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拾漪仿若好不容易挣脱牢笼的飞鸟,即使外面风雪交加,也阻挡不住她要振翅翱翔的欲望。

    “姑奶奶,我求你把窗户合上吧!天寒地冻的,你不怕冷,我这凡胎肉||体可怕啊!”

    卞岚瑟缩在马车一角,扯着商逸宽大的袖子盖在自己身上,极度憎恶地瞪视着拾漪。

    “哈哈哈——咳咳咳!”拾漪迎着风笑,结果被灌了一嘴冷风,将窗户拉下边咳边笑着说,“不好意思卞岚,我真的太激动了!这比我在战场上死里逃生还要刺激!”

    “请把你的大牙花子收一收!晃得老夫眼疼!”卞岚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说,“别高兴的太早,小心乐极生悲!”

    拾漪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可悲的?我们现在已经出了渚州,老王爷再想抓我们也没门!”

    卞岚冷哼,阴阳怪气道:“虽说出了渚州,但距离京城还远的很!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变故,我们两个弱男子还要依仗您的保护!”

    商逸默默把衣袖抽回来,以示自己非“弱男子”之列。

    拾漪毫不留情面地笑出声来,坐到卞岚身边无半分诚意安抚:“放心吧卞大夫,有我在,一定不会让您老人家出事!”

    眼见卞岚白眼就要翻到天上去,拾漪憋着笑与商逸对视一眼,转移了话题:“说正经的,我们何时能到京城?”

    商逸说:“大概正月十五左右。”

    拾漪:“春闱在什么时候?”

    商逸:“二月初九开始。”

    “那还好,到了京城你还有适应和准备的时间。”

    拾漪脑中盘算着时间,现在才腊月中旬,按照商逸的说法,他们大概还要走一个月左右,不禁缓缓皱起眉头:“京城距离咱们这么远吗?”

    按道理说,这么长时间足够渚州到京城走个来回了。

    商逸解释说:“北方多风雪,路不好走,马车速度本就慢些。且又接近年关,不少地方过年忌出行,会封城,又要耽搁一段时间。”

    “所以我们要随遇而安,在外面的某个城市过年了?”思及此,拾漪惊喜道。

    她还没尝过过年的滋味,心里不由浮现出一丝向往和新奇。

    卞岚能体会她的心情,一直以老父亲自诩的他不免泛上一阵心疼,方才虽气恼,此刻却坐正身子说:“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提前与我说,我尽可能满足你。”

    拾漪笑得狡黠:“我最想要的,你怕是不能轻易给我。”

    这话勾起了商逸的好奇心:“你想要什么?”

    拾漪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要能代替他的充电装置,想了想说:“我想要天上月,海中珠,岩上草,漠中花。”

    卞岚冷笑:“我看你是想要我命!”

    话音未落,马车的右车轮猛地一颠,坐在右边的拾漪不防,后背“砰”得一下撞上车厢。

    “哎呦——痛!”

    拾漪皱着脸,一只手揉着后背,一只手掀开窗子:“王叔,发生什么事了?”

    王叔是他们雇请的车夫,人老实忠厚,车也驾得平稳,这一路走过不少崎岖路段,都不曾发生什么意外。今日这一颠,令人始料未及。

    马儿也被惊得不断嘶鸣,王叔先安抚好两匹马,然后立即下车查看情况:“回公子,我们的车轮好像坏了。”

    “好好的车轮怎么突然坏了?”拾漪不解。王叔做事一向谨慎,为不耽误出行,每天晚上都会把马车内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昨日还完好无损的车轮怎么可能说坏就坏?

