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真为博士生资格考试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赵小乔递给她两张冰球门票。她从厚厚的书本里抬起呆滞的双眼，迷惑地看着赵小乔：“这是什么？”
“下个月Boston College和麻省大学的比赛，强强德比，一票难求哦。”赵小乔冲她眨眨眼。
炎真为难地接过票：“比赛是什么时间？”
“十二月十八号周六晚八点开始，加上前面的开幕式和后面的庆祝，大概五点多进场，十一点结束吧。”
——六个小时！炎真倒抽一口冷气，她真的没这个美国时间。
看到炎真脸上的为难，赵小乔关切问道：“学姐，怎么了？你那天没空吗？”
“你知道的，十二月放完圣诞假，一开学就有一场博士生资格考试等着我，如果fail了，我就失去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的资格了......”尽管理由十分正当，炎真说起来还是有些心虚抱歉。
和赵小乔合租的这段时间，生活方面她受到了不少细心关照，心中非常感激，总觉得欠他人情，又一时半会没找到回报的路子。现在又要不识好歹地拒绝人家的好意，怎么说，都有些过意不去。
赵小乔果然轻轻蹙起眉头，吸吸鼻子轻推炎真肩膀：“学姐——，你可知道，这场比赛一票难求，网上都炒到五百美金了，每个队员只有两张家属票，我都给你了，你来看看嘛。”
赵小乔语气温软，微调上扬，撒娇撒得行云流水。
炎真和他朝夕相处，早已习惯他这副绵缠的做派，任他微风撼大树般摇着自己，脑袋里跑过的全是两个五百美金。
“这么贵的票啊......”炎真感叹，“给我真是浪费了，我一丁点都看不懂冰球，你还不如拿网上去卖掉，一个月房租就有着落了。”
赵小乔微蹲下身，和她视线平齐：“学姐，你都来美国求学了，为什么不抓住机会感受一下当地的体育文化呢？优秀的学者不是应该具备勇于探索未知的精神嘛。我可以给你讲解冰球的规则，这是一项很有魅力的运动。我保证，一旦你了解它，就会爱上它。”
Wink
“而且，我给了你两张票，你完全可以带自己喜欢的人来一起观看，借机增进感情哦。”
喜欢的人？哪里有那种东西？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的人没资格去谈什么喜欢。更何况，她要做的事，是真的任重道远。
炎真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坚持拒绝。赵小乔的话有些打动她，或许，在复习进度不被耽误的情况下，她真的可以去感受一下除了家和学校两点之外的生活。来波士顿三个月，她连市中心的公园都没去逛过，活成了一头转圈拉磨的驴。除了满目的英文书，美国长什么样子，在她脑子里依旧一片模糊。
临近学期末，最后一次和导师见面聊将来学习规划时，艾佛森教授笑着问她圣诞节有没有出游计划。
炎真摇摇头，忽然想起那两张门票，又点头：“我十八号晚上去看冰球比赛。”
艾弗森眼睛亮了：“哦？是麻省对波士顿的比赛吗？”
“应该是吧。”炎真依稀记得赵小乔说的是这俩名字。
艾弗森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买到了票？”
“朋友送的。”炎真解释。
“哇哦，”艾弗森笑道，“你朋友真大方。Fin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伤心的。他特别想去看这场比赛，却一直弄不到票。”
“Fin？”炎真疑惑。
“哦，Fin是我大儿子，在波士顿儿童医院工作，是个超级冰球迷。”
“事实上，我有两张票。”炎真听到波士顿儿童医院几个字，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接近真相的机会，她也要拼命抓住，“如果Fin有兴趣的话，他可以和我一起去。”
“你确定吗？”笑容爬上艾佛森的面庞，他冰蓝色的眼珠子里透出少见的暖意，“Fin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到昏过去。真，非常谢谢你，不要对他客气，一定要收他票钱！”
炎真回家搜索了Fin的个人经历，七年前他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经过两年外州住院医师经历，五年前，他加入波士顿儿童医院，成为儿童心外科专家。
五年前，正是哥哥高觉来波士顿读书的日子。再过一年，哥哥从儿童医院的大楼一跃而下，带着亲人无尽的哀伤和不解，匆匆离去。
炎真盯着电脑屏幕上Fin的照片，他有一双和父亲一样的冰蓝色眼睛，但不同于与父亲骨骼清晰，轮廓硬朗的风格，Fin的面部显得流畅柔和，中和了眼睛的冷漠冰凉，看上去颇为亲切。
或许，他知道点什么......
“在看什么？”赵小乔从背后拍她的肩膀，凑过脑袋，“医生？你不舒服吗？这是儿科医生呢。”
“赵小乔，我在书桌前干活的时候，请你不要打扰我，leave me alone，OK？”
头一次听到炎真这么凶的语气，赵小乔怔愣片刻，十分乖顺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垂着眼的样子像极了被主人责怪的小狗，再大的气对上这副期期艾艾的模样，便也化解大半。
炎真忍不住垫脚，伸手揉揉他的黑发：“是我不好，我太凶了。”
她关掉网页，试图逗赵小乔开心：“十八号我去看比赛，你会上场吗？”
小狗抬起头，眼睛晶亮：“当然！我可是主力前锋。”
“看样子挺厉害哦。”
“学姐，你如果稍微懂一点冰球，就一定会听过Joe Chao，NCAA唯一华人边锋，未来将会是NHL冉冉升起的巨星，你都不知道，我念高中时，多少大学向我抛出橄榄枝，邀请我去他们学校打球。”
“哦，伟大的巨星Joe，那你为什么来了波士顿呢？”
赵小乔闪亮的眼睛又暗下来：“为了一个人。”
赵小乔的全部心思都写在脸上，明媚的快乐，阴郁的委屈，好读到透明。要拥有多么平顺的人生，才能得到这样一张水晶般，未受过欺负的脸。
炎真羡慕他，也喜欢他这样。
“好了，告别错的人，以后一定会遇到对的人。学姐觉得你的正缘就在波士顿，这地儿你没来错。”
赵小乔激动得握住她的手：“真的吗？那你觉得我还需要等多久能遇到我的正缘。”
“......”本来是随口一说为了安慰小屁孩，没想到他却当了真。
“这个......玄学不可测，不过学姐答应你，遇到好的一定给你介绍好吗？”
炎真试着抽出手，却反被赵小乔抓得更紧：“学姐，只要是我需要的，只要是你认得的，你都会给我介绍吗？”
“当然，只要对方单身。”
赵小乔轻转手腕，扣住炎真十指：“学姐，这话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