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云宜中学的周练也继续占据着学生们的第三节晚自习。
彼时已经十点多了，凌冉对完周练答案才拖拖拉拉走回家。凌冉拉着书包带子想东想西，脑子里转着今天晚上历史周练的错题。
凌冉回家要走东门，教学楼到东门还有一定距离，这段路晚上很暗，但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走在路上四面八方都有可能钻出一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金佳就是这么突然钻出来的，和她一起钻出来的，还有一个比她高半头的男生。
凌冉眨巴眨巴眼睛，这确实是她的前桌。没听说谈恋爱了啊，竟然就这么让她撞上了？
金佳二人走在凌冉前方，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宽大的校服袖子是不是碰一下，胳膊走着走着就得撞一下。碰完撞完再分开，继续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凌冉在后面偷笑，乐呵呵地看着这两人暧昧又羞涩的背影，决定明天一定要好好向陈茜打探一番。
但她比较头疼的是，这两人走得也太慢了。
凌冉远远跟着，怕走太近吓着她们，又找不到什么其他路绕过去。路过操场，凌冉刹住脚步，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凌冉躲在转角处，用操场围栏掩护自己。
只听见金佳二人停在不远处说着分别的话，却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当然凌冉也没有八卦到这个程度，去听人家小情侣咬耳朵。
只是为了避免尴尬，她停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凌冉正看天看地看大树看小草磋磨时间，后面突然悠悠传来脚步声。凌冉脑中闪过千万个鬼故事，颤颤巍巍转过身来。
眼前这人脱了校服，只穿一身黑，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流露出探究的神色。
......吓死人啊。
幸好凌冉已经对这双眼睛很熟悉了，被吓到免疫的程度。
陈识拙说：“我又吓着你了吗？”
凌冉忙伸出食指示意他小声，随后回身探头去看金佳两人，这俩似乎道完别了，正要各回各家。
陈识拙似乎也好奇她到底在看什么，隔得远远地倾身去看，视线被凌冉的头发挡了个大半，什么也没看着。
凌冉转回身，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一会儿跟着我别说话。”
陈识拙配合地小声问：“做什么？”
凌冉没回答他，就已经迈了出去，手还伸到背后朝他勾了勾。
陈识拙抬腿走到她身边，正想看看她搞什么，迎面看见了不远处的男生。
凌冉轻轻拉了拉陈识拙的书包带子，示意他走得自然点儿。三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凌冉假装看树，莫名发现对面男生脚步越来越快，似乎冲着他们过来了！
凌冉内心咆哮，不会第一次八卦就被抓现行了吧。可她是不小心碰上的，不是故意跟着的啊！
当男生停在他们跟前，并且隐隐有拦住他们的迹象时，凌冉悲恸地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
“跟他没关系！”
“陈识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凌冉啊得一声去看陈识拙，男生的目光从陈识拙身上缓缓挪到了她身上，而陈识拙稍显震惊地看着凌冉一步跨到自己面前，妄图用瘦小的身躯挡住他。
“呃......我们认识。”男生试探地指了指陈识拙。凌冉一脸戒备地回头看陈识拙，恰巧陈识拙也正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眼。
陈识拙迅速躲开了凌冉的视线，淡淡地偏开头。
该死，他绝对笑了！！
熊子茗说：“陈识拙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没考上宜中，怎么好像没在学校里面碰到过你？”
凌冉心想，有这么跟人说话的吗？人家都站在你面前了。
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凌冉不清楚事态经过，不好插手，于是只能再次假装看树。内心庆幸，还好云宜生态好，什么都不多就是树多。
凌冉看了很久的树，陈识拙都没说话，沉默在三个人中间弥漫开，安静到凌冉已经在想要不要挺身而出的时候，陈识拙开口了。
“擦线过的。”
熊子茗听完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陈识拙的肩膀。
凌冉也不看树了，就看他俩。
