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机息屏，她坐回写字台前继续准备明天会议要用的PPT。
翌日，新专栏企划会议一大早就开始了。
方锦言踩着细高跟走上主持台，打开PPT，将熬夜整理的数据投屏。
她有一项“超能力”，就是无论前一天熬夜到多晚，她总能在上班时找回最佳状态。
此时，大大的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被她用遮瑕细细遮过，鼻梁提拔，丰润的唇上叠加蓝调正红的大女主buff。
高马尾扎的利落，没有一丝碎发。修身连衣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凹凸有致。
妥妥职场精英look。
她用激光笔指着幕布上的几行关键句，朗声道：“经济下行时期，美食无疑是最能温暖人心的一抹人间烟火气。新专栏应该邀请自带流量的新生代明星主厨，以美食和精致生活为主题，让读者通过这个专栏，以美食为契机，在繁忙的生活中得到些许慰藉。”
方锦言将PPT翻页。
“经过搜集和整理，在社交平台，近两年来，带有美食相关标签的视频相较以前播放量高出五个百分点。而且美食标签的热度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
激光笔扫过几个关键数据，这些数据她分析整理了几个小时。
台下同事翻看着纸质材料纷纷点头，方锦言打算乘胜追击，刚想继续，便被孙定仁打断了话头。
“别扯些虚的。你就说说这个专栏能为杂志社带来多少广告收益？我的方案里，通过推荐奢品和高定，每期预计能从品牌方获得至少二十万的广告收益。”他食指点着桌面，语气很傲慢。
方锦言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诘问。
她淡定点头，扯出一个官方微笑道：“不谈内容只谈收益，数据是不准确的。生活类杂志如果内容不够吸引人，势必会导致卖出量和阅读指数降低。阅读指数一旦降低，别说专栏，就连广告页面的广告收益都会受到影响。”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孙定仁的方向，表情似笑非笑，“就像殷主编常说的，内容部门为内容把好关，广告部门才能挺起腰板谈收益。”
孙定仁还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目光扫过殷主编，看到她脸上不辨喜怒的表情，不再做声。
方锦言嘴角一挑，移开目光继续道：“我们杂志的初心和定位就是年轻人新生活。最近社交平台上爆火的美食特种兵系列视频也正印证了年轻人对于美食的热情。在纸媒势微的今天，我们更要相信优秀内容的力量，相信年轻人的力量。”
方锦言将PPT翻页，屏幕上出现寒骏逸的照片和简介。
“经调研，最近非常受年轻人欢迎的明星主厨寒骏逸是我们新专栏作者的不二人选。颜值高，无绯闻。在法国蓝带料理学院学习三年，半年前回国，专业够格。回国半年上热搜19次，自带热度。”
殷主编翻着手头的纸质报告，点了点头。
方锦言留意到殷主编的表情，嘴角弯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知道自己的企划在殷主编这儿算是过关了。
将报告进行完，她合上笔记本，回到座位。
殷主编放下手头的方案道：“大家的企划案都非常用心。我投锦言一票。她推荐的这个主厨我也有关注，确实跟咱们杂志的调性很搭。目前问题就是能不能约到他的专栏。”
殷主编看向锦言。
方锦言眼神里满是斗志：“您放心，我一定拿下！”
“好，那这次的专栏就交给你，锦言。”殷主编合上面前的纸质资料，“散会。”
方锦言往办公室走着，身后传来孙定仁阴阳怪气的声音：“恭喜啊，离副主编又近了一步。”
孙定仁年近四十，有着一切油腻中年男人该有的缺点：大肚腩、秃头、势力眼且傲慢。
方锦言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他，权当是空气，继续往前走。
“哎，孙编辑，您看您又谦虚。不论资历还是年龄，这次晋升副主编的都得是您。”身后孙定仁的跟班王迁活像个捧哏。
孙定仁很满意王迁的捧哏，嘿嘿两声，继续阴阳怪气：“人家可是凭个小白脸就拿下专栏企划的大人物。”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方锦言猛地顿住脚步。
停得太猛，孙定仁和小跟班差点撞倒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回过头，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
“真的很羡慕你们二位。”她的语气诚恳，“永远都不用担心被别人叫小白脸。我都不敢想象，你们照镜子的时候，是有多开朗。”
说完，她转身踩着小高跟哒哒离去，留下两人站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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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锦言打印好合同回到工位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临桌的实习生张艳正准备下班。
看到方锦言回来，她凑上前问道：“锦言姐，企划会顺利不？”
“嗯，成功拿下。”方锦言笑着点头。
“太好啦。对了，广告部的刘姐约我去吃百悦广场刚开的那家潮汕火锅，你要不要一起呀？”
“不去了，你们好好吃。我已经点了麦当当宅急送。哦，正好电话来了，我去拿。”
