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不过眨眼的功夫，小院中，谢应淮一人身影从天蒙蒙亮站到了三更。

    手上装着蜜饯的纸袋被他揉的皱皱巴巴的。一张脸比上这黑夜，更是沉了好几分。

    他低下头，低低吟笑，声音自嘲，像是若有的自尊都被人踩在了脚底：“还真是视我如杂草啊。”

    那一夜，他是多么希望天际永远不要白昼，知道天边泛起白光，他才丢下了手中的蜜饯，离开了院子。

    灵凝儿的手腕上多了几处咬痕，还泛着血迹，异常明显。这几日她总是梦魇缠身，闭眼便是不安稳，可醒来，神情恍惚，屋中她终日不点灯，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还是仍然在做梦，浑浑噩噩的，可有时候哪怕是屋外的脚步声，她都警惕的绷紧了脑中的神经。

    又是从白日变到了黑日，她不再坐在床榻边，倒是起身坐在了桌上，看了一眼饭菜，两手趴在了桌子上，微微闭上眼。

    恍惚之际，一双手摸上了她的发丝，如同摸小狗一般，摩挲着。

    灵凝儿睁开了眼，但并未回头看去，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抱歉，已经三日了吗。我忘了。”她说的有气无力，苍白的脸没有任何的灵气。

    他手上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目光落在一口未动的饭菜上，坐在了一旁。

    灵凝儿转过头，依旧趴在桌上将他看着，真奇怪，她被禁闭，为何他的眼尾气的红红的。

    “起来，吃饭。”他将饭盒里的饭菜摆了出来。

    饭菜很是丰富，是玄天山后厨的师傅心疼她，专门为她做的。四菜一汤。其实日日都不重样的，不过灵凝儿并未注意，也并未吃的上两口。

    灵凝儿看了一眼，又将脑袋转了回去：“我不饿。”

    如今是这饭菜味她闻着都有些反胃了。

    他一双瑞凤眼一瞪，真是想将她拉在镜子前好生瞧一瞧她如今的这幅模样，瘦弱的不像样。

    他拉上灵凝儿的手腕，想用力，可手心上的手腕似乎一用力都会折断一般，他舍不得，只能两手将她搂在了怀中，语气像是炸毛的野兽：“不饿也得吃。”

    灵凝儿靠在他胸膛上，没什么力气反抗。其实打心底，见到他，她是开心的。总算是有人来陪着她了。

    “谢应淮，点灯吧，太黑了。”灵凝儿不好意思的扯了下嘴角，“我没力气，你想参观参观，随意。”

    谢应淮手指轻挑了下，满屋子的烛火亮了起来。

    女儿家的屋子，处处都是精致还有稀奇古怪的小玩具。

    谢应淮没看上一眼，两眼定定的落在灵凝儿的身上。他鼻子高挺，眼眸含情，烛火下，甚是好看。不过就是一直皱着眉，仿佛对如今的灵凝儿，哪哪都是不满。

    他用勺子盛起一口汤，喂到灵凝儿的嘴边：“喝。”

    他带着命令。

    灵凝儿微微张开嘴，抿上一口。刚入口，一阵反胃，灵凝儿歪向一旁，吐了出来。

    没吃什么东西，除了方才入口的一点汤，她也吐不出什么。

    “灵清欢。”他压着嗓子，看着被灵凝儿吐上一口的衣袖，又看着她薄弱的身影，一手掐着灵凝儿的下巴，将她转对向了自己。

    她的双眼有些颓废，脸上是一眼就能明了的虚弱。谢应淮皱着的眉头抖了抖，须臾，他的声音颤抖：“你生病了。”

    他知道，眼前的人生病了。得了“郁症”。

    从小被保护的娇娇弱弱的姑娘，从未受过这般的打击，会得这种病很正常。她不是自己，从阴沟里爬起的人，对于这种病，向来是不值一提的。

    灵凝儿看着他，点了下头：“是不是又染了风寒，我这几日确实是没有力气。”

    谢应淮手上松了力道，猩红着眼吸了一口气，淡淡“嗯”了一声，声音很轻：“是又染上了风寒，你就不能注意些。”

    饭菜他便也没有强迫灵凝儿再吃上一口，褪去了外袍，将灵凝儿搂在怀里躺在了床榻上。

    用了些迷香。本来着迷香也是为她特意而调制的。

    谢应淮轻眯着眼，看着她手上的咬痕，如今才反应过来，她这病，早就已经有了预兆，不过是他自己没有注意罢了。

    谢应淮拉起她的手腕，薄唇轻吻在了她的伤口上。

    灵凝儿这一夜倒是没有再醒过来一次，这是她睡的最安稳的一夜，直到醒来，看着已经放在桌上的新鲜饭盒，她才意识到，送饭的师兄已经来过，想必是头一次见她睡的这般安稳，没忍心叫醒。

    屋子依旧是空落落的。若不是手上的咬痕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也不会相信昨晚谢应淮来过。

    所以，这是来了一夜，就走了吗？

    灵凝儿眼中莫名涌出了泪，低着脑袋，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她的手指上。

    “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她正是有些失望，一道身影就站在了她的身前。他的话带着浅笑。

    刚准备伸手摸一摸灵凝儿的发丝，她便是抬起了脑袋，眼泪挂在满脸，带着委屈。

    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有些仓皇和无措，但更多的是心疼：“我没有走，就在这，别哭，别怕，好不好。”

    谢应淮半蹲了下去，抬起头来看着灵凝儿，手指摸上她眼角的泪痕，他语气是软的，不过哄人的动作还是有些生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越哭越厉害，抽噎着，想要制止住自己的情绪，牙齿紧咬着下唇，可眼泪依旧如同流水一般直流。

    谢应淮立马伸出手指抵了她的唇齿间，瞳孔乌黑：“不行，欢儿，不能咬自己。”

    她抽抽噎噎的，一头埋在了谢应淮的胸前，流泪道：“我控制不住，谢应淮，我控制不住自己。”

    谢应淮抬手轻拍着她的背，一根手指拿起一个蜜饯放在了她口中。

    今日在凡间刚学了一句话，他舔了舔嘴唇，有了耳垂有了几分风。

    “吃了甜甜的东西，就不会痛痛了。”

    这才凡间妇女哄自己孩子摔倒的话，她边说这话，一把抱着自家的孩子，轻拍着，轻哄着。如他们如今的场景一般。

    那孩子停了哭声，怀里的人也停了哭声，这般看来，还真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