非但没有感受到一丝战火的气息，反而还品出了一点惺惺相惜。凌冉眼睛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终于吸引了熊子茗的注意。
熊子茗说：“哎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陈识拙我们以后再聚，有的是机会，真的很久没见了。”
“不打扰”这三个说得实在是意味深长，凌冉想不多想都难。
熊子茗说着拍了下陈识拙的肩膀，戏谑地朝宿舍走了。
又剩下了凌冉和陈识拙两个人。
凌冉眨巴眨巴大眼睛，从熊子茗的话中品出一丝不对劲：“他为什么说打扰我们？”
难道不是我们俩打扰他们吗？
后半句凌冉没敢说出来。看八卦反被瓜，还莫名其妙成了瓜主。
陈识拙看着她眼睛忽闪忽闪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抬了抬手腕，转过手表给她看：“快十一点了。”
凌冉凑过去眯眼仔细一看：“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这明明才十点四十啊！”
陈识拙看着她挑了挑眉：“等你回到家就该十一点了。”
好吧好吧，不跟他争。
凌冉大度地原谅了他。
凌冉环视了一下周围，确定熊子茗确实是走远了。于是小心翼翼凑近了一点八卦问：“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陈识拙垂着眸子看路，黑色口罩又挡住脸，看不清什么表情。凌冉听见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凌冉敏感地察觉出了他并不想过多谈论熊子茗，似乎会因此牵扯出过去某些更为隐秘的往事。
凌冉闭嘴了，身边这个看着很神秘的人，还是不要轻易窥探她的过去好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出校门。这趟同路应该是到这里结束了。
凌冉说：“那......下次见。”她本想说明天见，话到嘴边发现明天可不一定能见。
陈识拙总算不看地上了，抬眼看她说：“明天见。”
两人沿着剑南路一直走啊走，十字路口都走过了，仍然没有人改变方向。
凌冉心中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尴尬，手指搓着书包带子。她鼓起勇气，干笑了一阵：“那个......好巧啊。你家也在这边啊......”
陈识拙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多久，两人面前又出现了转弯的岔路口，凌冉心里雪都下上了，怎么平时没发现15分钟的路上这么多路口呢！
凌冉指着路口看向陈识拙：“你......你走哪边？”
陈识拙说：“右边。”
凌冉震惊了：“啊？我也是......”这也过分巧了吧！
又一个转弯，身边这人还在。
凌冉哈哈地笑着：“我们......不会住在一个小区吧哈哈......”
两人拐进了同一个小区......
凌冉是真的忍不住了，她拉住陈识拙书包带子：“我怎么好像没碰见过你？？”
陈识拙微低头再看向她：“是吗？可能我比较不起眼。”
屁你不起眼。
这么高的个子在人群里一走还能不起眼？？
凌冉不信他的鬼话，心想总有一天会再碰上的。
凌冉很快到了小区楼下，她看向身旁的陈识拙，实在不敢相信这人跟自己一栋楼，而自己在相同的作息下一次都没有碰见过对方。
陈识拙看出了她的意思：“这次真的是再见，我住在那边。”
陈识拙指了指更远的一栋居民楼。
凌冉说：“那再见。”
“明天见。”
凌冉踩了两节楼梯，回过头陈识拙仍然站在原地。
“陈识拙，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啊？”
凌冉自知这个问题越界了，她也不是爱打探别人隐私的人，尤其是陈识拙这种自带神秘感和保护屏障的人。
也许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削弱了他似乎与生俱来的锋利和孤僻，让少年多了一丝少年气，通身柔和下来。
也许是那一刻陈识拙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宁静，又充满深意，以至于再多看两眼，凌冉要陷入泥沼中无法自拔。
凌冉更坚定，这个人绝不会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他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自己的这一个问题是不是会吓着他，让他把秘密藏得更深？
凌冉当时并不知道。
陈识拙站在楼梯下方，沉默了很久，他抬头看着凌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因为脸上有疤，如果不戴口罩，会吓到别人。”
凌冉突然觉得围绕在陈识拙身旁黄色的光芒，随时都会被打散，然后他也会跟着光一起碎掉。
“十一点了。”
凌冉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