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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与万方同(二)

    这个梦做的太长,屠皎皎醒来那一刻还是懵的。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睁开眼,入目就是松霜绿的帐子顶,层层叠叠,纱帘随风摇曳。

    天还未明,落地缠枝灯上的蜡烛滴下最后一滴烛泪,屋外的婢女敲了敲镂空雕花木门,“二小姐,您起了吗?却冬姐姐前几日向夫人告假回家了,夫人吩咐奴婢来伺候您。”

    屠皎皎回过神,掀开被褥下了榻,“我醒了,你进来吧。”

    小婢女端着水盆推开门,将屋里熄了的蜡烛重新点上。

    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烛火跃动着,屠皎皎换好了官服,坐在妆台前,黑发披散,任由身后的婢女拿着木梳给自己捣鼓发髻。

    她很困,是真的困。

    没想到上个朝要起这么早。

    林邱婠遣来的婢女名叫卷耳,年纪不大,但胜在心思细腻,手也灵巧,见屠皎皎困得不行,全程都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放轻了梳发的力道。

    不多时,便将少女那头浓密的乌发盘好,又将进贤冠给她戴上。

    大虞尚黑,不论官职大小,官服一律都为黑色,国师的衣袍与其他文官略有不同,交领和袖口处绣着绛红的雷云纹,更显得肃穆。

    铜镜里映出的少女面容皎洁,红唇如樱,深色的官服衬得她肤白如雪,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给人一种形容不出的疏离感。

    明明才半月不见,卷耳却觉得她家小姐有哪里变了,但她又说不出来,望着镜中的少女,真心实意地夸道:“二小姐穿上这身官服真好看。”

    像是庙里供奉的神女一样。

    识海里空空也在说:“小殿下,这身官服很衬您。”

    屠皎皎在崆峒境,平时穿的都是浅色的法衣,只在百年一次的祈灵祭祀时,会换上深色的祭服。

    镜中的少女陌生又熟悉,她转头很认真地对卷耳道了一句谢。

    出府时,林邱婠站在府门口送她,女人眸光很温柔,然而眼底的不安、紧张仍旧难以掩盖。

    屠皎皎明白她的担心,王宫像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她的丈夫为国事操劳一辈子,现在又要看着小侄女同丈夫一样,去那深渊里面对狂悖无道的君王。

    朝堂诡谲,步履维艰。

    一旦踏出这一步,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她脑海里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随地都可能绷断。

    檐下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晃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移,空空看着林邱婠眼下淡淡的青黑,感叹道:“小殿下,原身的大伯母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对从昤比亲娘还上心。

    有时候是不是真正的爱护,就体现在这样的细枝末节里。

    哪怕昨日林邱婠已经同她叮嘱了许多遍,今早还是会站在萧瑟的夜风里送她,哪怕一个字也不说,就目送着她上马车。

    屠皎皎坐上马车,垂眸应了声。

    原身是不幸但又是幸运的,童年里缺失的母爱被林邱婠填补上了。

    *

    残月如勾,挂在漆黑的天幕里。

    巍峨的宫阙隐在无边的夜色中看不真切。

    四更天,午门处陆陆续续停了几辆马车,官员们在自家奴仆的搀扶下,下了车,候在宫门前。

    王宫里钟声响起,值守的宫人们拉开宫门,大臣们三两成群,鱼贯而入。

    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屠皎皎感受到前前后后投来许多打量的目光。

    彼此熟识的大臣小声聊着天,空空怕她一个人无聊,没话找话:“小殿下,他们都在悄悄地说您欸。”

    少女白皙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我不瞎,也不聋。”

    分外平静的六个字终结了话题。

    空空:……是它冒昧了。

    天黑瞧不清人,她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那些投来的目光里多半是好奇。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屠皎皎听到后面大臣的窃窃私语——

    “那位是?”

    “好像没见过,朝堂上这么多人,谁记得清?”

    “嚯,要不说你眼神不好,那可是从大人的侄女,陛下册封的新任国师。”

    “什么国师,不过是个只会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的神棍,你看司天监那帮人,和民间的算命瞎子有什么分别?都是一群草包。”

    空空听得气不过,“小殿下,那个人在骂您,您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屠皎皎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这个朝代对神灵的信仰不如前朝,当初高祖皇帝让从家先祖坐上国师之位,除了从氏一族是有真本领在身上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他想找个理由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

    这几乎是历代开国皇帝的通病,上位之后,总会为自己编造一些不凡的出身或经历,譬如什么天降祥瑞、神仙托梦;什么鱼腹藏书、野狐夜嚎之类的故事,为的就是在后世留个好名声。

    不过……做人还是要嘴上积德,毕竟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

    空空简直无话可说,它家小司灵情绪是真够稳定的。

    身后忽地响起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屠皎皎诧异地望过去。

    “吕大人,王宫不是你乱嚼舌根的地方,高祖设立司天监,举人为贤,你这是藐视王权么?”

