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这个山茶花枯尽的秋夜，你和你的小山茶登上了去美国的船。

    当阿乐把最后一盆山茶树搬上甲板，小山茶问你，过了海，山茶花还能活着吗？

    你看着怀抱一盆山茶树的她，笑了。

    你伸手，去替她理正她头上的山茶花簪子。

    阿花，我的小山茶，只要你在的地方，山茶花就会盛开。

    她笑了，不像你的正室夫人笑起来那样张扬，不像为你生育孩子最多的阿清笑了却那么难以察觉。

    还是一如山茶花般，笑得热情，又不失纯真。

    船快要开了，船员们去催促那些还在跟家人告别的人们赶紧上跳板。

    “哎哟，不要再说咯！你上美国去，一天就能凑够回来的船票钱，想回来就能回！快上船去！”

    “去遍地是黄金的地方，你们还要犹豫什么？”

    “这就来这就来，喂，五舅，你也快点。”

    你看着小山茶对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投去畏惧的目光，笑着去轻抚她的背，向她解释，我们不去淘金，我在那儿有生意，我……

    是什么生意？

    你被她打断，你看着她，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你于是继续围绕山茶跟她聊天。

    生意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呀，阿花，等我们过了海，我们就去置办一个院子，把这么些的山茶花都搬进去，我们明年春天……

    “先生，劳驾下来推一下船，人手不够了。“一位将长辫子绕在脖颈上的老船员上前打断了一句，然后十分忙碌似的走开。

    “嗯，这就来。“

    你微笑着起身，礼貌的跟在那位船员的身后。

    你踏上泥泞的浅滩，有失身份的挽起你的裤腿，撸起你的袖口，与一众与你一块偷渡的劳苦大众们一同使劲。

    你再次上船，酝酿好了许许多多的话要跟她促膝长谈。

    要跟她解释清楚这两年冷落她的原因，要向她控诉正室夫人的强势。

    你要请她与你一起过你向往的生活，与她作一对没有利益牵扯的夫妻，哪怕苦点，累点，阿乐打探来的产业做不来，你就也去作劳工，养着她和一院的山茶花。

    你笑了，你本来准备熬到你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待你接管了整个泉家的产业，你再断了与你正室夫人及诸位正室夫人带来的小妾，丫鬟们，之后带着你的小山茶一块去美国。

    但当你今天下午对阿乐倾诉你在这个家的委屈与无奈时，阿乐给了你一份文件，告诉你，他负责一部分的泉家产业，并全盘交给了你，让你凭此去美国谋生。

    是啊，你的苦日子提前结束了，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你欣喜的跨了一大步上了跳板，却在抬头时，仅触及满目的秋夜寂寥。

    小山茶不见了。

    你站在甲板上环顾四周，一圈，两圈，你的脸被月光映照得越来越惨白。

    第三圈了，你忍不住要跑进船舱了，你最不愿走进的船舱。

    “先生，与你同行的小姐还上船吗？我们要开船了。“

    那位老船员走了过来，平静的询问。

    “她……她下船了？“

    你惊得有些结巴，目光哀求似的望着老水手。

    “刚刚有一位穿绿衣服的胖小姐喊她下去，她就下去了。“

    老船员又平静地回答了你，他抬头看了看你，他应该察觉到你的急切了，他转身为你指路。

    “应该往那边去了。“

    你听着老船员的话，看过去。

    那个黑洞洞的巷子，正是往家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