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冥府的歌声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遗忘了自己的目的地,Master循着幽暗的道路,追寻着歌声的源头。

    河岸边,生长着大片水仙花的草地上,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白杨树,树下靠坐着一个少年,面对着河流的方向,正在闭目歌唱。

    Master拨开水仙花丛,朝前方走去。

    脚步声似乎惊扰了少年,他睁开了眼睛,也注意到了Master,并没有很在意,只是停下了歌唱。

    “又是被歌声吸引过来的灵魂吗?……你们!真是烦人,总是过来打破我的宁静。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

    少年站起身,立刻就要离开此地,余光却看到Master正要走入河流,同时注意到了令人震惊的事实,这是一个活着的人类——要是这个人类在冥河中被溶解了倒是没什么,但若是毫发无损地爬上岸,造就了另一位阿喀琉斯,那就是不太好交代的事了!

    在双脚触及河水之前,Master感觉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回头看到了一个神情焦急的少年,大声对自己训斥道,“你难道是笨蛋吗?看到前面是河流也直直地往前走,是想当水鬼吗?”

    了解了自己失神竟然差点走入冥河之中的情况之后,Master对少年道谢,“谢谢你及时拉住我,拯救了我的性命。”

    “也、也就是在河岸边正好看到了,这没什么。”

    “你的名字是?”

    “……卡特拉里。”

    “谢谢你,卡特拉里。”Master看着卡特拉里再次认真地道谢。

    “你既然问了我的名字,也该礼尚往来交代你自己是谁吧?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是Master。刚才听见一阵歌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卡特拉里心虚地移开目光,“……原、原来是这样呀,歌声?我倒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Master露出了疑惑表情,“但是……”

    卡特拉里没有给Master说话的机会,“但你是活人吧,在冥府居然出现了活着的人类,这可真是稀奇,你是怎么骗过法尔的眼睛让他同意你坐上船的?他可不是随便求情就能够被打动的,更不可能会被世俗的金银贿赂。”

    原来,法尔让自己这个活人坐上了冥府的渡船是例外?意外得知的事实让Master内心一阵讶异,但是此刻脚下正踩着的已经是冥府的土地,Master也放弃了去深思其中可能的原因。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是冥府的住民,而且似乎十分亲切好说话,他似乎熟悉那位难以捉摸的死神法尔,应该对冥府也相当熟悉。

    “卡特拉里,你知道冥府有叫拉塞尔的灵魂吗?”

    “哈?我怎么会知道,根本没听过。而且冥府每天增加的灵魂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谁会去一一了解他们叫什么啊!”

    冥府,难道没有人口统计吗?

    “Master,你是从地上世界来的吗?”卡特拉里问道。

    Master点了点头。

    “地上世界现在是什么季节?”

    现在是11月下旬,地上正是万物萧条的冬季。Master如实回答了卡特拉里的问题。

    “这样啊。”卡特拉里若有所思,“离春暖花开的时候还很远呢。冥府的气候没有四季的区别,这里的景色任何时候都是一成不变的,相当无聊。”

    Master转头看向周围大片的盛开的水仙花丛,星星点点的白色花朵在河面上吹来的微风中轻微地摇曳着,将这片绿色的平原点缀得生机盎然,空气中能够闻到清新的香气。Master觉得,冥府虽然没有季节,但此时的冥府似乎和地上世界的时序意外地同步了。

    “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呢?我要离开这里了,你呢?你有要去的地方吗?看起来你应该不认识冥府的道路吧?”

    卡特拉里的声音令Master从景色之中回过了神,Master转向了卡特拉里的方向,“我要去冥王的宫殿。”

    “哦?那我们的目的地正好相同,我带你过去吧。”随着卡特拉里话音落下,他伸手抓住了Master的手腕,拉着Master往一个方向离开水仙平原,“你已经绕了远路了。”

    Master一言不发地跟在卡特拉里的身后,卡特拉里虽然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似乎是个十分热心友好的少年。

    卡特拉里告诉Master自己知道从这边前往冥王宫殿的捷径,而如果是从Master过来的冥府大门方向,走大路前往冥王宫殿还要费不少时间。二人沿着冥河岸边的小路行走,在走出一段路之后,沿途的水仙花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大朵盛开的艳丽的罂粟。Master忽然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Master站在了原地的卡特拉里回过了头,“怎么了吗?”