    三人都下车去查看情况,他们正行驶在一片密林中,天色渐晚,太阳虽还未落山,车头已经挂上了照明的灯笼。

    这里已是北方地界,深冬树叶凋零,唯留高大的白皮树木枝丫横错。

    许是气温过低的缘故,周围雾蒙蒙的,能见度很低,加上消瘦密集的树干随风发出梭梭之声,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卞岚搓了搓胳膊,牙齿打颤:“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叔趴在地上,拿烛灯照着轮子说:“应当是被地上尖锐的石头划烂了,怪我,没仔细看路。”

    商逸安慰说:“这里雾大,一时不查不能怪你。”

    卞岚又问:“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往前走?总不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夜吧?”

    商逸把王叔扶起来,说:“我记得车厢里有备用的轮子。”

    王叔直起身子,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哎,是,是有备用轮,不过各位公子老爷要稍等一会儿,换轮子需要费点功夫。”

    拾漪说:“没事,你快换吧。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不怕冷,可以在外面给你搭把手。”

    “多谢小公子。我这就去把车轮拿出来。”

    王叔转头往车上走去,就在他踏上车辕的那一刹那,一道破空之声突然传来,一支短箭以极快的速度朝商逸射来。

    “小心!”

    拾漪反应极快,闪身到商逸面前,接住飞来的箭矢。

    “是谁?”方才还面色平和的她目光骤然变得狠厉,眉头压得低低的,紧张环顾四周。

    四周一片死寂,浓雾之下也无法寻到射箭之人的身影。

    商逸拧眉掰过她握箭的手,果不其然在她手心发现一道血痕,万分心疼道:“你受伤了,疼不疼?车上有消毒止痛的药膏,我陪你去擦!”

    拾漪抬起头,看向他轻声安慰:“我没事,那箭速度太快,难免擦破皮肤。这点小伤用不着擦药,待会儿自己就好了。”

    她将短箭拿起来,凑到烛光下细看,不禁奇怪道:“这小箭矢除去箭尾还不到两寸长,也不是冲着你的心脏不好射过来的,哪怕真打到你也不过受点小伤,射这发箭的人意欲何为?总不能是想要杀人却准头不好吧?”

    商逸抿了抿唇,垂眸沉声说:“射箭之人应该没想伤到我。”

    他在箭射过来的那一刻就判断出,箭应该打不到他身上。所以迅速做出最佳判断原地不动,没想到此举竟伤了拾漪。

    他现在无比懊恼,早知如此,他就该往旁边闪躲一下,若拾漪见他脱离危险,大概就不会扑过来帮他挡箭。

    也就不会受伤。

    卞岚自剑射过来时便仿若心脏骤停般怔在原地,大半晌才缓过神来,哆哆嗦嗦凑到他俩身边,猜测道:“不会是打鸟的猎人不小心误射的吧?”

    “你见过在黑天打鸟的猎人,还是见过在浓雾中打鸟的猎人?”拾漪睨了他一眼,“一定是有人要针对商逸,商逸,你除了得罪过老王爷还得罪过谁?”

    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迎着烛光恳切地看向他,眸子里一片单纯,似是不相信他会招惹上什么坏人。

    他仔细回想一番,摇摇头:“我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或许这只是个意外,我们不要草木皆兵,快点修好车轮便走吧。”

    他不想让拾漪忧心,所以装作轻松模样。拾漪却不为所动,她很清楚这不是一场意外,若来人不想伤害商逸,那这柄箭的意思,大概是一个提醒。

    商逸见她还在忧心,思索片刻又安慰道:“我真的没事,你若担心接下来还会有这种意外,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就好,有你在,我总不会出事的。”

    拾漪还是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商逸是何等聪明,一定知道是谁要针对他,只是怕她担心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商逸被她看得一阵心虚,攥着手指,不知该如何是好。

    卞岚感受到二人间陡然变得诡异的气氛,忙揣着手岔开话题:“老王呢?这都没事了怎么还躲在马车里不出来?”

