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辉觉得，她那时的性子很别扭。
旁人暗恋或表白他人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此后他们仍然会继续好好的生活和学习。
不像她……倒是让人一言难尽。
不过，想到她的身世——后来他从陈唐那里得知，自徐爷爷离世后，她便少有人亲近和教导……那她那会那时常能引人发笑的样子，他后来倒是也能理解。
他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可如今想起来倒是印象清晰无比。
那时，他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那低着头的发顶和时不时就有的面红侧颜。
而如今——
沈庭辉看着她好半天不说话，李芳晴到底不自在。
她抿唇缓解了些许紧张，心里却更加不解，“你有事？”
她是个惫懒性子，如无必要，不喜欢和人交际时绕圈子说话。
而且，虽她嘴上说会坦然面对，但事实上如今她终于意识到说易行难，并非如此呢。
此时此刻，她心情不好，并不太想面对沈庭辉这个令她有些厌恶，也曾给过她难堪，还曾给她招惹过麻烦的人。
故而，她说话也没太客气。
沈庭辉更加感到异常。
今晚对方初时看到他好像有些尴尬，后来则是惊吓，但却就是没有曾经的自卑和害羞。
对方一直都太淡定，也似有些不耐烦他这个人。
这不是她曾经那时的状态。这也让他无法不深思这其中的可能。
其实，问题出在哪，他可以感觉得出。
只是，他不太敢确定，且不打算暴露自己也重生的事。
但这会还容不得他深思，他需要先应对她——
“听说——听说你暗恋我——”
压抑着极大的尴尬，陈述完这个大院相熟人家都知道的事实后，因李芳晴搁置下腿而腾出许多空间，沈庭辉便尽量放松了身体。
这话说起来是很尬尴，但说完就感觉还好。他是男士，要大方坦然些。
他岔开腿，弯腰将胳膊肘置于两膝上，两手交握相合间在凉椅上坐得更舒展了些。
说这话时，他侧头正视着旁边小姑娘的面容，觉得这真是一张杂糅着清纯和娇媚的漂亮面容。
这张脸太艳丽，如今她年纪小，成人后的娇媚还未有显露，但还是总容易给人一种感觉，让人觉得她是个不太安份的小姑娘。
现在回头再看，这个结论的确有以貌取人的武断。事实上，她并非这样的人。她有时候还是蛮认真老实的，不然不会傻的暗恋他好几年。
当然，这些对她相貌的认知，是他后来才有的。
以前这个时候，或许是带着这张脸的人曾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自卑，故而让他没太注意到她的真容；也可能是他本身长相不差，还自恃颇高，故而对旁人的相貌也没怎么太注意。
因此，这便让他当年忽视了这张过分娇艳的面容。
这么多年来，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长得好。虽自夸挺让人难为情。
长得好的确有优势，但也有麻烦。就像她。
“大院院花”，“集团女神”，“最妖狐狸精”，是不是大学校花他不知道。那时他和她不在一个学校。
何况那时他也没在国内，只在三年后陪着孙颖回国过一趟。
就那一趟，他还因此给了她一次难堪。
她那时有些发胖的相貌和身形，他看到过，有些娇憨呆怯，还是好看的。
那时她的样子虽不至于丑，但也没美得惊人。
故而，他觉得，她那时应该没得到校花的称号。
但小姑娘前面这两三个称号，他都是有耳闻过的，还曾对“大院院花”的这个称号嗤之以鼻过。
孙颖这时已然长成，长相明丽端雅，人又大方体贴，气质上的成熟绽放当时也确实比稚嫩又自卑的她更胜一筹。
所以，他当时觉得她长得像个空洞的花瓶，性子太怪太别扭还自卑，有些名不副实。院花应该是孙颖才对。
话说回来，如今再看她，他终于意识到，他当时是被大院的传闻偏见糊了眼。
这导致他没认真了解过她，也没认真看过她这时的样子。
她确实长得漂亮，甚至漂亮太过，反而让她长相显得过于凌厉。
她沉默冷眼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不易接近的极大距离感。
可若和人正常说话，因她是桃花眼，她那上挑的眼角，不笑却似笑的上好唇形，却总让人觉得她看人时有些勾人的意味。
他还听说过，她被她们集团的已婚女士讨厌和防备，也被自己的丈夫时常电话探班，不许她单独在外头应酬和聚餐。
婚内婚外，她的处境都有些微妙，总是被人防备。
而这些，都不是他有意关注的，而是无意中总能听到的。
只因她在她们集团有名非常。
她相貌太出挑，性格又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似的。这倒壮了说三道四的人的胆子。那些人便不很顾忌她的感受。
