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灰9

    谢怀柯走出教师办公室,身后跟着谢胜昔。

    蒋太太接着又左右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该说的都说了一遍,一时间想不出话题,干脆笑两声拖着耷拉着一张脸的蒋文博走了。

    从教师办公室走出去是一片小花园的长廊。

    貌似每个学校都有这种紫藤树或青叶藤爬满的过道。在秉烛中学,他们被用在教师去课堂的路上,旁边有掩映的竹林,竹林下藏着一弯浅浅的人工河,人工河蜿蜒穿过这条走廊。

    现在这条走廊郁郁葱葱,或许春天它繁花垂條时会更美。在这里约会的小情侣应该会很怕被多事的老师抓到吧。

    长廊的尽头是个岔路,再往前边是学生教学楼,往左边是绕一圈回去的路。

    谢怀柯在岔路口停下,她得往回走去见一下校长和教导主任。

    “母亲。”而谢胜昔也正好喊住她,“母亲不问问我吗?”

    “问你什么?”谢怀柯回头看他,“这回自损八百,但是做的不错。”

    她果然都知道了,果然。

    谢怀柯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上前的打算:“我等会儿有个演讲,就不把你送到班门口了。”

    谢胜昔安静乖顺地点点头,目送养母走向左边的路。

    谢怀柯很熟悉这里,道路翻了新,但绕圈的小道上落下的叶子却有种熟悉的感觉。约摸二十年过去,她其实很少回到这里。这次回来做演讲不仅是因为谢胜昔,也是因为谢怀柯本人一直有的念想。

    她回顾了一下以前在这所学校上学的记忆。那个时候秉烛的校长是个快退休的老太太,谢怀柯与她私交甚好,如今接任的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约摸还有十几步到转弯处,谢怀柯停下了脚步。道路两边种着长势喜人的冬青和山茶,繁茂高过人头,后边的竹林都显得有点影绰绰。

    拨开某处的一株忍冬长歪了的枝叶,间隙正好能供一个身材偏瘦的成年男性通过,矮身进去后进入竹林,有一条通向老师办公楼的捷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可她没有看见记忆中那棵长歪的忍冬。

    倒也不奇怪,这么多年过去,变化的东西多了去了。

    反倒是……

    谢怀柯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零五分。

    好像,迟到了。

    谢怀柯有点苦恼地抬手捏眉心,缓解时常相伴的头疼。02乖巧地开始放它在互联网上搜刮来的经诵。原主只活到了五十多,现在看来她的命只会更短。

    不过没关系,这点命把剧情活完绰绰有余。

    该走的棋她已经走完,现在只需要控制着列车不让它偏离轨道,安心驶向该有的黄昏。

    ……

    谢胜昔看着她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侧掩的树叶繁荣着夏日剩余的喘息,略略的凉风卷起他的头发。

    “喂。”

    谢胜昔转过头,送走了妈妈折返的蒋文博喘着气站在八丈远的地方冲他喊。

    蒋文博面色有点为难,又彳亍往前几步:“喂,谢胜昔……对不起。”

    “不用道歉。”谢胜昔收回目光,往教室方向去。

    蒋文博发狠咬了咬下唇,忍着面子上的烧热,一不做二不休跟了上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

    “我当然知道。”

    “可是——但是你——唉呀算了,我直说——谢谢你没告诉我妈沁沁的事。”

    “我没认清事就过来找你撒气,那个够日的煞笔把老子当枪使,我当时脑子气坏了没反应过来,不把他打的他妈都认不出我就不叫蒋文博!”

    谢胜昔偏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天真直白的好笑“你就不怕你妈又找来吗?”

    “哎呦我亲哥!你快别说了。”蒋文博头疼地抱着脑袋扭曲个脸,“你也看到我妈那个样子了……倒是你妈妈,冷静优雅,好看又有气质。”

    “唉要是我妈跟你妈一样就好了……”

    谢胜昔顿住了脚步。

    走在后边的蒋文博跟着停下来:“咋啦?”

    谢胜昔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地蒋文博浑身上下不对劲,自己抱着胳膊猛搓鸡皮疙瘩:“哥们你别不说话啊!太奇怪了吧!我说说罢了没有真想啊!我没有抢人妈妈的癖好!”

