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室位于道观深处,被茂密的竹林环绕。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禅室内,形成斑驳的光影,让整个空间显得幽静而祥和。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木桌,桌上放着一壶清香袅袅的功夫茶。
茶杯则是精致的瓷器,透着淡淡的青瓷色,仿佛带着一层岁月的柔光。
在禅室的一角,坐着一位年轻而神秘的道长。
他身穿一袭素净的道袍,袍子的袖口隐约可见绣着精致的莲花图案。
他面容清秀,眉宇间透露着一丝超脱世俗的气息。
一束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映衬出他平和宁静的神情,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
道长手持茶杯,静静地品味着功夫茶的香醇。
这片幽静的禅室里,时间似乎被静止,只有他与茶香交织的氛围在轻轻流动。
洛随轻轻推开禅室的木门,道长并未起身,洛随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怀虚将茶杯推到洛随眼前,茶气氤氲。
“如此着急要来见我,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洛随拿起茶杯,他今日心绪不佳,轻饮了一小口,放下茶杯,沉重道:“诗诗怕是与我一道重生了。”
怀虚怔愣了一瞬,手从桌上抽了下来,藏在袖子里。
“虽是变故,却也不算奇事了,云越国国破后,你我重生不下数十次了,可这中间无论你我如何想法子去挽救。”
“建安十九年,云越国依旧会破国,你我在这场拉扯中已经竭尽全力了,若能再得一位帮手倒也不是坏事。”
“怀虚!”
洛随有些生气。
“你我也就罢了,男儿本就该征战四方保家卫国,可诗诗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朝堂之事本就变幻莫测,如今还有战场上的事情,我绝不愿将她扯进来。”
怀虚并不恼,也没有与洛随多加争辩,只是淡淡道。
“就算不扯进来,一年之后她还是会死。上一世她是死在了鹭洲战场上。”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前一世她没有逃出京城,在路上被骑兵一刀抹了脖子,身首异处,我曾去看过,她的尸首最后被扔在乱坟岗,连张白布都没盖上,再上一世……”
“够了!”
洛随打断道,他难得生了气,面色变得铁青,深嘘了一口气,似乎想把这些记忆从他脑海中赶出去。
这些他如何不知道,这些年他与怀虚掉进了重生的这个循环。
二人身死了数十次,见证了云越国数十次的破灭。
二人终于发现,这似乎是神灵给他们下的任务,若不能救国。
二人会继续这样在地狱里走过一遍又一遍。
可如何才能救国?
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二人想尽了各种办法。
洛随一世比一世入朝堂,一世比一世骁勇善战。
可他再是能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云越国最后溃烂的一败涂地。
大厦将倾,他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这些年,他与怀虚分工,他负责征战沙场,怀虚则负责留在京都。
找出内应,同时保护洛家,或者说,保护洛诗诗。
怀虚知道洛诗诗的死是洛随最不愿意提及的部分,怀虚认识洛随许多年。
十分清楚洛诗诗在洛随心里的地位,明知洛诗诗会不停惨死。
可为了国家,他却不得不一次次骑上战马,离她而去。
“你与我说过,上一世你战死鹭洲,她曾去找你,并与你一同死在了鹭洲,我猜,这或许就是她会跟着你我一起重生的原因。”
“可我思考了这些年,都没有想明白,上天造出你我这两个异数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说是为了拯救苍生黎民,可你我已经用尽全力,为何依旧无能为力。”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洛随,你如何重生都不回不到十岁之前,而我,无论用尽何办法都走不出京都。”
“我们的局已经是死棋了,你若不想永远待在这个地狱里无路可逃,就应该放放手。”
“若真有人能救我们出这个地狱,救云越国苍生百姓,你我有何理由去阻拦她?”
洛随败下阵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怀虚。
“你想怎么做?”
怀虚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这是从今日被你打上的内应手里截下来的信,这些内容你我都看过许多次了。”
“今日,你将她交给你五妹妹,或许变故,能从她这里开始。”
洛随沉默片刻,还是接过了那封信。
“你这些年始终没有查到在云越国组建内应组织的人到底是谁,也是因为此人一直存在。”
“所以你我的计划屡屡失败,此人神秘莫测,你我都知道他的厉害。”
“诗诗若真掺和进了这些事,只求你能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诗诗的安全。”
怀虚点点头,二人茶杯相碰,各自饮下了。
是夜大雨,初春时节,京都难得下这样大的雨,洛诗诗只待珠儿退下了。
才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今日被抓那个内应,已经被四哥送到府衙了。
可四哥一直没有回来,洛诗诗心中放心不下,决定去洛随那里一探究竟。
天色昏暗,雨声又大,院中嬷嬷婢女都睡下了,洛诗诗撑着一把伞,蹑手蹑脚地进了洛随的院子。
院中只有卧房还亮着灯火,洛诗诗轻声走过去,借着雨声推开了窗户。
只凑过去看了一眼,多亏此处没有人,否则洛诗诗这样大的动静势必会让人看到。
她赶紧躲在角落里,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四哥他……在沐浴,不知是泡了多久了,四哥院里的小厮阿童正在往浴桶里倒水。
洛诗诗蹑手蹑脚地走着,忽然听到洛随的声音响起,洛诗诗吓得僵在了原地。
却听洛随说道。
“今日从道观得来的东西都在书房,此时大雨,你莫忘了去关书房的窗子,免得淋湿了书信便不好了。”
阿童忙忙地应着,洛诗诗眨了眨眼睛。
于是忙趁着阿童还未出门,抢先一步去了书房。
夜色掩护,待洛诗诗刚刚回房躺下,就听到珠儿在外敲门。
“进来。”洛诗诗提高嗓门说道,寒风吹了进来,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珠儿端了一碗姜汤道。
“小姐果然未曾安置,刚才四爷院里派人送了一碗姜汤来,说雨天湿寒,小姐别着了凉。”
洛诗诗看着那碗姜汤,又想起那封信,眼眸一沉,她怎么又中计了?