加之她后来又闹起了离婚，里头又再次牵涉到了他。
只是众人只知她曾暗恋过一个男人多年，倒是不知那个男人是他罢了。
关于她的传言和八卦，他在她们集团不想听也不可避免。
那时他因两个公司的合作项目，要常驻她们集团一段时间。
这话让李芳晴立时便有了十分尴尬的情绪。
对方一直在看她，虽她明白对方可能是出于礼貌，和她说话时才这么正视她，可他们很少离得这么近过说话。
她尴尬不已又十分不自在地往旁边相反一侧挪动了下，离得他稍远了些。这才没那么紧张了。
随后，她低头抿了下嘴角，组织了下心里要说的话后慢吞吞道：“对不起——我这样让你感到困扰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对此，我表示抱歉。现在我已经意识到我这样属于青春期的萌动，并非真正喜欢你才暗恋你。我应该——我应该是喜欢我构想的你的样子——”
李芳晴话至此，不好意思起来，面色以及耳后都不自觉的红了。
确实，真正面对他时，她并非会如之前所想的那般，能坦然面对。
她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眼沈庭辉，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倘若对方嘲笑看轻她，她就不说了，直接再次道歉，并将这暗恋被传开的事抛之脑后就完了。从此，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庭辉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自若又淡定。他点头示意她继续。
如今，对她的暗恋，他已经没觉得有什么了，也不会笑话她。
尽管他也没背后笑话过她。
当面嘲讽她，上一世他是有过的。
感觉她实在被他看得不自在，他便忙转开了视线。
李芳晴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飘》你看过的吧？那里头……里头有句话，大概意思是说——是说我只是给我喜欢的人搭了个架子。事实上，我并非真喜欢他。我就是喜欢我幻想中的他罢了。”
“我觉得这话很符合我如今的心境。我最近也想通了，我实在和你不熟，也不了解你。所以，我暗恋你也非真的喜欢你。”
“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罢了。由此对你造成的困扰，虽非我故意，但到底还是打搅了你的生活——抱歉，我以后再不会了，希望你能谅解我。”
不想如上一世那般，又再一次地被沈庭辉不耐又严肃地劝着要好好学习。
这道理如今她已然明白。
话至此，李芳晴紧接着看向对方又补充说道：“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学习，我为此耽搁学习也是不应该。以后我不会再如此了。我会做好自己作为学生的本职工作的。只是——真是太对不住你了，再一次希望你能谅解我。”
暗恋他好几年，如今说放下便放下了吗？倒是果断又绝情。
静默一时，沈庭辉看向她认真回应道：“你不必感到这么抱歉，我——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也谈不上什么谅解不谅解。你能自己想通就好。”
“事实上，你不必那么顾忌我。对这些暗恋什么的事，我——我其实也习惯了，并不会感到困扰。”
“而且我不会笑话你，你也别觉得不自在。旁人的闲话你不必在意。”
“你看，我便不在意旁人都在说什么。毕竟日子是我过，不是我和旁人过。旁人和你我都没什么关系，且不必顾忌他们。”
听他话说到这里，知道他真的不惧那些流言蜚语，做得到他所说的。不然，他不会上一世离婚后，有胆子若无其事地回来燕市任人嘲笑。
想起那些传闻提到的他那上一世有些可怜又可笑的婚姻经历，李芳晴不免低头暗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想笑却压制了。她知道人家安慰她时，她笑话人家不对。可——可她忍不住。
此时，沈庭辉还在继续说着。
什么习惯暗恋的话，他就这么大剌剌说出口，其实挺不好意思。不过，怕她再误会他的什么话，他觉得此时有必要说的直白一些。
哪怕有些话说出来让人尴尬又难为。
否则，若话说得太隐晦，再在两人之间造成什么误会，他就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上一世那一场误会，他想解释却没机会，真是让他无措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