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旁边的小饭馆总是很多情侣，朋友，每桌都在聊天，却并不会太吵闹，彼此也互不干涉。被禾月抽出的两张纸巾，在桌子上摩擦声响。顾阳拿着手机浏览消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禾月看着对面被灯光映衬地有些温柔的眉眼有些出神。

    “一个人经常来这边吃饭时也自在。”

    顾阳讶异地抬头：“学姐，你没有朋友吗？”

    “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步伐，只是偶尔聚一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禾月无奈地笑了笑。

    顾阳放下手机，笑了笑：”挺佩服学姐的，我一个人的时间很少，我最讨厌孤单单一个人的感觉了。“

    水煮鱼和米饭被端了上来，一大锅的水煮鱼，表面浮上一层红彤彤的红油，，米饭散发着热气，热气打在禾月眼前的镜片上，雾蒙蒙的一片。禾月的思绪也随着镜片上的模糊程度在飞散。

    自己越来越不习惯独自一人的生活了，他就这样坐在对面，即使一句话不说，也将我拉出那无边的孤单。这种感觉就像毒药一般。我在黑暗深处沉沦，而他在光之间。

    只一眼，我觉得，我的神明到来。仔细想来，顾阳的存在真的影响了许多事情。

    顾阳不吃豆腐，因为身体原因，虽然觉得很奇怪，但她为了迎合他已经很久没吃北门的荤豆花了，以前这可是她的最爱。

    顾阳超级喜欢打游戏，最爱玩的是吃鸡，所以她一个从来不碰游戏的女生，开始在游戏里晕头转向。

    顾阳讨厌微积分，所以她对高数课最上心，因为怕若是顾阳来问她她不会。

    顾阳的地理最好，所以她一个天然的路痴开始不自觉地盯着目光可及处的地图发呆。

    顾阳喜欢吃鱼，所以小时候因为鱼刺鲠喉而再也不碰的她，小心翼翼地挑着面前的鱼肉。

    顾阳喜欢歌手汪，所以喜欢了歌手许十多年的她列表里开始都是歌手汪的歌。

    顾阳很自信开朗，是她学不来的自信开朗。

    顾笙喜欢

    喜欢明媚温柔的女生

    跟现在的禾月性格完全不同的女生 ，禾月都知道。

    想到深处，早已默默沉淀下的感情却像是不甘心般冒出了头，强逼着它的主人为他按一个名分。

    姜禾月深吸一口气，鱼腥味混着辣椒油的味道传入鼻尖，”你是经常跟朋友来这里吃饭吗？“

    “啊？“顾阳讶异地瞥了一眼禾月。其实大家都是聪明的人，点到为止是成年人的体面。

    放下筷子的禾月抬起头，雾蒙蒙的镜片下眼神坚定有力，黑白分明。

    顾阳停下吃饭的动作，原本清朗的眉眼因为禾月的眼神慢慢地皱在一起，意味不明，沉默不言。

    气氛突然凝滞下来，安静地禾月甚至仿佛能听到两个人频率不同的心跳声。这一瞬间，她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书中的情节：

    什么都别说了，他的内心这样强烈地拒绝着。

    “要不然我们此刻是什么?”禾月自嘲，眼睛弯成了惯有的月牙，拿起筷子，手里的筷子慢慢捏紧,被鼻尖辣椒油呛到的姜禾月眼尾泛红。

    “是...是啊。”顾阳松一口气。

    水煮鱼被解决了七七八八，顾阳的手机来了消息，“学姐，我有点事，先走了啊。”

    “啊，好，再见。”其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只有施佳的消息能让他来去匆匆，除了再见，还能说什么呢？

    阴影从头顶闪过，灯光直接照进了禾月眼里，原本的并不刺眼的灯光，不知为何，却让禾月的眼睛红了眼眶。

    不能哭，本来没什么，如果哭了这可太丢脸了。一滴，两滴的眼泪被死死卡在眼眶口，眼角仿佛因为承受不了它们的冲击而愈发变得血红。

    默默低着头，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终于呜咽了出来，周围热闹的谈论声，无人注意到一个角落的难过。

    情绪像是不断地沉沦，越陷越深。

    难过的情绪疯狂地叫嚣着眼泪冲出眼眶，终于第一滴眼泪挤开了周围的束缚，像呱呱落地的孩童急迫看到这个世界。

    “啪嗒”泪珠落在面前突然出现的纸巾上面。

    朦胧的眼前出现一张纸巾，指节修长白皙，禾月一眨眼，又一滴泪水啪嗒落在上面。禾月接过纸巾，顺着手抬头看向它的主人。

    一个清俊的青年，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黑这般肃然沉寂的颜色，却让他穿出了一尘不染的清冷味道，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了干净的眉眼，宛如水墨山水般清澈脱俗。

    “谢谢。”禾月硬挤出一个惯有的笑容，不过，配上红肿的眼睛和红彤彤的鼻子，显的可笑极了。递上纸巾的人怔了怔，一道清透好听的男声，如春日杏花落下时溪涧流水声响起：“别哭了。”

