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吃完了豆脑和油馃子,陆岁与姜禹一道送姜鲤去杜太傅府上。

    经此一遭,姜鲤恍然发现什么,急切地想要与陆岁说清楚,却又碍于有姜禹在,不得不等到下一次机会。

    姜鲤前脚踏进太傅府,左氏的马车后脚停在太傅府门前。端庄娴雅的左苓从马车上下来,姿仪美好无双。

    姜禹看着顿了顿,而后似笑非笑地嘲讽陆岁道:“陆阿兄,小弟没有记错的话,你与左氏第三女左苓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陆岁张了张唇,想解释,“我与左苓……”然而,不等他说完,姜禹紧接着打断道,“陆阿兄无须将此事告知于我,毕竟陆阿兄与我们姜氏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联。”

    姜禹说完,先陆岁一步朝着一边离开去军营。

    陆岁有些无奈,但他怅然完,也是要朝着另一边回衙署的。

    想来,他企图俘获姜鲤芳心的路漫漫,不仅是对姜鲤本人,就是姜鲤的亲朋好友,以及他们俩家的权势、利益,他都必须考虑清楚。

    姜鲤对此倒是没有任何迟疑,她与陆岁绝不可能。这既不是出于对彼此身份、俩家关系的顾虑,也不是担心陆岁的人品。

    只是对姜鲤来说,陆岁只能是弟弟。

    姜鲤这一天上学,颇有些魂不守舍。到了快下学的时候,杜夫子杜麟突然笑眯眯地说道:“过几日就是织夏节了,定国的织夏节白日既可赏荷游湖,夜晚又有闹市花灯。诸位虽是闺阁千金,但若是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去看一看。”

    “所谓见多才能识广。望众位到时度过织夏节都作一篇诗文给我,无须立意太深,无论何种角度、何种意境都可以。”杜麟一本正经地补充。

    话罢,方才宣布下学。

    夏宜和杜婉已经手拉着手,开始计较织夏节该如何度过了。夏宜和杜婉说到一半,又过来摇晃姜鲤,雀跃地说道:“阿鲤,织夏节,我们一起去游湖、赏荷,看花灯啊?”

    姜鲤后知后觉地答应着,“哦,好。”但人看上去兴致缺缺的,仿佛沉浸在其他的事情中,一直不能自拔。

    杜婉关切地问她,“阿鲤,你怎么了,还好吗?”

    姜鲤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几分失态,当即转变过来,恢复寻常地平静淡然,笑着对杜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们三人作伴,一起自塾室走出去。自廊庑又遇见打扮齐整、准备出门的杜浔。杜婉莫可奈何,但语气又不算强硬地嗔怪,“哥哥,你又要去摘月楼吗?”

    杜浔闻言,暂停住脚步,望着妹妹杜婉欣然地颔首。他转眸又看了看姜鲤和夏宜,更笑道:“臭丫头、姜娘子、夏娘子,你们还要和我们一道去吗?”

    他说“我们”,这里面显然就有陆岁和顾峥。

    不等夏宜和杜婉回答,姜鲤第一个摆手拒绝,坚定地说道:“不了,我今日家中还有事,要早点回去。”

    说着,她甚至转而与夏宜和杜婉道了别,自己一个人率先离开太傅府。

    姜氏的马车在门口等,停在姜氏马车旁边的是陆氏的马车。陆氏的马车上坐着陆岁和顾峥,俩人在等杜浔出来,陆岁和顾峥顺便观望应该恰好下学的姜鲤和夏宜。

    顾峥第一个看见姜鲤,遥遥地便朝她招手喊:“小鲤鱼——”

    他喊得声音极大,姜鲤与几个同窗一道循声望过去。姜鲤对顾峥笑笑,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只依旧不偏不倚地朝着自家马车走。

    顾峥觉得姜鲤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探寻地看向陆岁。陆岁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而后感受到顾峥的目光,随之想起今日早晨的事。

    她该不会是想拒绝自己的心意吧?

    陆岁从马车上翻身下来,疾走了两步,到姜氏的马车前去堵姜鲤。

    姜鲤闷着头走,险些与他撞上,直到看到他漆黑绣有银丝云纹的皂靴,方才抬眸望他一眼,立马停步下来。

    姜鲤看他的眼神矛盾而怪异。

    陆岁读不懂,只能明朗地笑着,询问她与杜浔相同的话,“阿鲤,我和顾晚林要陪杜浔去摘月楼,你还要去吗?”

    姜鲤的答案依旧是摇头。

    她侧身正准备错过陆岁,接着往自家的马车上走。陆岁察觉出她的疏远,又道:“那反正有顾晚林在,他可以先陪着杜浔,我恰好抽得出时间,先送你回府好了?”

