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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从谪阳到万俟玉部需要花费的时间并不多,通过新开发的浔南河,仅需半个月便能到达边塞。

    驼铃阵阵,只见风吹起黄沙盘旋于指尖。再次踏上这条路时,盛长安总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他的确没想过,自己会再度踏上前往万俟玉部的这条.....

    回家路。

    通体赤红的蝎子攀附在枯死的树木上,盛长安仅瞥了一眼便本能地起了寒颤。一朝被狗咬,终生惧犬吠。鬼-红毒蝎的尾刺很小,肉眼几乎不可见。但若是被这么一小根刺嵌入皮肤,便是犹如被火灼烧的疼痛。

    仰首时月明星稀,黑压压的云犹如滴落在宣纸上的墨团,缓慢地晕染开来直到遍布漆黑的苍穹。孤雁南飞,早在离开南岭时,死士便已经得令前去刺杀使者团。盛长安压住了风声,可独独没想到万俟玉册竟派人告知了许宸。

    他压下眉梢,以许清欢的本事,他相信她能化险为夷应付许宸。

    盛长安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缀着玛瑙与金链的头纱掩住他雪白的发丝。一双狐狸眼泛着寒光,血红的唇更将肌肤衬得白皙。殷红的长袍沾了些许黄沙,放眼眺望远方,能看见袅袅炊烟与灯火。

    交错的枝桠映下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树影,万俟玉挛披散着发环抱一娇艳美人,胡琴声犹如坠下的雨珠,娇笑声乱耳。万俟玉册紧握着酒樽目视着被舞女簇拥着的“女人”。

    盛长安披着面纱,妖艳的面孔若隐若现更叫人想要一探究竟。他如凝脂的肌肤被烛火勾勒着,孔雀翎羽扇上一抹鲜红尤为夺目。

    坐在万俟玉挛旁边的,是最为受宠的万俟玉承。幼时盛长安曾在牛棚窥见万俟玉挛将万俟玉承扛在肩膀上的模样,再往左才是倍受冷落的万俟玉册。

    可不论如何被冷落,也不曾有一人,要靠牛的粪便充饥。

    身旁舞女的异香熏的人头昏眼花,万俟玉挛微眯着眼眸,忽而将攀附着她的女人粗暴推开。他的视线落在盛长安身上,万俟玉部民风开放,不少人会“圈养”娈童。

    万俟玉挛的视线就像粘腻发臭的蜜一般,盛长安却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扬起唇畔时漾起的笑意,掺着几分致命。

    父上,别来无恙。

    盛长安身姿轻盈,每迈出一步脚上的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舞姿翩跹水袖若游龙般。每当他靠近万俟玉挛一分时,过往的回忆也会又清晰三分。盛长安终于是意识到,他为了这一刻,等待了太久太久。

    袖口划出的匕首锋利泛着寒光,众人还未从那舞姿中回过神来,便看见喷涌而出的鲜血,盛长安被那夺目的殷红溅了满脸。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拔出刀,盛长安却连余光都不曾给过旁人。他紧盯着万俟玉挛,原来这个人便是自己的父亲。他已经两鬓苍白,眼窝凹陷下去,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充满着惊恐。发白的两片薄唇张的很大,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原来父上的眉心,当真有这样一颗红痣。”手起刀落,喷涌的鲜血滚烫的快要灼烧盛长安的眼睛。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万俟玉挛的眉眼,不得不说,越是薄情之人,生得便越是昳丽。

    万俟玉挛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滚烫的液体,但那不是血。

    很快周遭的护卫便已经拔刀上前,万俟玉册就像被推着上前的木偶,不得不踏入这角斗场。他对准窗外射箭唤来自己的护卫,琉璃窗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厮杀声。不知是谁的刀断了烛火,一刹那,黑暗坠在室内。

    好在,无人看见盛长安泪流满面的模样。

    按照计划,今晚便是万俟玉承对万俟玉册的诛杀夜。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盛长安,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不过,万俟玉承自幼便是学去了万俟玉挛的一身本领,纵然是在黑暗里,他也能循声辩位。

    盛长安脚腕上的银铃还未来得及取下,便见一束月光斜照在身侧,紧随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殷红。

    右眼被猎狼弯刀剜过时,盛长安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许清欢。

    她现如今在做甚?如今已是深更半夜,或许她已经入眠。又或许她此刻还在为许宸辗转反侧,绞尽脑汁。

    罢了,罢了。前尘往事都已经没必要再提了,还她盛世长安,可抵罪否?

