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对巡逻队的模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非就是几朵穿着制服的胖头花。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它们竟然是门口横梁挂着的那几颗脑袋。

    断裂的脖颈一蹦一跳砸在地上，发出和脚步如出一辙的声响。

    未干的血渍把地板砖蹭得暗红一片，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洇出黏腻的水痕。

    周围太安静了，沈安清楚的听见身后有朵花咽了下口水。

    哒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铁锈腥味。

    沈安面前黑屏的电脑突然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

    默认的桌面壁纸上，工作内容空白一片。

    哒。

    有颗脑袋止住动作，停在了她身侧。

    沈安垂眸，正好看见它白茫茫一片的眼睛，和发现猎物时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几乎是同时，电脑桌面上的显示时间跳到12：39。

    左边办公室的门被踹开，主管拎着斧头，独目赤红地冲了出来。

    ......艹。

    借着骤然暗下的灯光，沈安猛地起身往侧边一躲，避开了扑上来撕咬她的脑袋。

    旁边张雯和小男生已经反应极快的离开工位，想从另一边跑离办公区。

    沈安抄起凳子挡住穷追不舍的脑袋，偏头看了眼大门敞开的主管办公室，大喝一声：

    “回来！”

    两人齐刷刷停住脚步：“什么？！”

    “留一个人往办公室跑，我被盯上了跑不进去。”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沈安一样把黑暗视若无物，张雯和小男生听话的往后拐，却在转弯时不小心绊到椅子，劈里啪啦摔了下去。

    主管听到动静，斧头刷地一下对准了地上的两人。

    沈安：“......”

    让你们留个人偷家，没让你们吸引火力啊。

    这下好了，没等他俩爬起来，主管就抡起斧头吭哧吭哧跑了过去。

    沈安默默收回视线，在心里祝他们好运。

    不过她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几颗脑袋对着她上蹿下跳，大张着的嘴巴里牙齿一个比一个锋利。

    眼看防御不住了，沈安果断丢下凳子，拔腿往外厅跑。

    路上遇见张雯和小男生，他们在主管追上去之前堪堪起身，正狼狈不堪地躲着主管的斧头攻击。

    连续几轮追逐下来，这两人早已体力不支。

    被打磨得反光的斧刃马上要砍向张雯肩膀。

    沈安随手抱起一台电脑，狠狠砸向主管脑袋。

    “咚”地一声闷响，主管扁扁的花托后脑勺破了个大洞，回过头怒目圆睁，沈安却早已略过它，跑到了走廊深处。

    其他两人连忙气喘吁吁地跟上。

    瓜皮有一点说得没错，无论是主管还是那几颗脑袋，跑得都不算太快。

    沈安带着两人找到走廊另一边尽头处的房间，推门进去。

    张雯下意识想上锁，被沈安按住胳膊：“别关，我们躲门后。”

    她声音冷静，尾调带着些残留的哑，听起来莫名可靠。

    张雯下意识按照她的指令，拉着小男生藏到了门后。

    沈安反手拉开门，跟着挤了进去。

    蹭蹭蹭几阵破风声，主管带着一溜串脑袋窜进房间，然后突然就丢失目标，拔斧四顾心茫然。

    趁着它们背过身找人的功夫，门后三人当机立断跑出去，咔咔两下把这群傻蛋关进了房间。

    “啊哈哈一群傻帽！”

    张雯激动地脸都红了。

    沈安拽回她挥舞着的双手：“快，办公室。”

    房间门从外面锁不住，就算它们笨到不会开，主管那把斧子也可以短时间内暴力破门。

    三人马不停蹄回到办公区，跑进了主管那间办公室。

    好一点的消息是，这办公室用的门是钢板门，锁上之后够追上来的主管砍一段时间的。

    张雯和小男生背靠着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呼、沈、沈安你先找，我们、休息、一会，实在、不行、了。”

    主管办公室里配置看上去很正常，中间一张桌子，后面是轮椅，四周全是放着书和盆栽的木质隔层。

    空间不大，一眼望过去，什么三角形图案都没有。

    沈安走到桌子后面，翻找了下桌面，手往下刚碰到抽屉，钢板门“砰”地一声被砸响。

    这破花，快得跟鬼一样。

    张雯和小男生浑身一哆嗦，也不休息了，冲过去帮沈安找三角。

    然而，短短几分钟，三人差不多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个底儿朝天，却还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钢板门持续地震颤着，张雯感觉自己手臂都麻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慌乱。

    “.....怎么没有，不会想错了吧？！”

