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岚吃饭的动作停下，他抬眼，向熠还是戴着那顶鸭舌帽，单从她不住颤抖的右手就可以看出来她情绪极不稳定。
他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的右手腕，遏制她的颤抖。
向熠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成功，她抬头看向他，眼里盛着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恐惧。
“昨晚......”向熠抿了抿嘴唇，“昨晚我去卫生间了吗？”
五十岚不解：“你在里面待了挺久的。”
她慌忙解开愈合带，长好的伤口除了十分丑陋，但也不至于流脓溃烂。
而刚才痛觉带来的失控也荡然无存。
她平静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捡起筷子后重新拿了一双：“吃饭吧。”
五十岚本不想多问，他重新抄起面吃了两口。
回顾他和向熠认识到现在，她总是不露声色，仿佛是个没有情绪的仿生人，而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表现出惊慌。
五十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询问：“你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没有。”向熠随口回答，把面往嘴里扒啦。
面的味道很淡，里面除了酱汁里混合着一些合成肉碎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佐料和小菜。
可对于她而言已经算是美食，加之仿生器官的适应能力很强，这相当程度缓解了她的情绪。
“你今晚可以吗？”五十岚对她的状态持有深深的怀疑。
“可以。”
......
夜幕降临，向熠和五十岚站在高架桥上观看着星缘俱乐部的灯红酒绿，霓虹灯光照在两人的脸上。
“柠檬就位。”耳机里传来萨缪尔的声音。
五十岚扭头看向她：“可以了。”
向熠发了个鼻音，转身准备离去。
“注意安全。”五十岚在身后嘱咐。
“放心。”她停下脚步回了一句。
前方的建筑漆黑一片，她走入死亡与自由的未知。
......
“非常荣幸再次相聚在星缘，”半边脸全是纹身的光头男人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老规矩，酒水全场五折，希望我所有的朋友们在今晚狂欢！”
说完他高举起手里的酒杯，并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台下的众人发出震耳欲聋的高呼，风格诡谲的电子音乐随之音量加大，干冰雾气喷洒而出。
向熠站在星缘俱乐部的门口，浓妆艳抹的□□姿态妖娆地揽着客人。
她走进去后一股烟酒混合的味道钻进鼻腔，旁边的保镖盯了她一会儿，似乎并未将她认出来。
于是她接着往里走去，墙壁上红色的灯光幽暗而鲜艳。
舞池里的人们躁动着，舞台上性感的男女组合在热舞不停。向熠站在不远处，并未找到毒株的的脸。
平静的气质让她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危险逼近，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大波浪卷发女郎靠近她。
向熠没有任何躲避，在对方逼近并一腿踹向她的背部时，她顺势倒地。
尖锐的鞋跟属实让她挺疼的，整个后背甚至有一瞬间的发麻。
女郎跨在她身上，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顺便在她耳边有些狞笑地咬牙切齿：“不请自来哈？”
她后面骂了句脏话，向熠眸色暗了暗，接着被她一把拉起来，用力推着往角落一处豪华的卡座走去。
卡座周围是几个保镖，坐着的人们极为松散，男男女女拥吻在一起。
其中一个人正是何倍，他搂着的是个身材十分有料的男人。
何倍朝向熠看过来，接着移开了视线，但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倒是出卖了他。
而正中间那个男人，浴袍领口大剌剌敞开着露出胸膛的毛发，整个人是舒展的、毫无防备的状态，那张脸就是她在资料上见过的——毒株。
“宝贝，怎么处理？”女郎问道。
毒株饶有兴趣地盯着向熠看了一会儿：“原来真的是个小朋友。”
向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半张脸上纹着骷髅的花色，明晃晃预示着主人的危险。
毒株从位置上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真是不敢相信，在我的地盘上杀人，你胆子不小。”
他挑起向熠的下巴，没有错过向熠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断我财路，还敢自投罗网。”毒株捏紧她的下巴。
向熠对他的行为感到一阵恶心，但习惯性的伪装让她没有再表露出丝毫的情绪：“这里人太多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没什么不能说的。”毒株毫无兴趣。
她看着他脸上的骷髅纹身：“是关于调查局的。”