那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自己是哪里暴露了?
“小姐?你咋了?”
珠儿吓了一跳,她从来没在自家小姐身上看见这副表情,一整个吃瘪的表情。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让自家小姐吃亏的人啊?
洛诗诗叹了口气,转头对珠儿说:“我喝完了,你去外面伺候吧,不用进来。”
待珠儿一走,洛诗诗连忙起身来,对着床头照明的蜡烛,取出那封信来,细细去读。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四月初五,约容王聚与胡玉楼,陷之,杀”。
洛诗诗放下信,眉头轻轻皱起,容王锦佑,京中贵女圈颇有他的贤名。
举世无双的贵公子,文武双全杀伐果断的大英雄。
洛诗诗开始回忆,前世就是这个时候,他四哥出征的半个月后,容王被查出里通外国,被圣上赐死。
洛诗诗大脑飞速运转,锦佑是被冤枉的?是冽族人想要杀他?
可是京都中诸多皇子,冽族人为何单单要去杀他?
洛诗诗很快想到,当年容王死后,京都确实流传过一段时间的谣言,只说,容王薨,云越灭。
当时众人都以为容王手下借此扰乱民心,谁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莫非传言这是真的?
无论是不是真的,容王继然是被诬陷的,洛诗诗必定要去救他。
若是救了他,能让云越国摆脱被灭国的风险,洛诗诗也算是不枉重生一次了。
可是她与容王素不相识,如何才能去告诉容王,有人要陷害他呢?
此后的日子里洛诗诗铆足了劲,打听容王锦佑的行程,她穿梭在京都的贵女圈。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姐妹们都忍不住笑她疯了。
毕竟,洛诗诗曾经是个天真可爱、受人喜爱的高门贵女,如今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为了找到容王,洛诗诗去了他曾经出入的每一个地方,胡玉楼、猎场、国子监,甚至连青楼都不放过。
然而,她却总是与容王擦肩而过。洛诗诗感到十分挫败,她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三月底,四哥都快到出征了,洛诗诗还是没找到与容王相见的法子。
珠儿送上了一碟子葡萄,洛诗诗一脸忧郁地抱着葡萄,心中挫败不已。
“说起葡萄,自然还是宫中的葡萄好吃,都是西域进贡的,个个颗大甜润。”
洛诗诗垂丧着脸,拿起一颗放在眼前。
反倒是一旁的珠儿,疑惑道:“小姐你何时吃过宫内的葡萄,竟说的这样头头是道。”
“我自然是吃过……”
然而话到嘴边,洛诗诗突然愣住了,那是前世的事情了。
前世四哥出征前两天,得皇后娘娘亲自召见,四哥带了洛诗诗一同去。
皇后娘娘以宫宴相待,席上便有葡萄。
洛诗诗突然站了起来,倒吓了珠儿一跳,是了,下月初的宫宴,她就能见到锦佑了。
四月初,皇后娘娘的圣旨果然到了,洛随带着洛诗诗如约进了宫。
按照前世的流程,皇后娘娘单独召见了四哥,而洛诗诗,则先陪着四公主去赏花,而后一同入宫宴。
四公主年纪轻轻,身上还带着一股孩子气。
少见玩伴的她,一见到洛诗诗就屏退了下人,二人一同在御花园闲逛。
“本宫听说过你,你是洛家的嫡女,外面人都说你长得好看,品行也好,如今看来倒是不错。”四公主开口道。
洛诗诗上一世也是与四公主一见如故,二人后来还通信了一段时间。
只是听说后来国破,四公主被俘,在被送回冽族的路上,高烧不治而亡。
如今又见故人,洛诗诗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只是红了眼眶,道:“公主过誉了,能拜见公主,是臣女之福。”
四公主撅着嘴,对洛诗诗不满道:“洛姐姐,本宫瞧着就很喜欢你,姐姐不必同我客气。”
二人相视一笑,洛诗诗想起来前世四公主也常送东西给她,心中暖暖的。
两人一同走在御花园,又见四公主打趣道。
“洛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本来天下好看的女子都要嫁给我父皇。”
“可我倒是觉得你若嫁给我父皇,咱们就生分了,不如将你嫁给我哪位兄长吧。”
洛诗诗假意咳嗽了几声。
“公主不可乱说,臣女怎配……”
洛诗诗话未说完,突然被一个冷冽地声音打断了。
“四皇妹,你怎的自己在此?“
洛诗诗缓缓转过头去,眉眼一挑,这世上居然有人比四哥长得还好看。
来人的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勾勒。一身黑衣。
衣袖及面上用金丝绣着一只精致工艺复杂的朱雀,头戴金冠。
上面还有几颗珍珠装饰,再用一根金簪固定住。
洛诗诗还在呆楞间,就听到四公主兴奋地跑过去,嘴里道:“三哥!”
三哥?这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容王锦佑?
洛诗诗见他的右手上缠绕着白色的布,早就听闻容亲王善用长枪,看见这一幕还是会有些敬畏。
一片赤胆平乱世,手中长枪定江山,便是形容他这样的人吧?
锦佑上下打量了洛诗诗一眼,洛诗诗尚未行礼,一道冷冷的声音传入耳朵。
“本王知道你,洛家嫡女洛诗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