    可惜不管错没错，现在都没时间重头再来了。

    沈安皱着眉，抬头观察整间办公室的构造。

    墙壁平整，天花板雪白，一时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啊，动脑子果然很累。

    她扯过一旁的老板椅坐下，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凌乱纷杂的黑发蹭上张雯衣袖，沈安把挡住眼睛的发丝拨到一边，认真询问：

    “为什么救援队不进来就我们啊？”

    印象中，人类世界好像一直有这个组织的存在。

    “你说谁，救援队？”

    张雯一边扒拉抽屉里的东西一边抽空回：“咱这副本才掉进来多少人啊，特防处不十几年前就人手不够，只营救大规模受困人员了吗？”

    还有这种事？

    沈安微微眯眸。

    视线随着动作模糊起来，等沈安收回游走到天边的思绪，意外发现白的发光的墙面上隐晦地藏着一道黑缝。

    这是......

    沈安睁开双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唉唉唉。”

    她示意张雯往上看：“有通风管道。”

    张雯倏地抬头，张望两下后，茫然了：“......哪儿呢？”

    小男生也跟着往上瞅：“......对啊，哪儿呢？”

    沈安无语了。

    她推着桌子到管道下面，踩上去三两下把盖子拆下来：“这不是吗？”

    一个个的年纪不大，眼神这么不好使。

    瓜皮：【......】

    瓜皮：【您刚开始也没看到。】

    沈安面无表情把瓜皮团吧进了小黑屋。

    门外主管还在哐哐砸门，它那把斧头格外好用，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钢板门已经被砸得变了形。

    或许是惩罚叠加，这一轮的休息时间十分漫长。

    沈安扔掉盖子，双手借力撑起身体，先一步爬了进去。

    这管道只有三个面，顶部空间被压缩，进去之后只能趴在底层一点点挪。

    往前爬了没多久，其他两人也磕磕绊绊上来了。

    逼仄的空气让张雯止不住咳出声，她咽下满嘴灰尘，口中不忘夸赞：“安啊，还得是你，牛逼。”

    沈安脸被蜘蛛网糊住，回不了话，抬起脚尖回应了句不客气。

    有一说一，这里面虽然窄，但挺适合真菌生长的，爬了不到十米，沈安已经看到两处地方长有小白菇。

    她对这些小东西没什么想法，倒是身后的张雯，发现之后直接一个尖叫：“啊啊啊沈安你小心！别碰到蘑菇！”

    这叫声回荡在狭长的通道内，比刚才的砸门声还震耳欲聋。

    小白菇们被吓得伞盖一抖，愤怒地晃着身体。

    沈安捂住差点被喊失聪的耳朵，慢吞吞眨了下眼：“......这么害怕啊。”

    “那可不。”张雯经过小白菇，如临大敌地一寸一挪：“这可是蘑菇啊。”

    前面是一条分叉口，沈安按照直觉选了个方向，连续走了好几条道后，她终于接受了这个通风管道只能左右通行，没办法上下去到不同楼层的事实。

    好嘛，连跳关都不给跳。

    沈安无奈地拐到某个出口，推开百叶盖爬了出去。

    身后两人动作不够灵活，爬出来要费上一番功夫。

    沈安低头拍拍自己脏得不能要的衣服，一边等他们，一边摘掉身上的蜘蛛网。

    和二层普通写字楼的装潢不同，三楼无论是布局还是风格，都像极了高科技背景下的赛博朋克风。

    黑灰色的水泥墙上画满了各种荧光涂鸦，整层楼没有房间，区域全部用透明玻璃板隔开。

    各种看不懂的仪器摊在机械风桌面上，沈安后退一步，还踩到了成捆成捆堆在地上的电缆。

    他们所在的地方位于楼层角落。

    借着墙皮上发散着微光的霓虹灯，沈安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有张黑板，上面用记号笔写了行大字：

    恭喜《山海异闻录》项目研发阶段结束！各位辛苦啦，撒花～

    又是这个什么录。

    沈安舌尖抵住脸侧软肉，往黑板方向走去。

    这时候，张雯终于拽着小男生艰难从管道爬了出来。

    “蛙趣。”

    看到眼前场景，张雯瞪大眼睛，对着布灵布灵的墙面啧啧称奇：“这里好酷啊。”

    “嗯，”沈安头也不回，幽幽道：“一会儿我们三个的血溅到上面的时候更酷。”

    张雯：“......”

    你赢了。

    除了那句没头没尾的撒花，黑板上再也看不出什么其他东西了。

    沈安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忽然瞥到黑板后面的书柜里放了一摞报纸。

    她推开黑板，拿起最上层的报纸，打开，占据纸报头版的是一则有关劳务纠纷的命案。

    ——竞天科技某程序员熬夜加班猝死，其家人将公司告上法庭。

    ——公司回应：该员工系心脏病发，与工作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