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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魏秋衡脸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披头散发双眸涣散,干裂起皮的嘴唇也已经是发了紫。它无力地倚靠着墙壁,连嘲讽盛长安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跟你一起死在这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嗓子低哑,期间每说一句话都要咳嗽个半晌,真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盛长安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如果真如许清欢说的那样,迟澄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么他上一世有多么春风得意,这一世就有多么狼狈不堪。

    盛长安扬起一抹冷笑,“迟澄这厮,还真是出手狠辣,把咱家所能想到的每一条路,都给封的死死的。”

    魏秋衡半阖着眼眸,他将一缕发拨到脸庞,试图去遮盖那丑陋的疤痕。“事到如今,你我都已经是无力回天。”

    魏秋衡似乎已经做了赴死的准备,而盛长安仍是想放手一搏。“魏秋衡,别在这儿跟咱家说这些丧气话,坏了咱家的气运。”

    “啧.....神仙下凡都救不了我们。”

    盛长安心里也没底,若是在许清欢被册封为长公主之后下了牢狱,他还真不需要像现在这般忧心忡忡。

    罢了.....盛长安回身说道:“咱家信她,铜墙铁壁都能抠出一条缝来。”

    地牢里犯人的哭喊求饶声被轰鸣的雷遮盖,不知是谁打翻了桌案上的茶壶,轻缓瘆人的水滴声刺激着盛长安的耳。他绞尽脑汁也难想到一个脱身的法子,况且,许清欢愿不愿意帮他也是个问题。

    虽然她先前信誓旦旦说要帮自己,可若是她知晓了自己已经无力回天,还会不会暂时不计前嫌地帮自己。

    而且,他日后也肯定是会“恩将仇报”的。许清欢深知这一点。

    玉兰的馥郁暂且驱散了地牢里的腥臭味,许清欢戴着斗篷就差把头都埋到地下。花了二十两银子她才开通了狱卒,偷偷来到地牢里看盛长安。

    就当盛长安想要闭眼消气一会儿养精蓄锐时,突然被许清欢薅了一把头发。

    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倒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盛长安,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着你这么个祸害。你为什么就偏要当个祸害?你但凡安分一点,我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

    盛长安嘶了一声捂着头,他仍然是背对着许清欢,小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要是这个时候迟澄那厮或者老皇帝来了,我唯一可以指望的人就没有了!”

    许清欢将斗篷扬了扬蹲下,双手把着铁杆尽可能地压低嗓音:“把你的那些死士给我!”

    “你莫不是被冲昏了头脑,难不成你想行刺?”盛长安激动得面红耳赤,他转过身与许清欢视线交汇在一起。很快,便看见她眼里的嫌弃。

    “我又不是痴傻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去行刺,不过是要让你的死士制造一些事端好让我能趁机偷溜出宫。”

    他们总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心有灵犀,纵然许清欢还未开口提及出宫后要做些什么,盛长安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了!你真以为陈幽王那么好糊弄,以为你随便开点条件他就能接受吗?”

    “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许清欢紧攥着手帕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声。

    盛长安手搭在膝上缄默不语,他的确是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扳倒。

    “我也只剩下最后一招,假死出逃。”

    许清欢几乎是在听到后的一瞬间摇头否定,“不可,绝对不可。若你假死出逃,才是遂了迟澄的意。你若是假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盛长安这个人。到时候,可能还没等你找到安身之处,就已经被清算了所有的党羽,再无翻身之可能。”

    许清欢忽而眸色一暗,喃喃自语道:“还有一个办法,铤而走险的办法。”

    许清欢迅速将发上别着的两根簪子撤下来递给盛长安,“拿去给魏秋衡一根,给我一点时间,这两根簪子拿给狱卒,至少能让他们对你们好一些。别以为我是无条件救你,咱俩的账,等迟澄倒了,再慢慢算。”

    盛长安叹笑一声,笑她执拗,笑她蹬鼻子上脸。“调遣死士的令牌在床底下。”

    许清欢注视着盛长安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只是此时,他眼里不再如以往般布满算计,只留下难掩的疲倦与空洞。

    许清欢本能地向前靠近了一点,“盛长安,你记住,你要死,也不该是死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更不该是死在许铮手底下的乱世。你我都应死在盛世,以祸国殃民和越俎代庖的罪名,饮一杯鸩酒,一同下地狱。”

    她非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她于烂泥之中滋生贪念与恨意,用鲜血灌溉肆意疯长。纵是恶人,亦贪恋清欢。而他毁掉她的苦心经营,赋予她恨的权力。他是恶鬼,是毒虫,企图将她从内而外蛀空。只有跨过生与死的界限,才敢在这乱世,为所有贪生者道一句不公。

    直到许清欢彻底消失在盛长安的视线里,他才堪堪回首。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簪,“那便一同下地狱好了。”

    许清欢不顾礼数地在宫道上大迈着腿奔跑,时间实在是太过紧迫,她根本浪费不起。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清欢仄目去看左侧时,一个不注意鼻梁便磕在了那人坚硬的胸膛。

    “嘶——”她低呼一声,抬首时脸上的神情再一次被乌云笼罩。

    “殿下想要去哪儿?”