    方才还趾高气昂说话的官员被扣上这样一顶“藐视王权”的帽子,吓得连连道歉,“不敢不敢,徐大人,我哪敢有这个意思!”

    “日后在王宫,吕大人还是多积些口德为好。”

    “是是是,徐大人说的是。”

    这番动静又引来不少目光,被教训完的吕大人连同身边的同僚都只觉面上无颜,低着头快步走了。

    隔着四五个大臣,屠皎皎看不清替她说话的老者,但她还是颇有礼貌地朝那个方向点头致谢。

    晨星寥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徐柏年仰头望着那一辉清月,长长叹了一口气。

    *

    大虞的王宫奢华无比,上朝的建武殿恢宏大气,漆木横梁,雕龙金柱栩栩如生。

    屠皎皎一踏进大殿,识海里的小青鸟就情不自禁惊叹出声:“人间的帝王真会享受。”

    屠皎皎轻幅度点了点头,十分认可这句话。

    这座宫殿比她们崆峒境的崇明殿都要气派。

    空空:“不知道这位小暴君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是那种豹头环眼,狰狞如恶鬼的长相啊?”

    屠皎皎:“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的,好奇原身朦胧记忆里这位昏庸残暴的君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没过多久。

    在宦官尖细的嗓音中,一个玄色的身影从熹微晨光里走出来,旋身坐在王座上。

    屠皎皎规矩矩跟着大臣们齐声跪拜,还没起身,就感觉到了一个强烈的视线。

    她抬起头,看到了王座上那个身形瘦削的玄衣帝王。

    少年天子戴着朝天冠,眉目狭长,冷白的肤色透出一股羸弱感。

    第一眼看去,就像是世家贵族养出来的容貌俊美的小公子,与传闻中蛮横凶残,不讲人道的暴君形象一点都不搭边。

    可偏偏他生了一双异瞳。

    少年的右瞳鲜红如血,冷郁的目光透出沉沉死气。

    识海里的藏魂铃叮当作响,紧接着便是天书书灵一本正经地提醒——

    【已检测到神主气息。】

    空空立即兴奋地说:“小殿下,咱们运气真好!上面的小皇帝就是神主的残魂!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不用辛苦巴拉地去找啦!”

    听到藏魂铃响的那一刻,屠皎皎脸上的表情罕见地龟裂了。

    不是,没搞错吧,眼前这个阴郁厌世的少年就是她那个为情身陨的竹马?!

    四目相对,少年看着底下神情一言难尽的少女,眉梢轻轻一压,眸光深处晕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甫一对上那道阴冷的目光,屠皎皎心里登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少年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冽,像是鹰隼盯住猎物般盯着她道:“你谁?孤怎么没在朝堂上见过你。”

    不等屠皎皎回答,他身侧的宦者俯下身小声提醒道:“陛下,这是从大人的侄女从昤,您先前下诏封的国师。”

    王座上的少年帝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哦”了声,随后移开视线,扫视了一遍跪坐在底下的朝臣们,说:“诸位爱卿今日有何事要启奏的?”

    见阴晴不定的小暴君轻飘飘揭过这一茬,没有在朝堂上为难新任国师,反而是再正常不过地问他们有何事启奏,朝臣们面面相觑,殿中一时沉寂下来。

    但也不敢令着气氛沉寂太久,毕竟谁都清楚,王座上的少年向来没什么耐心,一番眼色交流、相互推诿下,文官里才站出来一个拿着笏板的大臣战战兢兢地禀报雍州蝗灾。

    有了一个人开头,陆陆续续又有几个朝臣双手持笏奏事。

    屠皎皎缓和好心绪,边听着边分神跟书灵沟通,要怎么拿回残魂。

    天书书灵的语气古井无波:【契约者请悉知,任务对象因受到天罚,每个时空的残魂都命运凄惨、怨气缠身,消除其怨气,令其寿终正寝才能拿回残魂。】

    “那他原本的命运是什么?”

