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懿

    “宜儿、婉婉,要不……我们别吃了,走吧?”

    姜鲤听到伙计这么说,又回想起那隔壁方才出来讲话的仆从的嗓音,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猜想。

    更何况古人早就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鲤说完,就想起身。

    夏宜和杜婉闻言,却是面面相觑。她们觉得奇怪地互相对望几眼,而后夏宜率先张了口,规劝姜鲤道:“阿鲤,倒也不用走这么严重。若是你觉得承了陌生人的情不好,我们去隔壁道谢,再把钱银还给那人就是。”

    夏宜话罢,杜婉附和地点点头。

    俩人同时也站了起来,欲要出门往那隔壁的雅间去。

    姜鲤迟疑了一会,回答她们道:“那你们去吧,我并不想与隔壁间的客人碰面。”她的语气坚决,且带了些夏宜不甚明白的没由来的抵触和抗拒。

    夏宜又和杜婉对视一眼,末了,也没说什么,只道:“也好,那阿鲤你且稍待,我们去去就回。”边说着,俩人边往门外走去。

    到门边,姜鲤突然又叫住她们,“等等。”而后,颇为无可奈地走近,接着道:“算了,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

    她独自一人不去,倒显得好像心虚一般。

    若是她猜测得没错,隔壁那人若真是她所想的那人,又刻意从一层的大堂坐到了隔壁的雅间,还特意为她们加了菜,付了钱,多半就是为了她而来,或者说,为了她这个名字而来。

    姜鲤的心里有颇多的烦郁以及不情愿。

    她跟着夏宜和杜婉一道自本身所在的房间走出去,之后向右转,不过九、十步的距离,便到了隔壁雅间的门前。

    夏宜轻扣门扉,仅是须臾,里面就又传来那个先前听过的雌雄莫辨的嗓音,平静地说着:“进来。”

    夏宜和杜婉推开门,领着姜鲤走进去。这间包房的布置与隔壁她们所在的那间差不多,大都是一些装饰性的瓶瓶罐罐伴着中间最主要的方案和坐垫。

    但不同的是,他们的方案上铺了极干净、华贵的云锦当桌布,餐具也由普通的木制、竹制换成了一套做工精细的银制。

    饶是夏宜和杜婉本不善从吃穿用度上辨别其人的身份,也看得出来,能够得上用这一套的人,非富即贵。而且,是比她们三人都尊贵的出身。

    夏宜和杜婉顿时姿态放得更亲和了几分,缓缓地先向那站着的一人施礼。那站着的人身着蓝青色的细布长袍,身材挺拔、匀称,看上去三十多岁,已过而立之年却没有蓄胡髭。不仅如此,他的下颌甚至要比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还要光洁、干净。

    她们施礼,那人也跟着回礼。

    接着,夏宜和杜婉又望向那坐着的贵人。说是贵人,他确实用的、穿的皆是无双。明明只是简单的素白色袍衫,但是袖袂、襟口和衣摆的暗纹全是用的银线刺绣。

    绣得是夔首纹。

    但他面上的神情姿态可一点都没有高不可攀的感觉,反而颇为和善可亲。他微微地笑着,致使凌厉的剑眉变得温和。凤眼稍稍地弯着,成中间圆两边狭窄的月牙形状,里面透出皎洁、明亮的光。

    杜婉看得怔了一会,还是夏宜悄默默地推了推她,她才卒然反应过来地继续与夏宜一道施礼,说着:“多谢公子盛情,但是无功不受禄,我等与公子既非旧识,也并不是新知,实在不敢领公子的情。还请公子告知具体的数目价格,我等好将钱银奉还公子。”

    俩人说完,皆是端庄地站在那贵公子的正前方。

    贵公子听着,看了看她们,又歪了头,越过她们,去看她们身后的姜鲤。倏尔更笑,贵公子答非所问地反问姜鲤,“你,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施礼?”