    迟澄俯视着许清欢,他漆眸黯淡无光,带着质问的语气。

    许清欢还记得她学会的第一句粗鄙之语,便是迟澄教给她的。

    “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碎!”

    迟澄早就料到许清欢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魔怔般笑出声:“你可知,我已经向陛下请婚,得了陛下的许可,随便挑个黄道吉日,你便要与我成亲。”

    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场景,每次在神佛下都虔诚许下的愿,却在这个节骨眼,玩笑般地实现了。

    “呵.....迟澄。用这样的法子来遏制我,想要将我拴在身边?你也不怕夜深时我偷偷放一把火,将你挫骨扬灰。”

    越是这样的时刻,越是不能露怯。一旦生怯,便会想要退缩,便会慌不择路最终让人看出破绽一招毙命。

    许清欢将碎发拢至耳廓,复而抬眸说:“我没有时间与你在这里闲扯。”

    她绕开迟澄欲走,却听见他平淡如水的语气里,暗藏的杀意:“长公主殿下,不急这一时半会。只要我一时兴起,盛长安现在就能被拖出去疱得尸骨无存。”

    许清欢戾眸微敛,怒气已经是萦绕在心头,但转身时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容:“迟将军,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啊。”

    迟澄将她一边拽到身边,戏谑道:“不需要留些什么东西,毕竟以后,我们岁岁长相见。”

    迟澄的变化之大皆是因为他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他对她看似没由来的恨意实则是因为他愧对于她,所以对此恐惧,忌惮。正因为知晓以许清欢的性子她一定会报复,所以才要先下手为强。而使得恨意逐步催化的,是她与盛长安的靠近。

    “那么敢问迟将军的一时半会,是多久?”

    迟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那种想要将她撕碎咽入腹中的占有欲再一次作祟。他竟有那么一瞬,想过要将许清欢锁在身边。

    迟澄上前一步,道:“由殿下来决定。殿下决定的时间是多久,盛长安活的时间便有多久。”

    许清欢在不经意间露出那枚朱印的一角,藏匿于阴影之中的暗卫接到命令。她笑道:“本来我还想着去青云阁,把盛长安用于调遣死士的令牌找出来。如今看来,恐怕是不成了。”

    眼前的少年郎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意气风发,他眼里的戾气与算计,让许清欢终于意识到。

    她从来都不了解迟澄。

    暗卫顺着密道前往青云阁,在将那儿翻了个底朝天以后才在床下找着。另一个先前藏身于地牢的暗卫也寻了过来,将计划告知后,便前去宫门接应盛长安的死士。

    许清欢仰视着迟澄,他的凝视于她而言是一种无形的枷锁,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敢问迟将军,上一世究竟把我和盛长安描述成什么样的烂人呢?我猜猜.....他的话,应该就是祸国殃民的权宦,你这般在意女子贞洁,估计会想尽办法把我说成一个夺权乱政的,水性杨花的妖女。”

    迟澄眉眼间一片不融的寒冰,他眼里的戾气看起来又重了三分,薄凉的笑意让人胆颤心惊。许清欢突然被他扼住手腕抵在红墙上,迟澄向前一步与她靠的更近,他腾出左手将许清欢的碎发拨了拨,说:“殿下不必刻意激迟某,这些小把戏,上一世迟某就已经领教过了。”

    许清欢略歪着头,他看不出她眼里有何情绪,只看见她点朱的檀唇一张一合溢音:“有我在,就算是天帝下凡,他盛长安也死不了。”

    “迟澄,别太嚣张了。那杯毒酒究竟是你端上来的,还是他指使的,我想我现在彻底明了了。”

    冯禧抱着食盒去到乾清宫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莺啼燕语,她正色后迈过门槛。冯禧特地吩咐侍女给自己化了当今谪阳最为流行的桃花妆,眼尾的两片桃瓣栩栩如生。

    合欢香虽甜腻,却正合许铮的心意。

    盛宠下,她不必通报都可以进出乾清宫。

    这是她为许娆铤而走险谋的一条路,盛长安绝对不能倒,只有娆儿还在一日,他便不可能不在乎那救命之恩,弃她之不顾。

    冯禧将以往许铮常食的丹药磨成粉倒入补汤里,换上恰到好处的笑颜走进去福身:“臣妾见过陛下。”

    巡视的侍卫正偷闲聊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忽而一把飞刀穿过叶隙直直刺入那小侍卫的颈侧,刹那间鲜血喷涌。

    “抓刺客!抓刺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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