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一直玩到凌晨他们才匆匆散去,赵家明回家之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赵家明的母亲刘金荣在楼下冲着窗户喊了半天。

    “小明啊,下来洗洗准备吃中饭了,小明啊,小明。”刘金荣的语气听起来慢慢的,仔细一听会觉得很生硬、很固执,一股子大家长的语气。

    见儿子半天没回应她不免有些生气,于是蹬蹬蹬跑到二楼直接拿起钥匙开了门,赵家明衣服都没脱就那么趴在了床上,她一看更来气了。

    “啧,你啊,怎么衣服也不脱就睡觉啊,啧啧啧,喝了多少酒啊,昨天晚上又去赌钱了吧!你这怎么搞,唉。”

    刘金荣自顾自说了半天,见赵家明翻了个身继续睡,于是伸手摇摇赵家明,她一贯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好孩子,肯定是被人带坏了。

    “小明啊,起来了,起来了,都快中午了,起来吃饭。”

    “哎呀,我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呢,你昨晚肯定喝了不少酒,又熬夜,早上又没吃,中午再不吃胃不饿坏的了,快快快。”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就下去。”赵家明不耐烦的说。

    刘金荣无奈的下了楼,一边走一边唠叨:“尽跟那些人学坏,唉……”

    饭桌上赵志才已经在喝酒了,刘金荣垮着个脸,盛了一碗饭低头吃起来。十来分钟之后赵家明下了楼,刘金荣已经吃好,赵志才还在慢悠悠的喝着酒,赵家明低着头盛了半碗饭,坐在桌边吃起来,嘴里不时发出咂嘴的声音。

    “你舅舅工地这段时间忙的很吧?”赵志才问赵家明。

    “还好。”

    “你跟你舅舅后面要好好干,不要三心二意的。”

    “嗯。”

    自始至终,赵家明都没有主动和父亲说话,他们已经习惯了。

    下午孟欣然在小屋里忙碌着,她已经暂时忘记了去外地的打算,幻想着或许赵家明已经选择了自己,赵家明说要来看看小屋,昨天他太忙没有过来,今天也许会来吧,她迫不及待的要向赵家明分享她的小屋,还担心他找不到,特意打了个传呼给他,告诉他在后山哪个方向。

    赵家明吃过饭回到房间,传呼机里收到那条信息,他一时发起呆来,去还是不去呢?只是去看一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只是去看看,只不过这个地址让他犯了难,因为那条路也是去何美玲家的那条路,但他最终还是去了。

    孟欣然站在路口翘首以盼,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了,霎时孟欣然觉得世界都变成彩色的了,她兴奋的带他参观院子,参观房子。

    “你看这个院子,如果种上花肯定很美,这几棵树夏天也能遮阴,会很凉快,到时候我们坐在院子里喝酒聊天听音乐,好不好?”

    赵家明没怎么说话,他只是笑着看着,房子甚至都有点破旧,他看不出来孟欣然说的那些美好,也无法想象出来,他始终不懂她,或许就是因为看不懂他才好奇,好奇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跟其他女孩一点都不一样。

    “嗯,还好,就是房子有点小,地方也有一点偏,晚上你不怕吗?”

    “我晚上很少过来住的,我妈也不让我太晚回去,所以这个房子就是偶尔来住一次。”

    赵家明完全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想起刘守业以前跟他说过的话:她不一般呐,做朋友可以,但不适合娶回家,现在他深深的赞同这一句话,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就够了,这个女孩子还是算了,于是赵家明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要走。

    “不错,不错,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去接我舅舅,我就先走了。”赵家明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啊,那你赶紧去吧,不要让你舅舅等。”孟欣然没有一丝疑问,甚至还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时间。

    “那你呢?”

