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漪咬着煎饺，仔细回忆了一番，发现之前见过的女子，不论是冯春华还是黄君涵，脸上永远都带着层妆。

    只是妆容浓淡略有分别罢了。

    发现自己确实与众不同了些，她道：“我非是不想画，而是实在不会画，再加上之前手里没钱，买不起脂粉，所以才一直这样。”

    万璐嫣惊讶：“这天底下竟还有女子不会化妆？那如何讨得心上人喜欢？”

    拾漪笑了笑，她虽不认同万璐嫣所说女子只有化妆才能取悦心上人的话，但她是不会化妆却是真的，在未来，化妆品是富人才买得起的东西，而她生活在军营里，里里外外都是粗人和穷人，谁会教她化妆呢？

    但大周富饶，化妆品也不是什么珍贵的奢侈品。大周女子都喜欢描画精致的妆容，哪怕手再笨，也会略施粉黛，像她这样素面朝天便出门的确实是少之又少。

    “那这样，等吃完早膳，你到我房里，我帮你画个全妆。”万璐嫣想了想，说。

    “我们不是要早些走吗？化妆……多耽误时间。”拾漪犹豫道，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一直穿着男装出门。

    “化个妆不会耽误多少工夫，”万璐嫣说，“且蒋贸才那惫懒的家伙还不知要睡到几时才起。你不用担心时间来不及。”

    “那好吧……”知道万璐嫣强势，说一不二，拾漪不在推辞，点头应下。

    万璐嫣房中，各式各样的化妆品一应俱全，她用刷子柄挑着拾漪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型和五官。

    片刻后，她从妆奁中抽出一小盒口脂，说：“姑娘肤色白皙，不用再敷粉。只需描画一下眉眼再涂一层口脂就好。姑娘眉眼处又透着淡淡的粉嫩，唇上涂淡橘色最显青春活泼。”

    “淡橘色？”拾漪垂眸去看，她只见过渚州姑娘涂正红或淡红两种颜色的口脂，却没见过这种颜色的。

    “是的，”万璐嫣拿硬头小刷子沾了一点口脂，缓缓涂到拾漪唇上，“这种颜色只有京城才有，颜料是从京城独有的暖石花上提取出来的，暖石花稀少价高，光这一小盒口脂，就要近二十两白银呢！而寻常颜色的口脂一盒才不过一二百文钱。”

    万璐嫣抬手，拾漪吃惊道：“价格竟相差这么多！”

    “物以稀为贵，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京城多的是达官显贵，谁家里都不缺这点银两。但我唇上口脂的颜色，就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了。”

    万璐嫣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她唇上的口脂是偏深调的棕红色，显得人大气成熟，气场全开。

    “这是因为什么？”拾漪好奇问道。

    万璐嫣一边给拾漪画眉，一边说：“这种颜色，是从红竺石研碎后的粉末里提取出来的。红竺石只产自西方一面积不足三万公顷的岛国。是我外出经商偶然发现并带回来的。如今只专门供给皇家使用，而我这一小盒红竺石口脂，则是进宫觐见时太后奖赏的。京城女子多喜效仿宫中妆容，可耐得不到此等颜色的口脂。曾有商人想用低劣的彩英矿替代红竺石，批量生产棕红色口脂，结果没想到那石头里竟含有微量剧毒，不少人家里的小姐因用了这种口脂中毒身亡。当时这件事还在京城掀起好一阵波澜。”

    画好眉后，万璐嫣将黛石放回妆奁，将铜镜捧到拾漪面前：“看，画上妆后是不是显得人气色更好了？”

    拾漪头一次化妆，感觉很是新奇。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被描画得更加精致，更具有存在感。

    她底子本就好，所以万璐嫣给她画的妆容精致淡雅，除了淡橘色的口脂，别处几乎看不出画过妆的痕迹。

    看着这样的自己，拾漪惊喜道：“万小姐的手好巧！”

    万璐嫣笑道：“这是自然！我为了美丽，自七岁开始就学着在脸上涂涂抹抹，如今也有十来年的化妆经验了。”

    这一张妆面瞬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拾漪和万璐嫣有说有笑地走出房门，正准备叫上蒋贸才出发去游湖，却发现他竟还在赖床。

    万璐嫣极度讨厌不守时之举，看着蒋贸才紧闭的房门顿时火冒三丈，抬脚就往上踹去。

    “蒋贸才！我给你数三声，三声后你若起不了床，姑奶奶就叫人来卸了你这房门！一！二！三——”

    蒋贸才带着一身怨气，倏地一下打开房门，语气极冲道：“姑奶奶！你昨夜跟我聊到几点你心里没数吗？你不需要休息不代表我不需要！”