    谢胜昔原地停住嚅嗫了一小会,扭过头去走掉了。蒋文博心想这家伙一定在心里骂他,啧啧,真有教养,换他不高兴早骂了。

    见人又走了,蒋文博自觉跟上,他的愧疚和小心思掺半,蒋太太刚才特地叮嘱他谢胜昔不简单,或者说他身后的那位谢太太不简单,要他再好好跟谢胜昔道歉,最好能化解矛盾后化敌为友。蒋文博这人平时混不吝的很,但在这方面一向很信任他妈妈。

    “咱这也是不打不相识,欠你的人情我一定还!以后你要遇着什么事了,报我的名字,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俩人不在一个班,蒋文博在三楼,谢胜昔在四楼,蒋文博牢记着“化敌为友”的指令,一路上没停下闲聊,他拉进距离也很有一套,就事论事真诚不整虚的,临走到楼梯转口,已经开始熟练地称兄道弟了。

    “那小子在背后不知道说了你话坏,这回我是想明白了,估计你那流言也跟他脱不开干系,谢兄你放心,就算学校处理不好,我也能有办法给你解决。”

    “你解决?”谢胜昔走上三楼楼梯,“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抓起来打一顿就好。”蒋文博笑的有点邪气,“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打到服气为止,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谢胜昔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现在并不确定让这个憨了吧唧的校霸跟这件事扯上关系是否有利了。

    “唉唉,兄弟,最后问你一件事。”蒋文博拉住准备上楼的谢胜昔,“你跟郑玉妃真在一起了?”

    谢胜昔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的话实在太多了:“嗯。”

    “天哪……”蒋文博望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儿,“哥们,兄弟求你一件事!”

    “你怎么追到的?给兄弟我点参考呗。”他喜欢萧沁不是一两天了,也不是什么秘密。

    谢胜昔:“……没追。”

    蒋文博瞳孔放大、面容扭曲:“草,差点忘了,你这该死的学霸酷哥。”

    哦对,萧沁还对这个该死的学霸酷哥很有好感。

    蒋文博最开始对谢胜昔有偏见就是,自己喜欢的萧沁数次用谢胜昔拒绝他。妒忌和被冒犯产生的不屑很长久的盘踞在他对谢胜昔的印象中,导致他听到有人说谢胜昔人品不端还骗了好多女生其中包括萧沁时,无可抑制的愤怒起来。

    他被激怒怂恿,甚至来不及跟萧沁本人求证,冲动地找到了谢胜昔面前,残暴的警告他放干净手脚,既然已经是孤儿了,为自己爹妈积点德别干那些骗小女孩的龌龊事。

    后来的事就很明了了。

    现在看来,这个该死的学霸酷哥还真是个难得的,也难怪那些小姑娘们都喜欢围着他转,都对他有好感。

    蒋文博仰天长叹,带着两行男儿泪回自己教室了。

    谢胜昔无语地走上四楼回了教室。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是后门无声打报告进的,台上正讲卷子的老师也只是抽空看了他一眼,没有一点问的意思,放心的很。

    同桌许旭充满好奇的看着他,拼命用眼神给他使眼色,希望他能给点一手消息。

    拜托!全校人都在等这场“校霸vs校草?为爱出手二三事”的后续!他可是最接近当事人之一的优秀情报员啊!怎么能不急!

    谢胜昔感觉有点好笑,他坐下来压低了头凑过去,许旭立马把耳朵凑过来,一副洗耳恭听的谄媚模样。

    等了半天,只听见谢胜昔压低的声音:“你眼睛刚才抽筋了?”

    mad!臭小子耍他?!

    许旭抬头怒瞪,愤愤的声音被压的死低:“你丫才抽筋了!快告诉我怎么样?”

    “我赢了。”谢胜昔淡定展开试卷。

    “我就知道!”许旭瞬间神采飞扬。

    “许旭!笑这么开心是这道题对了吗?站起来为大家讲解一下过程。”老师推了推眼镜,冷酷无情。

    突然被点名的许旭如丧考批地发现自己这道题错了:“……”

    许旭站起来,支支吾吾嗯嗯啊啊:“就是那个,嗯……先写一个解……然后,这个,先把式子列下来化简一下……代入……然后就是,然后……”

    然后他就写错了啊八嘎呀路!