“你忙着，我去楼下帮你拿吧。”张艳说着走出办公室。
等张艳拎着纸袋回来的时候，方锦言已经在埋头整理寒骏逸的联系方式，从planA到planF，洋洋洒洒列了一整页。
张艳将纸袋递给方锦言：“锦言姐，还挺香嘞，你买的什么口味的汉堡啊？”
“我没注意是什么口味的，就是随便点了汉堡页面第一条。”方锦言笑着接过纸袋，道了声谢，拿出汉堡咬了一口，接着又埋头敲起键盘。
张艳时常觉得方锦言好像一个只有工作程序的AI机器人，几乎每个工作日中午都能看到她边加班边往嘴里塞外卖。
这回听到她点汉堡竟然连口味都不看，张艳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还是太肤浅了——她可能只是一个普通机器人，AI都比她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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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风带着夏季独有的闷热，吹过人来人往的喜乐街，太阳的余晖还没落尽，路灯已经亮起。
方锦言坐在餐厅落地窗旁边的座位上，用餐叉将牛排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牛排的酱汁甜咸刚好，划过舌尖残还留一点海椒的刺痛感。
最妙的是厚切五分熟牛排那柔软爆汁的口感。
好久没有静下来品尝美食了。方锦言将最后一块牛排放入口中，意犹未尽。
她拿起餐巾擦擦嘴，挥手示意服务员过来。
“麻烦帮我叫一下贵店的主厨。”
这家“喜乐添香”是寒骏逸投资的高档创新菜中餐厅。刚才方锦言点的川香牛排就是最近上新的招牌之一。
服务员转身走进后厨。
方锦言叹了口气，摘下金丝边眼镜，闭上眼睛，拇指食指轻揉着眉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工作上体会到今天这般挫败感了。
为了联系这个寒骏逸，她动用了不少圈内人脉，忙活了一下午，甚至连个有效的联系方式都没找到。
这也并不能怪她，主要是这个寒骏逸太神秘了。
已经录制了几个美食节目却没有所属的经纪公司。
各大社交平台上都找不到他的个人账号。
到目前，方锦言唯一能找到的与他有关的联系方式，便是这家餐厅的电话号码和宣传帐号。
电话打过了，只负责定位与咨询。宣传账号的私信甚至无人回复。
没办法，她只能来餐厅蹲点。
她重新带回眼镜，看着落地窗外熙熙攘攘的夜景，在心里演练一会见到寒主厨的话术。
“您好顾客？”耳边传来一个温柔女声。
方锦言抬头，是一个穿着厨师服带着高帽子的女人。
“你是……”方锦言有些犹豫。
“听说您刚才叫想见主厨，我就是。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女主厨态度谦和。
“这家店的主厨不是……寒骏逸吗？”方锦言有些懵。
“不是的，顾客。chef寒主管菜品研发，平时并不在店里。”
方锦言闻言，心里堆积的挫败感再度升级。
女主厨看出方锦言的失落。
像这样的情况，她早就习以为常。店里时常出现会寒骏逸的粉丝来蹲守，要求见他的也不在少数。
她脸上挂起标准微笑，熟稔道：“为了弥补您没有见到chef寒的遗憾，我们将赠送您一本他新出的《好好吃饭》。”
她说着快步离开，很快又快步走回来，将一本书递到方锦言手中，“里面有chef寒的亲笔签名哦。感谢您对chef寒和本店的支持。”
方锦言道过谢接过书来。
待女主厨走远，她从包里拿出中午列好的一整页联系方案。
从PlanA到PlanE，已经全都被她用红笔划掉了。
现在最后一个方案也失败了。
她将深深叹了口气，随手将纸对折后夹进刚拿到的书里。
走出餐厅，实在郁闷的方锦言拨通文梓欣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传来文梓欣的声音：“怎么想起来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唉，你家主厨也太神秘了。为了约他的专栏，我折腾一下午，连个人影都没找到。对了，你要不要寒骏逸亲笔签名的《好好吃饭》？”
“哈哈哈，你是不是去喜乐添香蹲点了。哈哈哈哈……”电话那头响起文梓欣爽朗的笑声。
“所以你也来这儿蹲过点？”
“不瞒你说，我认识的寒粉，几乎人手一本寒骏逸亲笔签名的《好好吃饭》，来源都跟你的一样。你就放弃吧，粉丝群里都没有一个人真的见过寒骏逸。”
“你们粉丝不是会有偶像的接机时间表之类的吗？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情报。”
“你算是问着了。寒骏逸的粉丝连接机的机会都没有，他家有私人飞机的。”
“什么条件啊，私人飞机？家里有矿吧。”
“你别说，可能还真有。粉丝群里有传言，他外公是付氏集团的创始人。要是这传言是真的，那现在付氏集团的掌舵人付凌梅就是他妈妈。那他家少说也得好几个矿。”
文梓欣顿了顿：“我觉得啊言言，你还是换个人约稿吧。他那么高冷，又不差钱，就算你见到他，也照样会被拒绝的。”
“No no no。我可是方锦言，只要能见到他，就一定拿到他的专栏。我再想想办法。”
她素来工作认真负责态度诚恳，拼命三郎的精神加上三寸不烂之舌，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还从未有人拒绝过她的约稿。
此刻，喜乐添香包间内。
那个让方锦言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男人，此刻正冷着脸，语气坚定。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