    拾漪站在万璐嫣身后轻笑：“贸才兄今日火气可真大！”

    蒋贸才这才注意到拾漪，脸色瞬间转晴，由衷地夸赞：“拾漪姑娘今天好漂亮！”

    万璐嫣哼了一声：“也不见你对别人有这副狗腿的模样。”

    蒋贸才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若不是你扰我睡觉，我或许也能给你几分好脸色。”

    “谁稀罕你的好脸色！”万璐嫣不甘示弱。

    “不稀罕就赶紧把婚退了去！天底下有的是好姑娘稀罕小爷这张脸呢！”

    “你——”

    “好了，”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拾漪赶忙打圆场道，“不要磨叽了，再磨叽一会儿太阳就大了。若不想被晒，就赶紧收拾收拾出来。我们在楼下等你。”

    “得嘞！”蒋贸才倒是很听拾漪的话，转头就将房门关上，不多时里面便传来洗漱的动静。

    去往郊外的这一路上，拾漪和万璐嫣因别具一格的口脂颜色纷纷引人注目。

    她俩本就貌美，被符合自身气质的口脂一衬，显得人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饶是蒋贸才再厌恶万璐嫣，心底也不得不承认，万璐嫣虽不是大众标准下的美女，但也的确出落得不俗。

    只是比起拾漪姑娘还是差远了！

    他在心里又恶狠狠补上这一句。

    渚州姑娘爱美，好奇她俩涂的是什么样的口脂，有大着胆子的上前来问。

    万璐嫣一路走一路答，拾漪一直默默地听着，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直到到了湖边，坐上船后，她才凑到万璐嫣身旁，说：

    “万小姐，我发现一个巨大的商机，若能把握住，说不定能彻底改变一个行业的发展前景。”

    “哦？”万璐嫣生出几分兴趣，“说来听听！”

    拾漪说：“我见渚州姑娘对我们嘴上的口脂颜色很是感兴趣，之前她们因原材料限制，只能涂红色的口脂，我们若能制成其他颜色的口红，定能大卖。”

    万璐嫣皱眉：“可我已经说过，不管是暖石花还是红竺石，都是极其稀有的材料，不可能批量生产。”

    拾漪道：“大周又不是没有其他可制作染料的矿石植物，若我们能找到其他平替，说不定能做成批量生产呢？”

    她这个想法，若是做的起来，以化妆品在大周女子中的受欢迎程度，必定能大赚特赚。但初期寻找平替的过程则是一个大工程，若万璐嫣这位有经商经验的前辈能加入，前期的困难说不定能轻而易举化解。

    只是万璐嫣还是不看好：“能用来制作口脂的材料都是十分苛刻的，毕竟口脂就涂在嘴巴上，很容易入口。若稍有不慎，就会像京城的彩英矿一般，害人性命。而我们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拾漪的想法是很不错，商人要想成功，必须具备她这样独到的眼光，和细致的观察力。

    但她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商人，这事若放在前几年，她或许愿意冒这个风险去尝试，但这些年生意做得越大，受到的掣肘就越多。况且她背后还牵扯到整个万家的命运，她绝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拾漪并不放弃，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制作染料的东西有无毒性可以试验出来。且我们也不拘只模仿生产暖石花和红竺石的淡橘色和红棕色。各地姑娘的气质容貌多少都会受到当地环境影响，若能因地制宜，从当地的矿石植物中提取出适合她们的颜色，这样做出来的产品，既能获得当地姑娘们的喜爱，还能节省材料运输这一部分的成本。岂不两全其美？”

    她虽然从不化妆，但未来化妆品行业牵扯到各国都在争抢的石油资源，她还是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

    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人适合的妆容是不一样的。比如他们北方的富婆更喜欢画精致艳丽的妆容，而南方水乡则更喜欢温婉柔和的淡妆。

    而影响妆容的一大因素，便是口红的颜色。

    甚至很多人，在不同的季节，都会根据天气以及衣服的色系，选择不同颜色的口红。

    像夏天，衣裙轻盈，颜色偏淡，大多数人就喜欢搭配浅淡轻薄的橘色，豆沙色，玫瑰色口红。冬日衣服厚重，且深色系衣服偏多，更多人就喜欢涂更有层次感的褐色，红棕色，深红色口红。

    像她们两个今天的妆面，拾漪的就更适合春夏，万璐嫣的则更适合秋冬。只是大周目前还没有根据季节挑选妆容的意识，若是将来她能将口脂生意慢慢做起来，说不定真能让大周不同地方的女子，都能挑选出适合自己的独特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