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年的第一天，你特意换了一身梅花纹样的振袖和服。和小白去参拜的路上，遇见了枭谷排球社一年级123。
你看了一眼身边的白福雪绘：“很巧哦？”
小白面不改色地转开了脸：“这就是缘分啊小柚～”
号称偶遇的这群家伙无视了你的死亡视线，跟在你和小白身后神情自然地聊天，声音不大不小，你和小白刚好可以听到。
现在的男子高中生之间也会假惺惺地说些早上吃了没，气色真不错之类的社交废话吗？你不由感到几分疑惑，这群家伙不是昨晚才在一起看完烟花吗？
登山的石阶不算难走，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淡了冬日清晨的冷冽，你按照常规流程净手、摇铃、参拜。
被人群嘈杂拥挤包围着的你，总有种隔纱观花的疏离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拿着绘马站在神社中那棵巨大无比、老干虬枝的古木前。
不知为何四下游客稀稀松松，你好像又和大家走散了。瑟瑟的寒风吹动密密麻麻系在光秃秃枝丫上的绘马，让你恍惚回到了枝繁叶茂的夏天，风也曾这样叮叮当当地吹动玻璃制的风铃。
有人手脚麻利地先你一步系上了被涂鸦得乱七八糟的绘马，颇为满意地叉腰仰脸大笑三声，响亮地合掌大喊：“感谢您今年的庇佑！来年也请多多指教！”尔后才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你的肩。
这家伙怎么到哪都悄无声息的。你抽了抽眼角。
“柚！快许愿！”木兔光太郎冬天也不肯老老实实地穿衣服，呢子外套大敞着露出毛衣下开了几粒纽扣的衬衣。他自来熟地揽过你的肩，很是兴奋地看着自己挂得高高的绘马：“你要是挂不上去，我可以帮你！”
你往旁边瞥了一眼木兔裸露在外的锁骨、往下是隐隐约约的胸肌线条，神情微妙地转开视线：“干嘛这么着急。”
“早点系上去，神大人就会早点看到啊！柚你想许什么？”木兔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许的愿望……嗷！好冰！”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龇牙咧嘴道。
你收回了突袭他光秃秃脖子的手，语气淡淡地吐槽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笨蛋。”
木兔光太郎竖起的发角犹如大型犬的尾巴一般不甘不愿地垂了下来，他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大过年的，跟笨蛋说太多话会被传染吗，你有点害怕，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提起笔却又对着空荡荡的绘马犹豫不决。
木兔不死心地凑过来，看了看你手中的绘马，又看了看似乎在思考着的你，用气音漂浮着问道：“柚你还没想好吗？”他似乎以为小点声就不会被神明大人听到了一样。
你在绘马上迟疑着画了一个小小的贝斯简笔，想了想又用笔把它涂黑，最终沉默着写下了一行小字。你把绘马翻了个面，指使木兔帮你挂到最高处。
“走吧。”你把冷冰冰的指尖缩回小袖里，对还杵在树下对着满树的绘马若有所思的木兔光太郎说道。
木兔君仰着脸摸了摸下巴，听到你的话才三两步跨到你身边，和你并肩下山。
不比上山人潮拥挤，下山的路寂静无人，木屐踩在石阶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木兔光太郎低头看了一眼你脚上的木屐，突然问道：“柚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你站在石阶之上停住了脚步，愣了一愣，直到木兔又跳下两层台阶，才抿了抿唇：“没有。”
“有点奇怪啊，”木兔光太郎语气不明地感慨道：“柚看起来对什么都很擅长，做什么都胸有成竹。”
他背对着你，你看不到他此时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这里这个成语是这么用吧？”
你有些莫名其妙。木兔光太郎接着语气深沉地问：“无所不能的柚大人为什么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没有想好呢？”
这家伙听起来像是真情实意的疑惑，问的内容却是直白得有些尖锐。你被这尖锐的提问刺痛了，如果这不是站在台阶之上，你一定会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木兔光太郎的屁股。
