她是蝴蝶妖,诶,蜘蛛吃蝴蝶,是合理的。”

    而且,哪儿有出身世家的修士会路过小青镇,周边不谙世事的妖还有些可能。

    云溪夸他:“师兄你那个隐匿妖气的阵法刻得确实还不错,你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柳岸和她互吹:“那还得多亏师妹修为深厚,注入灵力,不然我刻得再好也没有用啊。”

    云溪笑笑:“还是师兄功劳更大一点,那请问一下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呢?”

    如何混进均和门,这是一门学问。

    柳岸倒是丝毫不急,从包里掏出一块洗得有些褪了色的雪青布料——也不知道他送掉一块怎么还有一块:“摆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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