    陆岁觉得,他必须抓紧时间与姜鲤把话说清楚,否则错过了时机,说不定姜鲤会真的就此远离他。

    姜鲤下意识地还是想拒绝,但她转眸深深地望陆岁一眼,看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从前做姐姐的心柔软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颔首答应,“那好,我正逢有些话想对你说。”

    说着,姜鲤顿了顿又道:“我们就不坐马车或者骑马了,你陪着我走回将军府吧。”

    姜鲤边说,已经率先边往前走。她走得不快,也是给陆岁和顾峥支会一声的时间。

    陆岁与顾峥支会完,三俩步就追上姜鲤。他们从杜太傅府门前无声地并肩走着,一直走到街巷上,望着白日里来来往往鬻买的商贾,此时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回家的路。

    陆岁开口,犹疑地唤了声,“阿鲤……”他语句停顿得长,其实自己也没想好要同姜鲤说什么。姜鲤便接过他的话茬,装作若无其事地浅笑道,“陆平宁,听早间你与鱼儿闲谈,你该不会心悦于我吧?”

    姜鲤问得直白,问得陆岁愣了愣,陆岁想点头,又没法太坚定地点头。他想解释自己对姜鲤的心意,说不上就是仰慕、爱恋,而是她很像他故去的阿姐,这是他们的缘分,偏生恰好她父母要为她寻亲,他也可以娶她。

    只是陆岁的语言还没组织好,姜鲤又道:“你该不会因为觉得我有些言行举止酷似你那位故去的阿姐,你就想照顾我吧?我可不是江离,而是姜鲤。”

    “我姜鲤喜欢、要嫁的人绝不会是把我当作别人替代品的人。更何况,即便我再像江离,也不是她。我和你说过,她应该不想你们把对她的深厚情意转嫁到别人身上。更遑论……”姜鲤认真地看着陆岁,启唇,“你与她是多年的姐弟关系啊,你纵然把对她的感情寄托在我身上,那也是把我当作你姐姐?”

    姜鲤不能理解地直面着陆岁。

    陆岁被她这一番言论说得叹了口气,沉吟了良久,方才回答:“但我也早就与阿鲤你说过,你年岁这般小,比我还要小,我怎么可能将你当作姐姐,最多也只能是妹妹了。”

    “自从上次你与陛下说过那番话,我也知道你并非是我故去的阿姐江离。正因为你不是,我才敢有现在这样的心思。你那么像她,是我们的缘分所在。我对你虽是因她,却也并非是弟弟对姐姐的情谊。而是……而是……”

    陆岁支吾了半晌,又道:“你也说了你并不渴望成亲嫁人,比起相夫教子更想自己一个人。我恰好可以娶你,给你这样相对自由的生活。”

    “我会对你好的,便是后宅也可以只有你一人。”陆岁语气诚恳,目光坚定。

    姜鲤语噎了噎,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来,恨不得能站到他面前,果断地告诉他,“陆岁,你是不是傻啊,我本就是你的阿姐江离啊!”但是,不到迫不得已,姜鲤还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怕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她会忍不住地与其他亲朋相认,那么一传百,百传千,总会传到当今圣上李懿的耳中。

    这是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她不得不强忍着,放弃这一句话解释清楚的机会,继续否定他道:“陆岁,我不可能同你成亲,无论你能给我怎么样的生活。”

    “一则,我不喜欢你,也绝不可能喜欢你。甚至不可能对你有好感,我与你最多朋友之谊,姐弟或者兄妹之情。”

    “二则,你凭什么想娶我,凭对死去江离的思念吗?我不是她,也不愿意做她的代替品,我只是我,我未来的夫婿也只爱我,从始至终只因为我是我,而爱我。”

    “三则,我们俩家在朝中的权位,你也知道吧?丞相与太将军,我们联姻,在陛下看来是想把持整个军国大政。陛下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凭什么为了我,一个说不上太喜欢的人放弃自己或者自家的前程?就算你舍得,我也不可能为你放弃我家和鱼儿的前程。”

    “陆岁。”姜鲤郑重地唤他,“我们只是朋友,也只能做朋友。我很感激你想要帮助我摆脱相夫教子婚姻的好心,但是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自己帮助自己。你现在的这个想法还是从此时此刻就断了吧。否则,我们当真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以后,我也绝不会在见你。”

    “或许你不信,但我一定做得到。”姜鲤声音铿锵。

    陆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承认姜鲤的那些话都有道理。甚至,她说不喜欢自己,只想与自己做朋友,也在情理之中。但陆岁的心里还是会有些许失落。

    他即便不敢说自己万分喜欢姜鲤,但既然想娶她,至少是有好感的。

    陆岁失魂落魄了一阵,隔了良久,方才嗓音低沉地说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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