    “卡特拉里,这里……听不到声音。”Master说道。

    “声音?歌声吗?”卡特拉里的语气有一丝心虚和慌张,“……冥府的话,应该是要比地上世界安静吧。”

    “这边似乎听不到冥河里沉没的灵魂的哀叹之声。”

    “啊?难道你也喜欢听人类灵魂发出的痛苦声音吗?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这么恶趣味……这是当然的,因为这边是勒忒河的岸边,和你进入冥府时经过的让灵魂的回想起生前所有痛苦的阿喀戎河不同,这边的是遗忘之河,你看那个就知道了——”

    Master顺着卡特拉里伸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远处的冥河边聚集了一大群灵魂,这些灵魂正在争先恐后地涌入冥河,他们有的将全身浸入河水之中,有的任由自己沉没,也有的只是在浅水中或者岸边掬水啜饮。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够看到,每一个灵魂在进入冥河之后,脸上都露出了发自灵魂深处的陶醉、安宁的神情。

    那想必就是法尔提到过的令人印象深刻的灵魂饮下河水遗忘生前记忆的景况。Master松开开了卡特拉里的手,朝着那边移动脚步。

    “啊!Master,冥王的宫殿方向不是在那边……”

    Master忽视了身后卡特拉里的呼唤之声。

    她所寻找的灵魂会在这群灵魂之中吗?尽管心中知道这只是渺茫的希望,但Master脚下不受控制地朝那群灵魂的方向过去了。这并非理智的做法,Master的心中在那一瞬间涌现的焦急情感却促使着她试图在灵魂之中辨认每一个面孔。Master曾经去往了天上的神国,在天穹与化为星星的友人的灵魂相见了,虽仍然拥有过去的记忆,但是友人的存在方式已经与过去不同。而她所遇到的现在的法尔,从他身上Master知道了消去了记忆,或许也就成为了另一个与过去产生了区别,无法再视为同一个体的存在,记忆如果消去了话,凭依的情感也就不复存在了吧。而若是感情截然不同的个体……她深入冥府寻找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呢?

    ……每一个灵魂的面孔都是陌生的。

    唯一具有熟悉感的面孔是身穿白色长袍,在头发间点缀着玫瑰的叶子和鲜花的卡特拉里,他的腰间挂着箭囊,里面的一支支金箭即使是在冥府幽暗的天光之下依然闪闪发光,在灵魂的群体之中,仅仅从外表就可以轻易地辨别出他是极其特殊的一位。但是,Master想要寻找的面孔却遍寻不见。

    “笨蛋,不要走到水里去!”卡特拉里穿过了拥挤的灵魂人群,一把拽住了Master,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是故意在给我添麻烦吗?两次拯救了你的性命,你考虑一下该怎么回报我吧。”

    Master猝不及防被卡特拉里拉着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回过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冥河的浅滩上,离水面只有一步之遥。

    “对不起,卡特拉里。”maste老实地道歉和道谢,“谢谢你。”

    “不听人话地跑开也太没有礼貌了。”卡特拉里看了Master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灵魂,“你在找你要找的那个Ra、什么的,总之你认为他在这群灵魂之中吗?”

    “我想大概不在吧。”Master回答道。

    卡特拉里将视线转向Master,注视着Master的脸,“……那个人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亲人?恋人?”

    “是我的老师。”

    “我不太明白,灵魂来到冥府,也就是说已经死了吧,除非……他也是像你这样擅自闯进来的吗?”

    Master摇了摇头。

    “那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来到冥府大概有多久了?”

    Master沉默着。卡特拉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拉着Master离开了聚集在冥河岸边的灵魂群体,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训斥,“你这个人,未免也太疯狂了。这里可是冥府,没有活人会自愿到这里来吧?从地上进入冥府的那段路不是特别幽暗吗?你是怎么一个人通过的呢?我来的时候可是有人引路。”

    “虽然冥府因为处于地下的原因,比地上世界幽暗很多,但是我觉得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

    “看守大门的长着三个头身上爬满毒蛇尾巴是龙头的恶犬你也不觉得恐怖吗?”卡特拉里有些不敢置信。

    Master回想了一下通过冥府大门时,三头犬的涎水几乎滴到自己衣服上的样子,“那个确实很恐怖,但是它们并没有阻拦我进来。”

    “那是因为……算了,像你这样大摇大摆进入冥府的活人也不是个例。”

    “你来到冥府只是为了寻找那个人的灵魂吗?不是为了带着他回到地上世界复活?或者其实是从神灵那里接受了试炼什么的?或者你是一个好事者,其实是……”

    “……”Master暂时无法回答卡特拉里的一连串疑问。只是为了与师长的灵魂相见吗?Master不能够确定,如果自己真的找到了对方的灵魂,不会生出将对方从这个冥府带走的想法吗?友人所在的神国是充满欢乐、幸福、安宁的居所,化为星星的友人已经获得了永恒的生命,Master也得到了诸神允许自己可以随时前往天上的世界与对方相见的承诺。但是,冥府是神国的反面,这里永远见不到地上世界的阳光,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他真的在这里吗?

    “啊,你不要想太多,普通的人类在死后一般都会来到冥府,天上只接纳纯洁的灵魂,冥府接纳有罪的灵魂,这里没有这种规矩啦。”听到卡特拉里的解释,Master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将想法说出了口。

    Master收回了发散的思绪,“抱歉,卡特拉里,我刚刚走神了。谢谢你。”

    “你的谢谢和道歉我已经听烦了。”卡特拉里道,“不过,看在你还算是有礼貌的造访冥府的客人的份上,你不是要前往冥王的宫殿吗?我带你去见米迦勒吧,他说不定会知道你要找的灵魂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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