    【神主这一世的残魂是大虞的第三代君主苻朔。】

    【苻朔自幼性格扭曲,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史书载其即位后就尽诛八位顾命大臣,在位不过数月,上至王侯公卿,下至仆隶,死在他手上的多达五百余众,后来遇到了清河房氏女,苻朔停止杀戮,一心想得到她。】

    【然房氏早已嫁与其堂兄禹东王为妃,夫妻伉俪情深,苻朔求而不得,强囚其入宫。】

    【妻子被囚,禹东王决心谋反,早就失了人心的苻朔就这样被他从王位上撵下来,废为越王,不久后便被人勒毙在牢狱里。】

    听完这条残魂整段经历的屠皎皎第一次被梗的无话可说。

    好极了,不愧是苻生,神域究极恋爱脑,连条残魂悲剧的源头都是这该死的爱情。

    君夺臣妻都能干出来,比他本体还疯。

    但更让她心梗的还在后头,书灵并不能像空空一样体会到她复杂的情绪,冷冰冰的语调像个莫得感情、只会发布任务的机器。

    【时空任务一,请契约者将废帝改造成一代明君,开创太平盛世,任务完成时限:七年,任务完成奖励:一万功德,目前进度值:零。】

    【时空任务二,请消除任务对象怨气值,目前怨气值:九十三。】

    进度条鲜红的数值映在脑海里,屠皎皎看着任务二那逼近满格的数值,一个头两个大。

    见多识广的小青鸟干巴巴宽慰她,“小殿下,书灵还挺与时俱进的哈,整的跟人界后世写的那些话本一样。”

    又一个文官拿着笏板准备起身。

    王座上,苻朔眉眼间渐渐露出不耐,朝堂上的大臣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他们的小陛下又要“发病”了,那名准备禀奏的官员咽了口口水,还没起来便又坐了回去。

    不怪他们怂,实在是三年来每日提心吊胆跟这位脾气捉摸不定、专权自恣的小陛下打交道,没这点儿眼力见的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谁都知道,小暴君不高兴的时候,装鹌鹑才是保命的正确做法。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奇观,朝臣们俱都低着头,一语不发,祈祷自己不要是那个被盯上的倒霉蛋。

    立侍在苻朔身边的宦者都被少年身上嗖嗖冒出的冷气吓得冷汗连连。

    永平九年苻朔还是太子时,他便跟在苻朔身边伺候,算是他身边为数不多待得比较久的人了。

    如今看见少年眸中隐约升腾的杀意,就知道他家陛下头疾又犯了。

    但他也不敢出声,陛下这两年因为头疾愈发喜怒无常,今日注定有人被殃及,他闭了闭眼,没有选择在这时候站出来触苻朔的霉头。

    人都是利己的,王宫中的人尤是。

    殿中静得可怕,屠皎皎自从与苻朔对视过后就一直低着头,她同样也察觉到了这莫名沉寂的气氛,骨子里的警觉让她本能的保持着低头的动作。

    少年帝王冷冷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又落回屠皎皎身上。

    “国师……”

    冰冷的声音落在大殿里,众人屏住气,紧张的不敢呼吸。

    来了来了,小暴君今日果然又要拿人开刀了。

    朝臣们一面庆幸,一面惊惧,庆幸的是自己不是那个倒霉蛋,惊惧的是不知道又会看见怎样血腥的场景。

    忽而被叫到的“倒霉蛋”屠皎皎只能抬起头,恭敬地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礼,“微臣在。”

    要不说她了解苻生,跟转世的残魂对视一眼,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没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只有空空在识海里急得乱窜,它一直替屠皎皎盯着苻朔,自然没有错过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小殿下,要是、要是神主想杀了您,您放心,空空就算耗尽灵力也会帮您逃走的。”

    不得不说,屠皎皎还是挺感动的。

    “就算他真的想杀我,我也有办法活下去。”

    虽然神力不能用了,但是越个狱还是没问题。

    要是这家伙想在大殿上杀了自己,她倒是不介意来个同归于尽,啊不,应该说,让他看看什么叫擒贼先擒王。

    四面八方投来许多怜悯的目光,仿佛已经在为她送行。

    但是下一秒,少年帝王冷冷吐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这绛红的官服十分碍孤的眼,丑的像女鬼,以后不要再来上朝了。”

    丢下这一句话,少年旋身离开王座,朝堂里鸦雀无声,反应过来的宦官连忙扶着帽子去追。

    屠皎皎:“?”

    他是不是有病?

    提心吊胆的朝臣们:“……”

    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真是祖宗显灵,他们的小陛下今日没有当着他们的面玩刳心剖胃的杀人游戏,但是人好像已经疯了。

    可不管怎么说,今日又在小暴君手里多活了一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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