    盛长安重心不稳跌落在地,本能驱使下让他猛地朝右侧身,万俟玉承的刀错开他的左眼,钉在了木板上。

    刀剑交错声惊起浅眠的鸟雀,许清欢高烧不退左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襟,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她身上攀爬般。冰火两重天一同侵袭着她的心智,咳出的污血被温迟用帕子拭去。

    楚清澄伫立在一旁,眼前的许清欢就像一棵长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幼竹。

    她的里衣被浸湿后,温迟和楚清澄便退了出来,春荷只能不断地为她更衣,又用热水擦拭全身。隔着一道屏风,楚清澄至少还能感受到许清欢近乎微弱的呼吸。

    人在重病时,总会回望自己的一生。

    尽管许清欢已经无数次回想起前尘,却还是在此时不厌其烦地回望一遍。好似摊开了一卷很长的书,里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她的一生,和洗不脱的罪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本就是恶人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她弑母时不曾有过一丝犹豫吗?也是有过的。上一世,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都在期盼着春熙能为了活命,向她承认错误。

    杀掉那些无辜的人时,许清欢也会辗转反侧。但她不会因此去烧香拜佛,乞求菩萨的守护。因为从一开始,许清欢就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神。这吃人的世道里,活下来的都是恶鬼。

    然而想要结束这吃人的世道,就要有一个背负所有骂名的恶鬼,和一个敢于开拓前路的妖人。

    迷迷糊糊之际,许清欢伸出手猛地拽住春荷的手腕。她力度极大,几乎让春荷痛呼一声。

    许清欢连睁开眼都是一种奢望,却还是咬紧牙关说道:“陈怀瑾.....陈怀瑾......发兵.....”

    春荷闻言瞳孔因为震惊而猛然收缩,随后大声喊道:“陈将军!陈将军!”

    此时发兵才是真正打了许宸一个措手不及,迟澄远在边疆,而他又以为自己已经消散于世间,此刻估计是想要欢饮达旦。

    皇城看似易守难攻,实则犹如一棵硕大的树,但这棵树早已被毒虫蛀空。东厂与北镇抚司早已相互勾结,又有魏秋衡把持大权。万俟玉部也有万俟玉册在,而自己……杀掉了盛长安,本就是一种手段与权力的象征。

    万事俱备,她便是这一场肆虐的东风,要将火星燃遍这困了她多年的皇宫。

    接到谪阳□□的急报时,距离许清欢发动兵变已经过去了三日。那日黄沙一如迟澄初见许清欢那天般狂乱,万俟玉部的政权更替于南梁是一件救急的好事。

    早在之前,许清欢便与他通信。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但迟澄更为认可许清欢的决定,比起鱼死网破,能够博得和平喘息的机会才是目前南梁最需要的。

    上一世自己当皇帝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打得江山容易,守得江山却是难如登天。他是一个好将领,却不是一个好皇帝。上一世自己选择兵变,也是想要为病入膏肓的南梁寻得一条救命路。

    可是他失败了。

    如今,他看到一条崭新的,未曾有人踏及的道路。一如许清欢所说,欠她的,便用江山来还。

    迟澄目视着怒发冲冠的士卒,他们都在等待自己发号施令,赶回谪阳清除叛党。迟澄的这一队精兵,曾以少胜多屡次击败万俟玉部的进攻。

    他们忠烈,刚正不阿。他们矫勇善战,粗枝大叶的同时亦有细腻内心。无人不想救南梁,谁不盼人间月圆。

    迟澄握紧手里的刀,高声道:“我们此番回谪阳,并非是要清剿许清欢与陈怀瑾等叛党。”

    迟澄的话一出口,将士们先是下意识附和,下一瞬回过神来后皆是不可置信神情。有人怒目圆瞪,刚要开口便被迟澄抬手打断。

    “我们保家卫国,是为南梁,亦是为千万个寻常百姓家。而不是,为了皇帝。”迟澄一字一顿地说着,边塞的夜晚甚是寒冷,他呼出一口气,道:“许清欢在南岭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忍辱负重献身,最终斩杀了盛狗的人,亦是她。”

    “百姓信任她,称赞她,感激她。万俟玉部与南梁即将达成的和约,是她一手促成。扳倒江家,清除贪虫的人都是她。”

    迟澄的眼眶微不可查地湿润了三分,“我们守在这里,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此后,再无仗可打。若只因为许清欢是个女人,便扣她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岂不是太欺负人了?许宸为博得盛狗欢心所做的一切我们有目共睹,李洲的土地兼并,以及他许宸的软弱无能,纸上谈兵。这样看来……”

    迟澄抬颌道:“谁才是愧对了南梁的,应当剿灭的叛党?”

    众人无语凝噎,只有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迟澄翻身上马后喝道:“若你们还记得你们的初衷,便与我回谪阳,剿灭真正的叛党!”