你藏在小袖里的手指紧紧地攒成一团，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然后有些难掩羞恼地开口：“木兔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毫无顾忌地做自己的梦的！”
“是吗？这样啊……”木兔光太郎半转过身来看你，眼神是难得的锐利，似乎要把你剖析透彻一般，你别过脸不想和他对视。很快木兔又挑着眉龇牙轻快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做梦也需要条条框框吗？这种事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柚自己明白就好了。”他又恢复了那种没心没肺的模样。
木兔没有接着阐述自己的观点，也没有劝你，只是站在台阶下对你毫无负担地伸出手：“不过柚不能做的事、想要达成的愿望可以交给我。”他此刻的笑容少年意气十足，嚣张却又灿烂如冬阳：“我的愿望和柚的愿望也差不多嘛！完全可以一起实现！”
你微微睁大了双眼，像是被哽住一般不该作何反应，缩在小袖里的手捏紧了又放开，最终只能自顾自地掠过木兔，硬邦邦地回复他道：“才不要你管！”
木兔光太郎在你身后飞快地眨了眨眼：“哎？为什么这么说啊？好冷酷哎柚！”
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一步跨下三个台阶，虚虚握住了你冷冰冰的指尖，又很是得意地放缓了脚步。
“穿着木屐下台阶要小心一点啊！”他头也不回地这么说，耳后却微微泛红。
木兔的脸上的笑是热气腾腾的，握住你的掌心也是热气腾腾的。就好像此刻吹拂过你脸上的风，也是热乎乎的一般。
风沉默地吹拂你别着绒花流苏的发，沉默地奔赴向山巅，沉默地穿过山上满树五颜六色的绘马，惹起一池春皱。木牌轻轻撞动，高居云端的神明或许也会因此看到，束在最高处的两枚小小的木牌。
「想要和大家一起打排球！无论几次都好！」
「想要再一次看到舞台之上（划掉），想要再看一次，最顶端的风景，和大家一起。」
*
春高，枭谷最终倒在了四强战。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垂头丧气。因为，木兔光太郎打出了极其璀璨夺目的一球。
就像太阳一样。彼时你站在场边，看着高高跃起奋力一击的木兔光太郎，心里不知为何蹦出这样一个想法。
太阳何其耀眼，足以驱散失利带来的阴霾，太阳不是用来直视的，太阳是用来习惯的。只要他站在场上，队友就能全心全意地依赖与托付。只要他站在场上，就还有赢的希望。
你听到暗路监督微微笑了起来：“这就是王牌啊！”
“再来一球！”枭谷年轻的王牌环场挥舞着双手怒吼着，于是队友们拼尽全力，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刻。
已经够了，这一次你也随着全场热烈的掌声轻轻地拍了拍掌心。
枭谷止步于此，枭谷年轻的一代却不会在此停驻，少年不凡，过往成败如何何必挂怀。你知道，有些笨蛋只会嫌这故事还不够跌宕，不够他踩着这些成为聚焦全场目光的巨星。
你用温热的毛巾盖住了大汗淋漓的王牌的脸，掌心隔着柔软的毛巾也能感受到眼睫的颤动和猛烈的喘气动作。
你柔和地敛着眉眼，对着他，也对着枭谷的大家：“还好吗？”
回应你的，是少年们齐声而沉稳的答复。
你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那就好。”
*
一月份的春高战结束，年轻的正选们蓄势待发着等待来年，但三年级的内田前辈和薰学姐就要引退了。
二年级的约诺前辈继任排球社队长。内田前辈终于卸下重任，可以发挥本性在后辈面前鬼哭狼嚎，不省心的一年级们丝毫不体恤前辈敏感的少女心，围着他打打闹闹，还撺掇着约诺前辈请客吃大餐。
雀田学姐站在你和小白之间，嘴角含着清清浅浅的笑。她摸了摸你们软蓬蓬的头发：“接下来，就要辛苦柚和小白了哦？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来找我哦？”
小白猛地扑进薰学姐怀里，你也不甘示弱。雀田薰忍俊不禁，轻轻地回抱着你们，视线又投向了排球场上活力十足的少年们。
你听到薰学姐的胸腔微微震动，发出了柔和的低鸣，她犹如即将离巢却依依不舍的母鸟，细细地梳理着你们的羽毛：“真是舍不得呀……没想到最后一年会过得这么快……”
“就算是引退了也要来看比赛噢，薰学姐！”你大声地说。
