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七年，六月中旬，距离符家小姐出嫁之期还有一个月，符老爷给女儿准备了两艘船的嫁妆，男方是福建泉州橡胶大亨徐知独子，这门婚事，两人是门当户对。

    虽说符家与徐家这门亲事属于门当户对，女没高嫁也没低嫁，唯一不足的是徐家少爷大符家小姐十岁。听说，前年符家少爷从英国留学归来，他读过洋书还交了洋人女友，不过被徐老爷拆散了，符家少爷不死心，他和女友被拆散后交了一位画家女友。不过男人花心，可名正言顺的妻子就一位。

    ……

    符家大院位于南港码头上方的槟榔林的正中央，符家宅大门正对海的方向，意味着迎水招财。符家宅有五宅，中间主间，另外四宅叫辅宅，四个辅宅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包围主宅，意味着辅助符家当家人。主宅有五楼，站在楼顶可以看见前方苍茫的大海。里面住着当家人，还有当家人的子女，往上走就是祠堂，祠堂位于主楼顶楼，祖宗位得高才能看清子孙后代，这样才能更好保佑后代。

    符海霖站在主楼楼顶上，旁边有丫鬟琼熙给她打伞遮阳。她姚望大海上每一艘船，生怕遗漏了未婚夫的那一艘。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充满了好奇，去年年底徐家夫人来说亲，说得徐少爷长相惊为天人，是他们那边出了名的美男子。

    符海霖从袖子里拿出徐家夫人给自己的徐少爷照片，照片上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男人相貌堂堂，气宇非凡。

    她看着照片，心里不由自主地期待未婚夫的到来。

    “小姐，椅子来了。”庶妹符韫嬿从楼下搬来椅子。

    符海霖回过神，她害羞地把照片收起来，然后坐下。

    即使是自己未婚夫的照片，对于符海霖这种未过门的闺秀还是会脸红，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的心思。

    “小姐又在看姑爷的照片了。”符晚韫打趣道。

    符海霖一听，脸蛋微微泛红，小声说了一句讨厌，又道：“你说得我好像很期待他来，我不过是看看，怕一会人来了，忘记他长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记别人的脸。”

    “哎呀，小姐，姑爷来了，你不就知道他长什么样，还看什么照片呀。”

    符海霖听晚韫这般说，她哼了一声，生气韫嬿不给她台阶下，生气自己嘴笨不会给自己辩论，生气……自己未婚夫长的秀气，自己忍不住去看。

    “韫嬿姑娘，你就不用拿小姐开玩笑了，小姐她不擅记人相。小姐看看照片，记熟了姑爷的长相，一会姑爷来了，也有好的应付。”琼熙出来打圆场，她家小姐嘴笨，可她伶俐又护主，每次符海霖与别人交谈处于下风时，琼熙都忍不住出来打圆场或者怼对方。

    “况且符家是名门望族，小姐若不识自己的未婚夫，那该是多丢脸的事，是不是呀？晚韫小姐。”琼熙最后的反问让符韫嬿有些难堪，符韫嬿只是想打趣一番符海霖，没想到落得这么一个丢脸下场。

    符海霖听到琼熙这么一说，她仰着下巴看着晚韫。

    符韫嬿吃了亏，只好赔笑，毕竟嫡庶有别，她在这个家不过是地位高一点的奴隶。

    “我记得你今年有十五了。”符海霖转移话题，她对这个庶妹没有什么恶意，琼熙也只是怕自己吃亏，而韫嬿方才的话若是让楼下的人听见，怕是传符海霖耐不住寂寞，整日盼望出嫁。

    符韫嬿点点头，她今年十五，不过生日跟在符海霖后面，而符家给符海霖过生辰弄得声势浩大，谁还会记得几天后是自己的生日。

    “父亲有把你许配给那家人？”符海霖低声询问。

    虽然符海霖和符韫嬿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符晚韫的身份是上不了桌吃饭，而符海霖不喜欢问别人私事，只是现在突然想起来。

    符韫嬿听到符海霖的话后，她无奈地摇摇头，父亲连她生日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怎么会记得她的婚事。

    “那你想要嫁给怎么样的人？”符海霖问道。

    她在问着韫嬿，可眼睛一直盯着海上。为什么不喜欢问别人私事的符海霖现在会出格，可能和即将到来的他有关。

    符韫嬿想了一会，她以前没有想过自己要嫁给怎么样的人，每天就想着什么时候不用干活，然后去偷听哥哥姐姐们的私塾或者去镇上上课。

    “没想过。”符韫嬿说完话，一脸认真地看着符海霖，说道：“因为我以前只想着什么时候有空去偷听你们上课或者去镇上上课。”

    符韫嬿是故意把自己想上课的事说给符海霖听，她知道这位嫡姐善良。如果她知道自己那么努力，也会在父亲面前说一下，父亲那么疼爱她。

    符海霖的表情不出所料是惊讶的，她的表情很伤痛符韫嬿的心，符韫嬿可以接受是对于一个奴隶不想通过结婚改变自己的惊讶表情，而不是“你没有上个学”的惊讶表情。符海霖备受宠爱，就以为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拥有一切。

    “你没有上过学吗？”符海霖惊讶问道，因为在她记忆中，父亲给每位哥哥姐姐都请了先生。

    “小姐，府中只有大夫人和三夫人所生的子嗣有请家教先生，其余的阿哥姑娘都没有家教。”琼熙凑在符海霖耳边小声说道。

    “……”

    符海霖看着符韫嬿，她这个妹妹好像是六姨太所生的，六姨太早逝。韫嬿六岁就寄养在大夫人名下，可韫嬿从来都没有上过学。符海霖知道庶出的子女要帮忙干活，可韫嬿从小就寄养在大夫人名下怎么会不知道。虽说她也不是大夫人的女儿，但大夫人待自己犹如亲生。

    现在的大夫人是继室，而符海霖出自于原室所生，原室夫人生符海霖时难产而逝，原室所生的孩子字辈带海，原来符海霖是与其他女眷字辈为韫，可父亲念原室仅有两子嗣，才让她归海字辈，而海字辈也成为原室子女的特殊，其余的男儿改为裕字辈。

    “那我去帮你和父亲说一声，待我出嫁，便让教我的芳幼先生来教你。”符海霖说道。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心里有些苦涩，她觉得能帮这女孩多一点就好。连琼熙也学过几个字，而符韫嬿什么却没有学过。

    符韫嬿听到符海霖的话，她看着眼前单纯的姐姐，粲然一笑，计谋得逞了。

    只是她太高兴，没有看见旁边的琼熙眼里的厌恶与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