    周围同学善意的憋笑起来,听起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许旭简直要恼羞成怒。

    旁边的谢胜昔不动声色推来一张写着解题步骤的草稿纸。

    许旭:“!”

    而你,我的兄弟,你是真正的英雄!

    许旭不计前嫌感激涕零声情并茂开始读步骤。

    老师对下边的小动作心知肚明,提点目的达到了就行,压根没打算为难不为难:“坐下吧,认真听课。”

    许旭长舒一口气。

    过了没一会儿,前桌递来一张叠起来的纸条。许旭挑眉,拿过一看,嚯!果然是给咱谢哥的;再一看落款,嚯!嫂子。

    他把纸条推过去,碍于老师只能卡着视角,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挪移之情。

    是郑玉妃递来的纸条。

    谢胜昔打开纸条,郑玉妃写的不是旁人以为的关心,也没有男女朋友之间柔情蜜意的打情骂俏。

    里边只有一个问号。

    【妥了?】

    谢胜昔拿起笔,在下边打了一个勾,加了一串省略号。

    【妥了,等后续。】

    拿到纸条的郑玉妃掩面甜甜笑了一下。

    谢胜昔落下的每一笔都证明着她的特殊。

    她确实有那么一些喜欢谢胜昔,这人看上去很好接近,温温和和的,实际上跟人总是隔着一层什么,礼貌又客气,除了他那个傻白甜同桌,能跟他交好的人屈指可数。

    给谢胜昔送情书送礼物送各种东西凑过来想拉进关系的男男女女不胜枚举,怀着心思的没一个能成功的。

    可她不一样,谢胜昔能猜到她的心思,但还是默许了她的接近。她不是蠢蛋。谢胜昔不需要盲目的爱慕,高中生的恋爱多傻,她选择成为谢胜昔的盟友。

    有些东西是要徐徐图之的。

    终于是下了课,数学老师拖了一点时间讲完最后一题,夹着教案立马往外奔,身后立马跟上几个拿着卷子去请教的学生,一路往办公室追。

    上课时就听到外边有些吵闹,听起来像是高一的新生有什么活动正在往外挪板凳。

    “谢哥,卫生间去不去?”

    “走吧。”出去透气。

    谢胜昔走出教室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夹着凉意的风,短袖被风鼓着贴在皮肤上,凉爽的触感在夏日的余热里若隐若现。从四楼看去学校大半的景色一览无余,谢胜昔看到教师楼旁边的人工上,鸟儿的蹼爪划过水面留下朦胧的波澜,很快被风抚抹平整。

    教学楼下种了很多桂花树,校方花了大价钱找来这种品种极好、花香十里的桂树,以蟾宫折桂之意祝福自己的学生,每年新生入学的第一个学期就能惊喜地闻到扑鼻的桂花香,那时候下课往外跑的学生也会格外多,特别是女孩子,都围着桂花树叽叽喳喳像找到好蜜的一群可爱蜂鸟。

    现在已经是九月末快十月,看起来离桂花开的日子不远了。

    许旭跟屁虫粘在他后边就飞出教室门,张开双臂迎接凉爽小风:“我天……真舒服!”

    接着许旭就注意到了骚动的高一新生,他扁扁嘴:“果然还是新生招人疼,看我们怎么没有这活动,据说请的还是知名校友谢怀柯谢女士,还不用上课……”

    谢胜昔猛的看扭头看他。

    许旭吓了一跳:“谢哥?”

    谢胜昔:“你说请的谁?”

    许旭:“就是,那个谢怀柯,谢女士……”

    “怀抱的怀,木可柯?”

    “对……”

    谢胜昔立马转身下楼。

    “唉哥,哥,你干嘛?”许旭跟在谢胜昔身后小跑起来,“咱要去楼下上厕所吗?”

    谢胜昔想的是那个人在林荫小道转角处消失的身影。

    半个小时前,谢怀柯站在一步之外,笑意淡淡:“我等会儿有个演讲,就不把你送到班门口了。”

    谢胜昔速度逐渐加快,头也不回:“去看演讲。”

    许旭忍着尿意满脑子问号:“啊?”

    不对……谢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对,跟上去。

    先跟上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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