    王叔一直害怕地躲在马车里。他只是个靠驾车养家糊口的小老百姓,从未想有朝一日能涉足惊险刺激的刺杀风波。

    风波过后他本想从车厢里爬出来,却又听到外头主子们不太愉快的交谈,胆小怕事的他不想被波及,于是决定再装一会儿鹌鹑。

    蹲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卞岚唤他,王叔忙起身,抱着轮子走出来,讪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这轮子不大好找啊……”

    卞岚看破不说破,不欲与他计较,只道:“找到就好,你快换上吧,莫要再耽搁了。我们还要在城门落匙前赶到下一个城镇。”

    王叔“哎”了一声:“好嘞好嘞,小的这就换。”

    拾漪所站的位置正好在坏轮子前,见王叔走过来,不再与商逸僵持,冷着脸让到一边给王叔打灯。

    商逸明显感觉到她生气了,心底慌乱无措,想哄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卞岚看他这副呆样,恨铁不成钢般摇摇头,把他拽上马车,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就告诉她又怎么样?拾漪是个直性子,你越瞒她,她越觉得你没把她当朋友,越觉得你这人不够仗义。”

    商逸知道这人精似的大夫早把他的心思看穿了,默默看了他一眼,靠在车厢垂头丧气道:“我本就没把她当朋友。”

    “你搁这儿跟我抬杠呢?我说的是这个问题吗?”卞岚瞪着他说。

    商逸闷闷地不说话,卞岚“啧”了一声,说:“你真在渚州得罪人了?为什么不敢告诉她?”

    商逸咬着嘴唇,还是不答话。

    “你这孩子,真是急死个人!”卞岚摇头直叹他朽木难雕,“作为过来人,老夫可告诉你,谈恋爱得有嘴!张不开嘴就追不到小姑娘!像你这样的闷葫芦,活该单身二十年!”

    商逸抽了抽嘴角,终于开了金口,忍不住反驳:“我也不是完全不开口,该说的话我都会说。”

    “你都说了什么该说的?咱俩认识这么久,你小子是对人家表白了还是已经把人追到手了?什么都没说难道就叫该说的都说了?”卞岚气道。不禁腹诽当年他也是无数学弟的恋爱导师,不少年轻人因得他指点很快便成眷属,怎么到了商逸这儿就油盐不进?

    商逸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说:“这与刚才的情况不一样。”

    卞岚一摆手:“得,跑题了,我就问你,方才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得罪了谁?”

    商逸见他穷追猛不舍,一副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知道自己无法轻易糊弄过去,无奈叹了口气,只能道:“我不是不告诉她,我也不知究竟得罪了何人,只在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

    “你觉得是谁?”

    “朝中人。”

    “朝中人?”卞岚惊讶,“你上哪儿得罪朝中人去?”

    商逸淡声道:“老王爷之前以我的名义出台整治商行垄断的政策,虽收效甚好,却触及了不少人的利益。我朝官场并不如前朝官场清明,官商相互之行比比皆是。渚州富饶,且向来与京商来往密切,我猜京中必有大鳄想在渚州分一杯羹。只可惜被我这一政策阻了回去。”

    “那老王爷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啊。他自己名利双收,得到皇帝嘉奖,渚州百姓爱戴,锅却都让你一个人背。”卞岚皱起鼻子,很是不齿义康王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不过,这也不影响你坦白。”

    他话锋转得猝不及防,商逸:“……”

    “此事尚未确定,所以我才不打算与她说。如果不是,也只是徒增烦恼。”半晌,他才解释道。

    “你瞒着她,让她伤神猜来猜去,才是徒增烦恼!”卞岚最后提醒他道。

    王叔动作麻利,没多久便修好车轮。拾漪抬帘进来,面如沉霜,坐在离商逸最远的位置。

    卞岚一脸爱莫能助看向他,仿佛在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哄人的方法我都教过你了,该如何实践你自己看着办!”

    商逸微不可察叹一口气,他既不忍又舍不得拾漪因他生气,他小心翼翼瞥了拾漪一眼,伸出手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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