    姜鲤自从进来,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看到贵公子与那仆从之前还好。可是,一看那仆从只觉得命运简直是在和她开玩笑,明明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却还要让她遇到上辈子使自己痛苦的人。

    那仆从哪是什么仆从,分明就是当今陛下身边的一个名叫高崇喜的宦官。当初,还是姜鲤亲自点了他做如今的太监总管。

    至于那贵公子……姜鲤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李懿。当今陛下李懿,如今已没有几个人敢连名带姓地唤他了。但是,作为江贵妃的江离敢。只可惜,江离已死,现在的姜鲤也只能在心里喊喊他了。

    姜鲤叹了口气,心里对李懿总还是怨怼的。她对李懿的感情,可以在他没出现的时候坚定不移地说出已经不爱了,但是真的遇见,在光华朗朗的日头之下望见他的容颜,姜鲤的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波澜。

    她曾深爱着这个男人。

    姜鲤随即也拱了拱手,福了福身,施礼说道:“感谢公子盛情。”

    言简意赅,并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李懿听了,明明灿烂的笑容霎时间有几许落寞,但是,隐藏在落寞之下更有铺天盖地的庆幸。尽管,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仅凭一个名字就会想这个姜鲤会不会是他失去的那个江离,为此动用人力物力调查她的身份。在得知她今日要出门,撇下所有的事务,贸然出宫前来相见。

    她越是表现出不想与自己亲近,自己就越觉得她就是江离。除了江离,谁会那么恨他?

    李懿想着想着,眼眶不禁微红。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克制、要冷静,遂只又多看了姜鲤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看夏宜和杜婉。他对二人复地笑道:“诚如你们所说,我们并非旧识,但是经此一见不就是新知了吗?”

    说着,他还站了起来,迟迟地也还礼道:“在下李袤,恭王之第二子,此前一直居住在汀州养病,今岁方回。我初入京都,人生地不熟,也没有朋友,瞧着三位娘子举手投足不俗,有意想要结交,还请娘子们不要嫌弃。”

    他这一番言辞,语气恳切,态度诚挚。

    夏宜和杜婉立马有些被感动。更重要的是,他说他是恭王之子,是了,也只有王侯将相才能用得上这样的银器。想这位恭王,可是当今陛下唯一还在世的伯父,向来圣宠不衰。夏宜和杜婉哪敢得罪恭王的儿子?

    姜鲤却是忍不住地在心里冷笑,李袤?恭王之第二子?他倒是会编假身份。

    姜鲤懒得拆穿他,毕竟,多一事就要与他多说几句话,姜鲤不愿意,便只抢了夏宜和杜婉的先,拒绝道:“李二公子客气了,公子乃皇亲国戚、王孙贵胄,岂是我们这些小臣低宦之家可以高攀为友的?便是真的要做朋友,也没有一开始就让朋友请客的道理,还请公子务必把钱收回去。”

    姜鲤说着,也不管到底是多少钱,只随意扯了身上的钱囊,掂量了掂量,接着放到桌面上。而后,揽过夏宜和杜婉,想引她们走,边走,还边说,“若是钱银不够的话,公子自可去尚书府……大将军府取。”

    姜鲤本想拉夏宜做自己的挡箭牌,但是想了想,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该祸及朋友。更何况,李懿今日能跟到这里,证明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大将军姜衷的女儿姜鲤。

    她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姜衷在朝堂上还算举足轻重,即便李懿贵为陛下,也不敢强压姜衷,拿自己怎么样。

    姜鲤领着夏宜和杜婉走了,回到她们的雅间,继续品尝佳肴,只是姜鲤自己再没了好的兴致。而被她们留下,还在原来包房的李懿和高崇喜,望着姜鲤远去的背影。

    李懿笑问:“崇喜,你觉得她是她吗?”

    高崇喜也算是跟在李懿身边了然掌握圣意的体贴内侍。他思虑了片刻,认真地回答:“虽然奴才觉得贵妃娘娘的身体已经去了,不在了,但是她的魂魄指不定会投身在谁人身上,等待着继续与陛下再继良缘。这位姜娘子,性子上倒有些许贵妃娘娘的味道。”

    一个人最难改变的就是性格,即使姜鲤离开雅间时,也告诉自己要沉着、冷静,尽量不要露出破绽。但是到真的面对,她还是会一时鲁莽地忘记与李懿虚与委蛇。

    她不知道李懿这之后还会不会盯上自己,但是,自己这个名字显然已经足够引起李懿的兴趣。大不了,她下一次再装得更像一点。大不了,她真的顺了姜衷和秦夫人的意,给自己定下一门婚事。

    只要有婚约在身,且对方是个李懿不得不考量的豪门望族,李懿应该就不会做得太过。

    毕竟她死之前,李懿爱她的前提是要考虑大局,不然他也不会娶左氏,更不会立左氏为皇后。

    但姜鲤还是怕李懿真的会以上门讨债为由,去往将军府找寻自己。于是,她和夏宜、杜婉她们坐下没多久,就继续最早前的话题,回答杜婉,“婉婉,你先前说的去你家读书塾的事情,我想了想,觉得很好。我确实也要多读些书,以后才更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

    疯子又如何,她现在已经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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