    “我没事,我在这里看看书,回头就走。”

    “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赵家明加快步伐离开了,他需要和何美玲通一个电话或者见她一面,用来坚定一下自己的心,走到路口他又踌躇起来,现在去何美玲家她肯定不在,还是先回办公室吧。

    孟欣然在小屋看了一会儿书,见天色不早就回家去了,她今天心情真的很好,能跟赵家明见一面就已经很开心了,暂时她还不想强求什么,她从来不愿强求。

    赵家明到了办公室,徐工正在打电话,声音很是暧昧,赵家明好奇的听着。

    “今天不行啊,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都随你。”

    “嗯,嗯。那好,明天见。”

    徐工电话刚放下,赵家明嬉皮笑脸的问他:“杨柳吧?怎么样,你们进度怎么样啊?”

    “啧,不要乱猜,我们还没怎么样呢,你呢,小孟前两天打电话来找你。”

    “噢,找我干什么,我们又没什么。”

    “你这个人就有点不老实了,小孟人还不错啊,你之前不是拼命追人家吗?”

    “呵呵。”赵家明觉得从徐工这个人渣嘴里说出的“好”很有讽刺意味。

    传呼响了,赵家明很快回了,他约了何美玲出去逛街,两个人在中心公园开开心心的吃着小吃,买着小玩意,他还送了一把玫瑰花给她,何美玲笑的是那样甜,她爱着身边这个英俊的男子,跟他生生世世她都愿意。

    这一晚孟欣然没有打传呼给赵家明,她不想耽误他工作,她要做善解人意的人。第二天她跟母亲说要去陈佳慧家,可能晚上不回来,窦爱莲听说是陈佳慧自然就同意了。

    孟欣然想在小屋住一晚上,看看月亮,感受一下晚上的氛围。她带了一本《边城》,靠在小屋的床头聚精会神的看着,才看了个开头,湘西边陲清新秀丽的自然风光就已令人向往,她感叹于作者小说语言的魅力,恨不能一口气看完。

    与何美玲约会之后赵家明回了家,他以为他会睡的很好,奈何辗转反侧怎么都难以入睡,半夜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孟欣然站在办公室窗户边,他无法克制的过去吻她,拥抱她,他强烈的想要占有她,醒了才发现是一场梦,但梦中情节却历历在目,他很郁闷,为什么梦见的不是何美玲呢?

    中午他打了一个电话到孟欣然家里,没有人接,孟欣然不在家那么她是去了哪儿呢?今天是周四,陈佳慧在上班她应该没有和她在一起,去找别的同学了吗?还是在小屋?想到这里,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为自己的某个念头而颤栗,恰在这时,他的传呼响了。

    孟欣然看到《边城》里的翠翠初遇傩送,爱情的种子发芽了,她突然就想赵家明了,她想听听赵家明的声音,于是出去打了传呼,赵家明很快就回了电话。

    “喂。”孟欣然开心的接起来。

    “嗯,有事吗?”

    “没事,就跟你通个电话。”

    “你在小屋?”

    “你怎么知道?”

    “公用电话号码跟上次的一样。”

    孟欣然觉得他的记性真好:“你在宾馆吗?”

    “嗯,你晚上不回家吗?”

    “嗯,我跟我妈说去陈佳慧家住,今天我想住在小屋。”

    “要我来看你吗?”赵家明突然有一点冲动。

    孟欣然心里慌了一下,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于是她说:“你如果想来那就来。”

    “好,我先挂了。”

    电话挂了,孟欣然不知道赵家明是来还是不来,因为他没有说,她也不好再打电话去问,只好回到小屋继续看书。

    天已经黑了赵家明才出现在小屋附近,他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其实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他在跟自己较着劲,理智要把他往回拉,欲望却驱使着他的脚步——最终他敲开了孟欣然的门。

    那一夜,他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可惜有的人从不知道大幕已经落下,总幻想着有下一幕。

    天还没有亮,孟欣然沉沉的睡着,赵家明匆匆的走了,他其实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还有后悔,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的良心突然被发现了,他觉得他似乎要负起什么责任了,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让他头疼,他害怕了。同时,另一种情绪也在支配着他,他觉得或许所有人说的都对,孟欣然不简单,因为他们的第一次,她竟然没有处子之血,这让他觉得屈辱,哪怕是自己的猜想都让他不能接受。

