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式炉啪嗒一声被拧开，小火锅里正煮着冬阴功汤底，雪花肥牛，藕片，海带，五花肉围着卡式炉摆了一圈。
江时音和沈行舟中午在顾嫣嫣这里吃了顿便饭便匆匆赶去了浦东国际机场。
晚间剩他俩个不知道吃什么好，最后顾嫣嫣提议还是打小锅吧，方便又快捷，不用一个人在厨房忙两个小时只为一顿饭。
冬阴功汤底有些辣，顾嫣嫣被辣的鼻头直冒汗，陆知侨一边将快乐水插好吸管递给她，一边抽出纸巾替她擦汗。
饭后，顾嫣嫣撕开了一包辣条。
和陆知侨在一起还有个好处，就是想吃不怎么健康的垃圾食品只要不是很过量，他就一定不会说你。
辣条自由，真的蛮重要的。
辣条的油有些多，吃了几根后顾嫣嫣放下了辣条带子，抽出纸巾来擦手，而陆知侨正蹲在行李箱边开始收拾明天要去北京的行李。
年底了，新佰元肯定会让他忙的脱不开身。
手上擦了好几遍还是有辣条味道，顾嫣嫣没忍住，去了洗手间将手洗了好几遍。
“陆师傅，我们下回见面，就是小年夜了。”顾嫣嫣坐在沙发上，拿出纸巾来擦手。
北方小年腊月二十三，南方小年腊月二十四，苏浙连着上海这一带有不少地方称大年夜前一天为小年夜。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来帮你吧。”顾嫣嫣擦完手后，就准备来帮陆知侨一起收拾。
“不用，没什么东西，你好好歇着就成。”陆知侨收拾完，转而坐在沙发上，将顾嫣嫣搂入怀中，“够我们温存的时间的不多了。”
陆知侨说完，作势便要吻，顾嫣嫣随即向陆知侨哈了一口大气。
“呜。”陆知侨连忙捂住鼻子，皱眉问了句：“你这什么味道。”
“辣条啊！你不是知道我在吃辣条吗？”
“难闻死了。”
“哪有。”顾嫣嫣用手掌挡着哈了一口气，自己闻了闻，“不难闻啊！”
最后，顾嫣嫣被陆知侨逼着去卫生间了刷了好几遍牙。
电视上，电视台在播着新年晚会，可是两个人都没什么看电视的兴趣，顾嫣嫣索性将电视关了。
“陆师傅，时间过得快一点就好了，好想现在就穿越到小年夜那天哦，然后我们又可以金风玉露一相逢了。”
陆知侨将一瓶香槟打开，给他和顾嫣嫣分别到了一杯，他端了香槟杯子，抿了一口后，又将杯子递到了顾嫣嫣的嘴边，“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提前几天不行吗？”
顾嫣嫣喝了一口香槟，说：“不行，我得忙到小年夜中午才得空呢，律所很多外地律师一早就提前请假回老家过年了，就留下我们这些住的近的留守。”
“小年夜那天我一早让安文泽过来接你，春运人多，火车站人挤人，你一个小姑娘我不放心。”
“不用啦。”顾嫣嫣说：“我会提早买票，反正再挤，也就半个小时到家了，春运高速也堵得，不如我坐高铁回。”
“那一天我也得忙到中午才下班，我在家等你。”陆知侨酒劲上来，不断的贴着顾嫣嫣的脸，正要吻她。
“嗯，小年夜那天晚上，你等我回来做晚餐给你吃，我还要煮姜丝黄酒给你喝。”
“你上班从上海赶回来多累，晚餐我来做。”
“不要，我要你继续吃现成的！”顾嫣嫣倔强的说，因为，她知道，小年夜的后一天，这个男人，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陆知侨没接话，继续不停的在吻她。
隐约没有点破的事，他晓得，顾嫣嫣在尽力的懂他……
“陆二哥。”
“嗯。”陆知侨应了一声。
“没事，我就叫叫你。”顾嫣嫣又对他笑笑，说：“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收拾完了的话一起下地铁，到人民广场我转二号线去上班，你继续做到火车站然后去北京。”
“好。”他说：“明天工作日我叫你起来，然后我来给你做早餐。”
陆知侨走后，顾嫣嫣在手机APP上设置的了倒计时，倒计时终止的那天是大年夜。
对于这一天，她即期盼，又紧张，期盼着她和陆知侨早点团聚，又紧张着这出父子反目的大戏不知如何开场……
年头这一个正是他们律所最忙碌的时候，顾嫣嫣连着一月两次去了新加坡，飞机上她开着笔记本不断在工作……忙着没有时间打开手机备忘录去记录自己出差到过的城市。
好在，2019年的农历新年正如期而至……
小年夜的那天，顾嫣嫣直到下午三点钟才风尘仆仆的赶到玥珑湾，陆知侨心疼她让她洗完澡换身衣裳好好去床上睡一下，可是小姑娘坚持系上围裙，替他做着小年夜的晚餐。
顾嫣嫣厨艺有限，大菜不怎么会烧，只烧了些自己拿手的小菜。
清炒小青菜，青椒肉丝，红烧鱼还有道甜酒煮汤圆，小姑娘没嫌麻烦，所有菜都上齐后拌了糯米粉搓了汤圆出来。
最后端上桌的是姜丝黄酒，姜丝切的细细的放入紫砂壶，紫砂壶内放一点话梅，红糖，最后倒上老黄酒，煮开便可饮用。
小年夜的这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多日未见的两人没有借着晚餐时光去插科打诨，陆知侨喝着黄酒，顾嫣嫣扒着米饭。
