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灵魂都被扭曲后生不如死的状态，就像是被小孩拧断了头的蜻蜓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挣扎，意识消亡都算得上是神明的仁慈给予的解脱。

    当时的西园寺百合在床上淌着冷汗，剧烈地喘息着，泪水毫无预兆地淌满脸颊，一切着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咬牙看向屏幕，“Normal Ending：万圣节地狱”的字眼闪过后，画面骤然从二次元动画变成了写实版。

    不再有任何文字描述，仿佛被施加了倍速播放，一系列清晰到毫发毕现的图像转瞬即逝，坍塌的大楼，肆虐的咒灵，崩溃的人类，以及——消失的世界。

    她试图平缓过快的心跳，颤抖的双手哆哆嗦嗦地翻阅着五条镜子的笔记，虽没有看到类似的术式，但依旧后怕不已。

    她将游戏卡带拿到手上也没感觉到任何咒力，自身的咒力运行也很流畅，身体除了死亡体验外没感到其他不适，但第二天她还是向学校、公司请假后去私人医院做了一次全面体检。

    由于这家医院是邻班忍足郁士家开办的，两天后她就拿到了结果，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她健康得很。

    于是回到家的她实在忍不住诱惑，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再次启动了游戏。

    这次游戏界面与第一次开启时不同，主界面竟然出现了“预言游戏”四个字，背景是宇宙，然后画面上渐渐长出了一块黑色的菱形。

    难道这个黑色的菱形代表的是她第一次打出的游戏结局“万圣节地狱”？

    或许玩出所有结局后，背景就会变成纯黑色。

    这次西园寺百合打算从开局就存档，然而惊奇的发现这个游戏没有存档功能。

    试图用家里的摄影机、照相机、拍立得记录画面，不过皆以失败告终。

    害怕现在关掉游戏就相当于跳过了一个世界线，没法获得任何情报，于是在用稿纸复盘过“Normal Ending：万圣节地狱”的关键信息后，她开始用文字记录第二次游戏的心得。

    这一次打出的是Bad Ending——消失的恋人。

    初中毕业后，她与同桌迹部景吾成为恋人，两人直升冰帝学园高中部，然而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她在学校毫无征兆地消失。

    迹部景吾一直在调查她失踪的真相，可惜直到大学毕业为止，他也没能找到失踪的她。

    心灰意冷的迹部景吾离开日本，定居英国。

    2018年万圣节后，咒灵的存在被日本官方彻底公开，迹部从英国的咒术界相关人士了解到目前的日本有超过1000万只咒灵，整个东京变成了魔窟。

    他很担心过去与他并肩作战的网球部朋友们，不料他联系不上任何人。在无尽的担忧中，他同其他人迎来了永恒的死亡。

    画面一转，屏幕中的西园寺百合独自一人在类似病房的屋子里，以几近死亡的身体状态同样迎来了世界的灭亡。

    濒死的身体瘦弱无力，连抬手都是奢望，这个尝试就足够让她迎来缓慢又持久的疼痛。呼气、进气都是一种能量的消耗，大脑供不上足够的氧气，连视线都是一片模糊。

    就在那一刻，本想叮嘱她早些入睡的松田阵平敲门后进入了房间，发现了她的异样，她只得搪塞说游戏太无聊，半道睡着后做了噩梦。

    她敏锐的发现能看到咒灵的松田阵平却看不到游戏，还以为她早已玩完并关上了电视，唠叨着让她洗漱后再睡觉。

    之后她退出游戏，把游戏卡带和稿纸夹在了书里，放回了书柜。

    这两次借由游戏体验的死亡和今日凌晨的梦，一切都昭示着确实有匪夷所思的事件发生了，源头就是只有她能看见的、针对她的预言。

    眼看公交车还没到站，西园寺百合收起五条镜子的笔记，开始在脑海里整合信息：

    11月7日，她的生日，她得到游戏卡带并打出结局“万圣节地狱”；

    11月10日，上午得到体检结果并在当晚打出结局“消失的恋人”；

    11月11日，也就是今日凌晨3点左右梦到平行世界后苏醒。

    这三次异常中得到的情报也不少，虽说谈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世界很脆弱。日常生活发生剧变的契机是“涩谷事变”，其中有针对最强咒术师五条的陷阱，之后咒灵的存在被公开，日本有上千万只咒灵被放出，这样那样后世界就玩完了。

    第二，世界的不同。御子柴実琴在“万圣节地狱”登场，在“消失的恋人”里毫无踪迹，迹部盘查她周围人时也没出现，这不合理。平行世界里也没有他的身影，迹部家的“空中花园”也被其他大楼取代。