    这一声安慰，一时间难过，惶恐的情绪化为了满腹的委屈爆发出来，禾月哭的更凶了，不再压抑的声音终于引来周围人讶异的目光。递上纸巾的男生不知所措，只能忙不迭的再次递上纸巾。禾月就这样哭了整整一个时辰，饭点早已过去，周围的人都走了，老板也不敢过来赶人，每当用完一个纸巾，总会有另一张干净的纸巾及时递过来。

    “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久。”

    “没关系。”

    “你吃饭了没？我请你晚饭吧。”沙哑的嗓音配上微微的鼻音，逗笑了面前的青年。

    “不用，不过我陪你哭，你陪我吃饭吧。”如玉般的眉眼清润，眼蕴笑意。

    “好，没问题。“禾月狠狠吸了下鼻子，努力控制住想要继续流泪的眼睛。对方在对面坐下，看着面前空的饭碗，黑色的眼眸沉了沉，将其推至一旁，点了一碗牛肉面，将口罩摘了下来。

    “你长得可真是好看。”禾月终于注意到眼前的人，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瓣，精致的脸庞，连皮肤都是少有的光洁无暇，散发着莹莹的白光，配上清润的眉眼，像是从山水画中缓步走出来的神仙。禾月微微低了眼，想了想自己，有些不敢直视。

    如果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样貌，或许，今天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青年墨色的眸子如夜星微闪：”不过一副皮囊罢了，不值得一提。“

    ”我费了那么大心思也没有。“禾月低声嘟囔，还是接受了现实的残酷。、

    牛肉面很快被端了上来。

    他慢慢地吃着面，禾月无聊耍着手机，偶尔偷瞄他几眼，他进食的样子不急不忙，优雅养眼。确认过眼神，是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是帅哥日行一善吗，禾月自嘲般想。想到顾阳，禾月心情又有些低落。

    俩人走在回校园的路上，从路人的视角，带着口罩的男生和低着头情绪低落的少女并肩而行。明明身高也不矮，禾月却不得不抬头看他，为了使气氛不那么尴尬，禾月开始找话题聊天：“嘿，你带着口罩是因为怕麻烦吗？”

    他调整了下位置，走在了禾月的右侧，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禾月歪着头对他笑了笑，笑着说“那怕是起到反作用了。”禾月眼中带了一些戏谑的光。

    “是吗？我就当你夸我了。”男生的毫不客气让禾月一时不知道如何接。禾月想如果是顾阳，现在应该是害羞的表情。似有恍惚的表情使得身边一直注意的人也默了默。

    刚释放完情绪有些累，一反往常的体贴，禾月没再找话题，奇异的是，即便彼此的相互不言语，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并不尴尬。

    很快，二人便走到了禾月的寝室楼下，今天晚上哭累了，禾月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两人在寝室楼前站定，”我宿舍到了，真的多谢你陪我还送我回来。“俩人距离有些近，禾月抬头，只能看到他黑色衣领上精致的下巴。

    他犹豫了一会，开口：”我能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禾月顿了顿。这是什么神奇的开端？

    禾月愣神的这段时间被他当成了不情愿，星般的眼眸暗淡下来，于是说：“只是觉得你跟我以前一个朋友很像。”禾月回过神来，让这么善良的人露出这么失落的表情的自己真是罪过大了。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禾月转身便上楼了。

    青年站立原地，挺拔的身材如芝兰玉树。看着禾月慢慢不见的身影，眸色深沉。月色如水，悄无声息地落在路两旁的枝桠上，落在上天眷顾般芦苇般的长睫，周身散发的清冷的气质如山间泉水透着微凉之意，引来一些路人探究的眼神。

    回到寝室的禾月简单地洗了脸，便躺在床上开始发呆。顾阳，顾阳，顾阳，深秋的夜里有些冷，慢慢地蜷缩起身子，眼眶内倒是再没了泪水，只剩眼角微微湿润。

    莹莹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寝室，月光浮在禾月的眼角，仿佛温柔地为她擦拭，也照亮了窗外那个人回家的路。

    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低苦作言。

    南方多种植芭蕉，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声渐大，打在芭蕉叶上噼噼啪啪，阔大的芭蕉叶，一颤一颤的悸动，牵动了某个正在浅眠的人。那人索性起身坐起，走到桌边，随意的倒了一杯冰水，走到窗台。

    绸缎般的睡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松动，露出瘦削白皙的胸膛。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划过他的脑海，有女孩挡在他身前的画面，有女孩站起身来在教室里时自信张扬的画面，有两个人拿着扫帚嬉戏打闹的画面…

    怀念与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两种复杂的情绪杂糅进如墨的眸子里。

    人生聚散如浮萍，音讯飘渺两无情。

    独坐窗前听风雨，雨打芭蕉声声泣，遥请惊鸿问故人。

    “故人，”他不自觉喃喃道。

    一声惊雷响起，姜禾月翻了个身，不自觉地咋了咂嘴，一夜无梦。

    本章中出现的情节出自新海诚的著作《秒速五厘米》花田对贵树告白未果那段：

    他站住了。过了一会，他慢慢回过头看着我—不是这里，我仿佛听到他的内心在这样说，惊恐的感觉袭上全身。

    “你怎么了？”。

    我的内心深处再一次颤抖起来。他的声音平静、温柔而冰冷。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那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以及充满坚强意志的平静眼神。

    结果，我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什么都别说了，他的内心这样强烈地拒绝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