    孟欣然醒了,她忍受着身体的疼痛,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之中,她以为经过昨夜赵家明选定她了,甚至幻想起他们有了可爱的孩子,可惜,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怀疑的泥沼里。

    赵家明又去广州了,他们五天没直接联系了,中途她打了几个传呼都没有回应,她在想是否因为太远所以他没收到?孟欣然盯着电话像一个望夫石一样,想念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第六天她已经无法忍受,她一定要见到他。

    赵家明根本没有去广州,他只是不想见孟欣然而已,现在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怎么向何美玲交代呢,孟欣然又要怎么解决呢?他头疼不已,尤其跟何美玲在一起的时候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他觉得亏欠了这个善良的女孩,毕竟她才是自己的初恋。在他的天平里,孟欣然原来是没有资格和何美玲比较的,他随时可以抛弃孟欣然,但现在孟欣然似乎有了资格,赵家明骨子里的道德和传统束缚住了他,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传呼响了,孟欣然的信息:“回来给我电话,想你。”

    赵家明不想回,但不得不回。

    “你回来了……”

    “嗯。”

    “顺利吧。”

    “嗯。”

    “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孟欣然拿着响着忙音的电话愣住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急事吗?还是他不想接电话?

    又过了一天,孟欣然再打传呼:“在忙吗?请回电。”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赵家明始终没有回电话,孟欣然已经胡思乱想了无数个理由,他难道和何美玲在一起?他来找自己不是因为想好了选自己了吗?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傍晚,她决定去找他,在离他家很近的地方打了一个传呼给他。

    “我在你家附近。”

    等了半个小时依然没有收到回电,孟欣然有点绝望了,她走到赵家明家楼下,二楼他的房间没有开灯,似乎等了一个世纪也没有等到他,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八点多钟,赵家明终于回了电话。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我电话?”

    “我有事情要做啊,哪像你能歇在家里啊。”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是怎么想的?”

    “我和你啊?”

    “我要好好想想,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我们都已经好多天没见面了。”

    “我不是忙吗?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我胡搅蛮缠?”孟欣然气愤的挂了电话。

    那之后电话没再响起,孟欣然绝望至极,她在心里说:“离开吧,这个男人根本不在意你。”

    她的泪水抑制不住的流淌着,想不明白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赵家明是真的头疼了,电话断了之后他根本不想再打回去,自顾自睡去。

    时间过的飞快,赵家明又连续出差了,这中间他和孟欣然很少联系,孟欣然在矛盾和痛苦中煎熬着,又想离开又舍不得离开,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她惊觉自己可能怀孕了,万般无奈下只好告诉了赵家明。这个消息无疑彻底打乱了赵家明的节奏,他原来心想冷一冷孟欣然,或许她自己就知难而退了,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我可能怀孕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

    “过几天我去医院查一下。”

    “这真的?啊,这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让你负责,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如果你对我仅仅是因为责任那就算了。”

    挂了电话,赵家明悲从中来,他觉得自己突然就失去自由了,自己怎么能混到如此地步,郁闷的找刘守业喝酒去了。

    几杯酒下肚,赵家明开始唉声叹气:“兄弟啊,我真是不晓得怎么搞了。”

    刘守业又好笑又无奈的看着他:“这个孟欣然果真不简单啊,就这样把你拿下了,啧啧。”

    “我现在后悔死了,怎么就没控制住,都怪她好好的租什么房子,她不租房子我们就不会在一起,唉。”

    “何美玲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都跟孟欣然在一起了,万一何美玲知道了怎么办?”

    “唉,我烦就烦在这里,她那么好,真不想让她受伤害。”

    “你要想清楚啊?”

    “还是跟她分了吧,我觉得我已经配不上她了。”

    “你真的要跟她分手?不会吧?”

    “那怎么办呢?唉,孟欣然可能怀孕了!”

    “不会吧,兄弟啊,你这么厉害啊,一次就中!”