    马蹄声踏破夜晚的寂静一月有余,万俟玉部新任单于万俟玉册遣特使来往南梁签署和约。

    又是几日过去,月圆之夜。

    明日便是她登基之日,许清欢缓缓踏入重修的斜芳殿。昏暗的殿内只点燃了一盏烛火,她一袭素白长衣,散发而入。

    “皇弟如今住在这斜芳殿,可还习惯?”许清欢声音平稳,眼神深邃无波。喝得烂醉的许宸看起来沧桑的犹如一个老翁,他的华服已经有些许旧了,眼神也不复过往流光溢彩。

    许宸醉眼朦胧地看着许清欢,眼前的女人从未如此高大过。他嗤笑一声将酒杯扔到一旁,谁又能想到,他也不过十几来岁。

    “臣弟多谢皇姐开恩。”许清欢暼了一眼春荷,道:“今日是你生辰,朕便来陪陪你。”春荷颔首端上一杯鸩酒递到许宸面前,许清欢也不在意椅上的灰尘,随意地坐下后轻声道:“朕的确真心实意地待过你,为你戎马一生,落了一个不得好死的结果。”

    许清欢自顾自地说着话,目光始终落在那杯鸩酒上。

    许宸喝的太醉,根本听不清许清欢再说什么。他只反反复复地念着母妃,又时不时说几句娆姐姐。

    在听见娆姐姐这个称呼时,许清欢久违地愣了神。拿起另一杯酒与许宸轻轻碰杯,随后翻腕倾倒酒杯在地。

    接着,许清欢拿出扇匕,轻巧地割断自己的一缕青丝。

    青丝落地后,她便缓缓起身,由着春荷掺扶要离开。走前,许宸忽然大喊一声:“盛长安!还活着吗?”

    许清欢的脚步顿在了原地,良久启唇:“不知道。”

    许宸咯咯地笑出两声,眼尾泛着泪花:“若站在顶端俯瞰众生的代价是失去所爱,我宁愿此生碌碌无为。”

    许清欢压下眼睫,语气冷漠的犹如一块冰:“所以你最终只能成为阶下囚,而朕会站在万人之上。”

    许清欢离开以后,许宸坐在窗边仰望着那一轮残月,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哪怕酒液洒了出来也毫不在意。最后,他哼着儿时母妃哄他睡觉的歌谣,饮下那杯鸩酒。

    翌日,新皇登基,万国来朝。

    许清欢一袭正黄色凤袍,冠冕上坠着十根流苏,凤在上,龙为下。她一步步踏上台阶,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那把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位置上,向下睥睨着所有人。

    楚清澄站在她身畔,眉眼间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

    迟澄自请终生驻守边疆,魏秋衡也卸了东厂的职位,将江春来明媒正娶入魏家。陈怀瑾则是十次有八次醉在花楼,故而缺席。

    上一世的今天,是她的断魂日。如今,却是她真正的新生。许清欢身旁仍有一处空缺无人,也没有人敢去询问。

    宸启一年,女帝登基,大赦天下。此后,南梁开设女子学堂,虽困难重重但还是颁布了女子可入朝为官的政策。

    在许清欢的统治下,南梁由衰转盛,疆土面积亦达最大。

    三年后。

    “陛下这几日总是梦魇不断,眼疾复发,你寻来的那个名医究竟是何方神圣?别到时候找来一个江湖骗子,小心你的脑袋!”

    春荷出宫与顾容时成婚后,便一直是小桃来照料许清欢。许清欢左眼瞎了以后,每到阴雨天气便会疼痛难耐,偏偏这几日宫里的太医开的药都没有作用,又逢上梦魇,几天下来人都消瘦了许多。

    小叶子一脸惊恐地说道:“小桃姐姐,我可万万不敢骗你。那人可是西域的名医!”

    小桃白了小叶子一眼说道:“那西域的名医,又怎会让你碰上?”

    小叶子百口莫辩时,一个人脚步轻盈地走过来,他雪白的发丝让两人都目瞪口呆的片刻。本想领着那人去许清欢的寝殿,可他却好似很熟悉这里一般,步伐快的两人都跟不上。

    许清欢正执着扇扇风,紧蹙的眉头在瞥见盛长安的那一瞬似早有所料般慢慢舒展开来。她本想唤他的名字,最后思来想去。

    他还了她盛世长安,她便许他一世清欢好了。

    许清欢抬起眉梢轻笑道:“你就是那个西域来的名医?可有娶妻?”

    盛长安颔首故作深沉道:“不曾。”

    许清欢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医师生得如此惊艳,怎的不曾娶妻?”

    盛长安走上前,指尖搭在许清欢的手腕上。

    “我现在不就来嫁陛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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