“是～是～”她无奈地点头。
引退仪式后，大家闹腾腾地凑在一起吃了一顿烤肉。运动系男子高中生的食量深不见底，白福雪绘的食量则吊打这群DK，约诺前辈蔫嗒嗒地对着自己倒不出一个硬币的钱包流泪，你于心不忍，先替他们结了账。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我感觉我要被腐蚀了！”小见春树瘫倒在榻榻米上，抚摸着明显鼓起来的肚皮喃喃道。
木叶秋纪眯着眼睛悠悠开口：“还是大小姐可靠啊！”
木兔光太郎还在不死心地试图挑战小白大胃王的尊严，一边咀嚼烤肉一边大声说：“噢噢噢！大小姐这种称呼不是很贴切吗？”
鹫尾辰生看了一眼正在努力扒拉开抱着你大腿痛哭的约诺前辈的你，默默地抿了一口麦茶，识时务地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群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狠狠地扎在了你的身上。本来你还打算在薰学姐退部之后做个温柔的好女人，你冷笑着扒拉开抱着你大腿痛哭流涕的约诺前辈，但看起来这个家没有你做主是不行了。
猿杙大和本来还在死死抱着约诺前辈的腰试图阻止他不爱惜自己生命的极端行为，看到你逐渐狰狞的表情后，缓缓放开了双手，往后挪了两步开始故作轻松地吹口哨。
薰学姐和内田前辈仿若置身事外一般碰了碰酒杯，一脸慈祥地看着你往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们嘴里塞自制料理。
“有小柚在我就放心了！”这是被对可靠学妹滤镜糊脸的内田万里。
“哎呀，有活力就是好呀～”这是稳稳拿捏学妹，只觉自家学妹可爱的雀田薰。
全员阵亡的枭谷正选如今的恢复力十分惊人，半个小时之后又活蹦乱跳地说要请大小姐看烟花。
你被他们奇妙的脑回路弄得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也没有烟花祭可看？还有为什么这群家伙这么执着要请你看烟花啊？
你满腹的吐槽欲，对上大家隐晦又期待的眼神，又咽了下去，最终只色厉内荏地道：“不许喊大小姐！”
少年们雀跃着欢呼一声，嘻嘻哈哈地应了，让你在店里稍等一会，一大群人呼啦呼啦地散开。
小白惬意地靠在你身上，像一只晒太阳懒散的猫咪，你挠挠她的下巴就会乖巧地露出肚皮。
一大群人又呼啦呼啦地赶了回来，抱着一大坨手持烟花，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你。
“放吗放吗？！”有人这么问你。
你真是服了这群家伙了，一个个内田万里附身少女心爆表吗？你被这群人吓得一脸呆滞地点点头，这群家伙就推搡着上前，把你拉了出去。
不知是谁先点燃了仙女棒，昏沉沉的夜色之中像第一抹划开天空的流星，然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点了起来。木兔光太郎还兴致勃勃地给你介绍。
“HEYHEYHEY！这个是斜线球！”他煞有其事地挥舞着烟花，细碎明灭的拖尾在空中划出你熟悉的弧度。“这个王牌大人的绝技！内线扣球！”
“哇你这家伙适可而止吧！这么浪漫的时候还用来模拟排球？”
“哈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谁把这个排球笨蛋拖下去！”
“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排球笨蛋的啊？笨蛋？”
“哈？”
“谁啊怎么突然踩我一脚！偷袭啊偷袭！看我烟花光剑啾啾啾！”
“麻雀才啾啾啾！猛禽类只会嗷呜！”
“猛禽类才不这么叫呢哈哈哈哈哈！缺乏常识过头了吧！”
“呜哇，别吵了！大小姐看起来要过来咬你了哎！”
少年们簇拥在一起，烟花落在他们眼中，点燃了一小簇一小簇的星火。
你被他们强行摁在中间，每个人拿着烟花都要在你身边晃两圈显摆一下，脸上的表情鲜活又欠揍，你想要摆出看白痴的恶狠狠的表情，却怎么也压不下上扬的嘴角。
最后小白轻轻推了你一下，你才如梦初醒一般，抛却了大小姐的矜持，钻进飞快消逝却又绵延不绝的流星群之中。
“我也要！给我一支啦！”
“哇小心小心！”
“拿给你拿给你都拿给你！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哇！”
“哈哈哈哈点燃了！厉害吼！”
“没有没有！谁敢嘲笑大小姐，锤他！”
“哇！叛徒！有叛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