夜里，卧室里关上了灯，照旧点着上回那对薰衣草味道的蜡烛助眠。
火光如豆，昏昏沉沉。
蚕丝被下，陆知侨赤着，顾嫣嫣穿上新婚夜江时音送她的那套贝壳装，趴在他身上。
顾嫣嫣又告诉了陆知侨这身衣裳的来历。
陆知侨轻笑笑，拨开了顾嫣嫣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说：“怪道呢，我说今夜这滋味怎么刚好像是在洞房花烛。”
“你坏。”顾嫣嫣咬上了他胸前的皮肉，她咬的用力，不像是嬉闹，陆知侨痛的肌肉绷紧在了一起，良久，香薰蜡烛的火光忽闪了一下，顾嫣嫣才肯松口，她吸了一口气，用力说：“陆知侨，你明天得给我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你要平安，往后夜夜洞房花烛我都愿意的。”
后面的一句话，她没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
陆知侨的胸膛被顾嫣嫣的眼泪染的一片潮湿，他依旧只是笑笑，将人搂紧，说：“明天大年夜，我只是回老宅那里拿回一些我妈留下来的东西，又不是去慷慨赴死，你怎么又哭了？”他亲亲她的发顶，另外一只手捞起她的一条腿，语气轻佻，说：“看来刚才还是我不好，让你有力气能哭出来。”
“呸呸呸，小年夜，你说什么死字，真不吉利。”顾嫣嫣恼他说话没个忌讳，气鼓鼓的咬住了他的唇。
第二天，两人一同起了个大早。
其实，昨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过。
顾嫣嫣翻来覆去，陆知侨则一夜未合眼。
早上，顾嫣嫣将朝南阳台放着的小圆桌搬到了室内，小圆桌铺好白布，她将奶奶的遗像放上，制好香案，摆上贡品。
“陆二哥。”顾嫣嫣望着正站在沙发旁边扣着西装扣子的陆知侨喊了一声，“过来给奶奶烧柱香叩个头，等香烧好了我们就走。”
“好。”他点头，过来取了三根香，用打火机点燃。
陆知侨烧完香，顾嫣嫣跪在桌前的垫子上，心里默默祈祷：奶奶，这回你一定要保佑陆二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他们下楼时安文泽已经将车停在了单元楼门口。
顾嫣嫣随着陆知侨一起上了车，车子向郊区的陆家老宅开去。
“老大。”车里，安文泽喊了一声陆知侨。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后座上，陆知侨问。
“准备妥当了，人手都安排到位了，准备年夜饭的厨子是沈先生从北固楼派来的，都是靠得住的人，他们昨天下午就到了，媒体和人手这里随时听我们的安排。”安文泽将方向盘打了弯，上了高速，他想了想，还是继续问了一句：“大哥，你一定要如此吗？”
陆知侨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窗外，冬季凋敝的树与水。
顾嫣嫣终究没有猜透安文泽话里的意思，只是心里一直想，如果有谁敢伤害陆知侨，她第一个会站出来，护着他。
富贵千金也好，堆金叠玉也罢，都没有眼前这个活生生的陆二哥，来的重要。
一路上，顾嫣嫣都在回闪着之前看过的有关家族恩怨的电视剧，比如《家好月圆》，《大宅门》，但不晓得今天她参与的这场家族风波又会怎么样？
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眉南面北，从来戏上有便世上有。
她无能力去阻止什么要发生的事，唯一可做的便是陪伴。
“陆二哥，我有些口渴了，要喝水。”顾嫣嫣想缓和一下车内的紧张气氛，找了个喝水的由头。
陆知侨对她挤出来一个笑，说：“好，我给你开。”
安文泽从车前置物架往后递过来一瓶水，陆知侨拧开瓶盖递给她。
车子下了高速最终停在了近郊陆家老宅门口。
这栋西班牙风格的欧式大宅是陆知侨母亲白伊人在二十多年前亲自参与设计并建造的。
可如今这栋宅子的女主人是陆百川的继妻蒋梅，她带着孩子在这里一住便是二十多年……
因为今年是奶奶走的第一年，按照风俗，大门被贴上了白色的春联。
对联是极平常的两句：一生俭朴留典范半世勤芝传嘉风。
这俩句顾嫣嫣从路上经过时已经看到过好几次，龙飞凤舞的黑字写在白纸上，一左一右贴在门口两侧。
只是陆家老宅门上的横批她看着有些出神：慎终追远。
慎终，谨慎的对待先人离世，追远，追念已逝去的祖先。
几个月前，她敬爱的奶奶便是在这里仓促离世。
今日顾嫣嫣在看到这四个字，心下连着鼻头不由自主一起酸了起来。
“啪-啪”。
隔壁贴着红色对联的人家传来几声炮仗声，又伴着几句小孩子们的嬉闹声，顾嫣嫣跟着回了神。
“进去吧，嫣嫣，时间不早了。”陆知侨将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