毒株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你还真是不怕死。”
“我很怕死，但既然我敢来，就有所准备，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她继续道。
身后的女郎抬膝撞了一下她的腰窝：“你他妈的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向熠闷哼一声，这一下比刚才还要重。
她张口呼吸以适应疼痛。
接着看到何倍已经推开男伴，正好整以暇地看戏：“哥，这小姑娘脑子不太正常吧？不如丢给下面人开火车。”
尽管不知道开火车是什么意思，但是何倍眼里的幸灾乐祸告诉她，这件事的恐怖程度一定很高。
毒株放开对她下巴的迫害：“证明你的价值。”
“你离我近一点。”
毒株审视着她的面容，不错过她任何的表情，但她除了平静别无其他。
他狐疑地靠近向熠嘴边，那个女郎下意识拉着她后退：“宝贝！你太轻信她了！”
毒株皱起眉：“别闹了！”
女郎不情不愿有把她往前推了一点。
向熠对这种护犊子行为感到一言难尽。
她对着毒株凑近的耳朵小声道：“你知道终端立方吗？我可以帮你搞到这个技术。”
毒株的瞳孔微微放大，两个人的距离差一点就能亲上了。
向熠一阵恶心。
“你确定？”他眯眼看着向熠，像是非要在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一样。
“确定。”
毒株装模作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浴袍，扭头对卡座上剩下的人们说道：“你们招呼着场子，今晚我先走一步。”
“哥？这丫头说什么了？”何倍问道。
“没什么，我先好好玩一下。”毒株露出一个淫邪的笑。
何倍很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向熠这种清汤寡水的类型从来不是毒株喜欢的类型。
但毒株已经开口，他不好再说什么。
只希望外面的狙击手瞄准点，让他大脑彻底开花。
毒株看向旁边的保镖：“准备一下，我们走了。”
那个比基尼女郎将向熠交给一个壮汉手里。
几个人将向熠和毒株围在中间，朝俱乐部门口走去。
向熠又看了一眼那个在杨霄羽的视频里出现过的背景，跟着往外走去。
......
“烤羊腿，桃汁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耳机里传来五十岚的声音。
萨缪尔从半下午吃完饭后一直在这栋楼里面，夜幕刚刚降临，就在狙击点做起了准备。
毕竟毒株的派对结束是没有具体时间的，而为了在一个晚上将毒株和何倍一起消灭，只有向熠想办法把毒株引出来。
这导致了他必须一直保持着趴在地上等待的姿势，尽管也会在地上稍微活动一下，但依然是比让他慢跑两小时还要痛苦。
五十岚说话之前，他一直是靠着和阿什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度过的，且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而煎熬。
“我也想她早点出来啊，”他看着瞄准镜里面的星缘俱乐部门口，“我这不是狙击手吧？我是忍者。”
五十岚没再说话。
萨缪尔打了个哈欠：“她那家伙不会出事了吧？”
为了确保毒株的信任，而且搜身这种事一定是必备，向熠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完全是失联的状态。
唯一能让两人确认的只有她的位置。
“等下！”不等五十岚回答，萨缪尔突然出声。
他看着狙击枪旁边的光脑屏幕，向熠位置的标红点已经开始移动。
“他们出来了出来了！”他低声快速道。
“嗯，你别紧张。”五十岚冷静安抚。
萨缪尔到底是玩儿技术的，脑子非常聪明。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那张嘴都很欠儿，但五十岚对他的学习能力还算比较放心。
萨缪尔现在出了一额头的汗，甚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瞄准镜。
镜头里，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毒株走了出来，他还是那副穿着花色浴袍的显眼样子，身边就是向熠，被一个壮汉牢牢钳制着。
她朝这边看了一眼。
瞄准镜自动跟踪目标，锁定毒株纹着半边骷髅的脑袋。
萨缪尔面无表情静静呼吸着，扣动扳机。
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子弹脱离枪管直冲目标而去。
不知为何，毒株偏偏正好打了个趔趄，子弹在向熠面前擦过后又从毒株脑袋上飞过，射中他身边的一个保镖，保镖直接倒地。
登时人群骚乱一片。
“柠檬，撤退。”五十岚发出指令。
萨缪尔知道按照向熠的计划，毒株本就不会死在他手里，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挫败感，好像是自己不太适合干这行似的。
毕竟操控网络对他而言就像喝水吃饭那么简单。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还有发麻的腿脚。
缓过劲儿后，他看了一眼光脑屏幕上移动的红点，随后开始收拾枪和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