    第三，她的处境很危险。在校园内失踪，且能让迹部景吾这个洞察力满格的人动用俗世的家族资源也毫无头绪，凶手很有可能是地位颇高的咒术界相关人员，也有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此外，她在“万圣节地狱”中被人从背后偷袭，变成了意识微弱、不成人形的怪物，但这两件奇事的罪魁祸首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毕竟前一个行事风格伺机而动、老谋深算，后一个更偏向随心所欲、毫无顾忌。不过依旧要警惕这种很有可能与灵魂相关的术式，发动条件应该是与她的术式类似的肢体接触。

    至于她被觊觎的原由，无外乎是她的术式和血肉，要注意隐瞒，不可轻易在外出手，导致信息泄露。

    另外还有羽贺响辅的父亲死亡的真相，羽贺的杀人手法等，这种应该没什么……不对，她可以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天才音乐家羽贺为她写歌啊！

    很好，这件事可以先记下。

    “呜哇，好可怕的表情，在想什么坏主意呢？”清亮的少年音打断了西园寺百合的思绪。

    来人顶着一头张扬的红发，在冬天也敞着校服，一张帅脸上不出所料地红着鼻头。

    “早上好，小御御。”她示意旁边的空座，让他坐下来。

    御子柴実琴，被她称作小御御的竹马。两人的相识并没有任何感人事件做背景，纯粹是因为米花町2丁目只有他们二人念冰帝，于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便天天结伴坐公交上下学。

    她的母亲去世后，她做主卖了他们曾居住的日式宅邸，与松田阵平一同搬到了高级公寓。御子柴実琴便提前15分钟出发，走路到她家楼下，然后两人再一起上学。

    最近天冷，就换成掐着时间坐同一辆公交。

    八年下来，他们已经成了最了解对方的人。就像现在，一看到他扭捏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你现在变得那么有名，我和你表现的这么亲近，是不是不太好？”嘴上说着想保持距离的话，眼睛里却闪着光，身后的尾巴更是摇得飞快，满是被重视的喜悦。

    “我要是真的有名就不会坐公交了。再说了，我听说过换恋人，可没听说过换竹马，我不可能疏远你的。”西园寺百合笑着调侃一如既往不坦率的人。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御子柴実琴神色一变，换上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高手面具，轻柔地执起她的手，轻浮地说出下半句话，“这会让我迷上你的，小百合。”

    西园寺百合但笑不语。

    只见三秒过后，御子柴実琴渐渐缩成一团，爆红着脸，隐隐带着哭腔埋怨：“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西园寺百合悠悠然点评：“毕竟你羞耻的表情可是我生活里不可缺少的调味剂。”

    讲着令人害羞的话，但马上就自己先害羞起来，这种带着清澈的愚蠢算是她能容忍御子柴実琴傲娇脾性的理由之一。

    御子柴実琴愤愤不平：“你真的好恶趣味，但我和他们说，他们都不信，可恶。”

    “抱怨的话说多了就不可爱了，小御御。”见他备受打击，西园寺百合见好就收，抽出一张签名照塞给他。

    “这，这是……！”

    “《暗夜男爵》女二雨城琉璃的To签，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她吗？”

    “百合！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百合！”御子柴実琴的一双大眼睛变成了荷包蛋，泪汪汪地扑在了她身上。

    “百合？是那个西园寺百合吧？她原来是冰帝的学生吗？”

    “你说的是谁啊？”

    “《暗夜男爵》的电影预告里出现的男爵的妹妹啊！她现在超火的！就凭15秒镜头就称霸论坛了！”

    “听说还是偶像组合‘地球淑女’的队长……”

    “旁边那个是她的男朋友吗？好帅！”

    “她是不是没化妆？”

    “怎么可能，绝对是伪素颜妆！好自然，好想学！”

    “不愧是明星，长得挺好看，就是感觉没电视里那么漂亮……”

    此刻正是上学、上班的高峰期，公交车上也是以年轻人居多，他们迅速认出了最近热度飙升的西园寺百合，悉悉索索的议论从四面八方传来，虽然声音都压得很低，奈何两人的耳力都不错。

    沐浴在乘客们如有实质的目光中，御子柴実琴变得坐立难安，这般天气都能脸红得往外冒热气。

    自知闯祸的某人低下脑袋说悄悄话：“我们要不要先下车？”

    西园寺百合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掏打车费的话。”

    最终二人还是硬撑到了学校附近的站台，并且为了安全着想，此后遗憾的放弃了用公共交通上下学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