    “我都烦死了。”

    “这个孟欣然真有手段,啧啧,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唉。”

    赵家明终究还是找何美玲分手了,只是他实在没有脸当面说,他让刘守业转答了自己的意思,并没有说具体的原因,可想而知这对何美玲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怎么能接受呢,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说很快就会和她结婚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孟欣然看着电话发着呆,犹豫着是否打电话给赵家明,心想如果他不在家呢?如果他正在跟何美玲打电话呢……她试着打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再打仍没人接,或许他和徐工出去了?停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她又拨通了赵家明家里的电话,一声,两声,三声终于接通了,是刘金荣的声音,孟欣然鼓起勇气说找赵家明,得知他不在家急匆匆说了一句谢谢赶紧挂断,最后只能给他打了一个传呼。

    “天冷了,注意身体。”

    赵家明回了电话,今天他的语气很平和。

    “我刚回来,这几天工地上也忙,又想着你这边的事情,我真是好累啊。”

    “那晚上你不要搞得太晚,早一点休息啊。”

    “睡不着,前几天我跟何美玲提分手了。”

    “她一定很难过吧。”

    “她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面说如果我坚持要分手的话她就去,死……。”

    孟欣然一听到这里,浑身冰凉,她又想起那张盖着黄纸的脸,又想起了林烨流血的手腕,顿时害怕极了,她知道痴情的人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真的很痴情!”孟欣然红着眼眶由衷的说道。

    “唉,真不知道怎么办?怕她做傻事。”

    孟欣然突然心疼起赵家明来,纵然自己万般不愿放手,万一何美玲真的要走极端,那赵家明怎么办?他怎么能受得了那种打击,曾经自己经历的那些痛苦她怎么忍心让他也去经历呢,于是她说。

    “你不用管我……”

    “我为什么不管你?”赵家明有些气愤的质问孟欣然:“你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个话?”赵家明体会不到孟欣然的痛苦。

    “你不用管我,你有那么多精力吗?”

    “你为什么不和她竞争呢?”赵家明感动了,他原来以为孟欣然会借此更加逼迫他,没想到她倒这么替他着想。

    “那样对你很残忍,何况现在我还需要竞争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和你分手?”

    “我不会为你出什么主意……我现在的心都乱了。”

    “唉,真的好累啊!”

    ……

    “星期一你一个人去医院?”

    “嗯。”

    “骑自行车?”

    “太远了,我坐公共汽车。”

    “回来你要告诉我情况!”

    “嗯。”

    “问一问医生如果吃药可以就弄些药来吃,那样人会舒服一些,不然动刀会很痛苦而且很麻烦吧……”

    “嗯。”

    “如果要用钱跟我说。”

    “嗯。”

    “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

    赵家明这几句话说的是那么的温柔,孟欣然觉得如果他一辈子这么对她,她也就满足了。

    电话刚挂突然又响起来,是表哥邓彪打过来的,他的语气很是焦急。

    “欣然,你家这个电话怎么这么难打,我都打了四十分钟了才打进来。”

    “嗯,表哥你有什么事吗?”

    “小辉跟人打架被抓进去了,你赶紧让你妈接电话。”

    孟欣然赶紧去喊母亲接电话,窦爱莲胆战心惊的接了电话,又把电话给了孟德宽。看着父母凝重的表情,孟欣然不知所措。

    “妈,怎么了?小辉他为什么跟人打架啊?”

    “你表哥讲因为他欠人家钱,所以打起来了,哎,这好好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窦爱莲显然难以接受,她转向丈夫寻求帮助:“你赶紧去看看啊,看看怎么把他从派出所放出来啊。”

    “这么晚去哪找人,他已经被关到看守所了,明天去吧。”孟德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无计可施。

    “你去派出所问问情况啊!”窦爱莲焦急的催促着。

    “邓彪不讲了嘛,已经送到看守所了,见不到,半个月就放出来了。”

    “还要半个月啊,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已经这个样了,还能怎么办?明天给他送被子送钱,现世啊!”

    “还不怪你,平时都不管管他!”

    “怎么管,我不能跟着他后面吧,他要学坏你还能拦得住他?”

    ……

    孟欣然看着父母互相埋怨、狼狈不堪的模样十分不安,再加上自己的事情,顿时心情跌到了谷底,她第一次觉得人活着怎么那么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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