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热气从橡胶跑道上升腾而起,高温扭曲了世界。运动鞋踩过草坪,广播声提醒下一个项目的选手准备上场。

    主席台遮挡阳光,视野又好,许多学生挤在这里玩闹说笑,掰开一个个汁水四溅的橙子、柚子、橘子。他们年轻的脸庞上,闪动着青春的光芒,他们的眼睛,装载着世界的景色。

    乔拾,坐在主席台旁边饱受阳光炙烤的阶梯上,那里本是观众席,却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这儿。

    这么热的天,坐在这里,会有人说我是个傻子吗?乔拾脑袋上盖着校服,阻挡刺目的阳光,她无力地瞥了一眼主席台上的学生们。

    她像缺水的麦苗,委顿而阴沉地弯着腰。

    可是我不想挤进人群里,无论是主席台上的分吃水果的学生们,还是操场外延的凉棚、树荫里。乔拾习惯性的和众人保持一定距离,她认为这是安全的。

    啊,好渴啊。乔拾手里握着一瓶满是冰块的矿泉水,她想用体温让矿泉水变成常温,可时间像添加了慢动作效果,冰块顽固不化。

    乔拾拧开瓶盖,抿了一点水,又盖上,继续等待。

    不喜欢冰块,不喜欢冷水,为什么大多数学生们都喜欢呢,因为他们都喜欢,所以后勤只买冻成石头的矿泉水。哦,对了,后勤也属于大多数学生。

    乔拾漫无目的地任思绪游荡。刚刚结束的比赛是长跑,江垣像个体能变态,跑到最后举起双手笑着冲过终点线,蓝白色的带子被他的腰冲破,挂在他腰上,又落在地上。随后他的同学们一窝蜂扑了上来,庆祝他的胜利。

    现在他该去休息了吧?去和冰块矿泉水、吃水果、和朋友们拍拍肩膀闲聊两句。乔拾的想象力十分丰富,在她想象的场景里,连江垣脸上的细微表情都不会放过。

    乔拾莫名感到幸福,她借由江垣完美的青春,感受到了一丝幸福。

    忽然身旁扬起一阵风,乔拾转过头,长跑冠军江垣选手,像闪电一样亮眼又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

    “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乔拾震惊地拧起眉头。

    江垣用主席台后面的自来水管洗了个头,水滴从头发流到脸上,在从下巴尖滑到衣襟,前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他跑了三千米,神情灵动活跃,看不出一丝疲惫:“没注意到吧,你发呆太久了!”

    乔拾说:“你不累吗?去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江垣:“不累啊,长跑这种单纯的运动有什么累的,还是弓箭比较累。”

    江垣跑过一圈又一圈,兴奋度刚刚好的时候,他捕捉到了乔拾从后勤员手里接过一瓶冒着寒气的矿泉水。现在他跑完了,矿泉水竟然只喝掉瓶口那么一点。

    江垣拿起矿泉水,问:“你为什么不喝啊?”

    “太冷了。”乔拾说。

    “哦,那我给你捂热。”江垣两只手握着矿泉水,时不时滚一下脸颊,“采购物资的同学不细心,怎么能买的全是冰块水,总有人想喝常温的吧。”

    乔拾“嗯”了一声,太阳把她仅有的活力都晒没了,还没把冰块融化。

    “太晒了!”江垣脱下校服外套,模仿乔拾,也把校服盖在头上,“刚刚我跑步的时候你就坐在这儿发呆,在想什么呢?”

    江垣总喜欢问乔拾‘你在想什么呢’,他知道乔拾虽然紧闭嘴巴,但脑子里一定在想什么有趣的事。乔拾刚开始很抵触别人探索她的想法,后来次数太多了,她就习惯了这种分享。

    “你跑步的时候我在看你,三千米,你竟然一直跑在最前面,太可怕了!”乔拾说,“我在想,如果我得罪了你,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我可能会累死吧。”

    江垣哈哈大笑:“是啊,你最好早早举手投降。”

    “因为太热了……我在望李止渴。”乔拾说,“我在想,凉快的森林、湿润的风、沉静的高山和夜晚。”

    江垣问:“那你成功了吗,有没有觉得凉快一点。”

    “没有,失败了!”乔拾捏起盖在头上的校服外套,“阴凉太小了啊,和山林完全不是一回事。”

    江垣手臂一抬,他把他那件校服也搭在了乔拾的头顶,他们脚下的两片阴影,骤然融合成一片长方形的阴影。

    乔拾惊异地看着江垣,他们两个蒙在校服外套下,形成了一小片隔绝外界的阴凉。

    只有他们两人,热浪侵袭、欢声笑语,他们两个待在了狭小的阴凉里。

    乔拾脸庞的温度又上升了,她好像突然发了烧,连心脏都开始“砰砰”乱跳。

    江垣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现在阴凉扩大了。”

    乔拾好想大叫,说‘你有毛病吗?我们两个蒙在一起,在别人看起来,完全就像在偷偷亲嘴吧!’

    ‘偷偷亲嘴’,这四个字仅是想到,就要让乔拾发疯了,更没办法说出口。

    江垣靠的更近了,他闪亮的眼睛像无人区的星星:“以后有空,一起去山里玩吧。”

    像手机信号从2G到5G,像电影从平面到3D,江垣明亮的眼睛像突破奇点的信号,乔拾的想象升级了。

    连绵山地从脚下的小片阴影蔓延,深埋地底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星辰散落天边,酷暑高温消失不见,幻想的地图无限铺开,好像没有尽头。

    “去主席台上等着吧,我绕到小卖店,给你买瓶常温的。”

    江垣像一阵风似的跑开了,他们连接的阴影再次化为两半。乔拾恍恍惚惚地抓着校服外套,走到主席台上,来到了同学们分享水果的盛宴。

    她愣神着,还没有从如此深刻的心动中缓过来。

    涂丽莎拿着一半剥好的柚子,突如其来塞到乔拾手里:“吃这个。”然后迅速的扭头,回到自己的小群体。她们自从政教处‘虐猫变态’事件之后再无交集,涂丽莎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不起。

    乔拾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走进了主席台。

    -

    清晨微弱的阳光无法驱散雨林的阴霾,等到中午日光强烈,Source员工的探险结束了。

    亚伯顶着乱糟糟的金色鸡窝头,抱怨道:“怎么这就回去了?往里面再走走嘛,我看过地图,这只是雨林的边缘地带。”

    乔拾坚定地回绝:“不可以,夏季多雨,再往里面走下起暴雨,有被围困的风险。”

    亚伯一脸失望,余小姐拿着梳子,伸长了胳膊给亚伯梳毛:“诶呦,我家狗毛都比你头发整齐。”

    亚伯弯腰,让余小姐梳的更顺手。

    乔拾看亚伯不再说什么,接着帮其他员工收起帐篷。

    亚伯露出调皮的笑,小声说:“余小姐,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余小姐惊讶地捂住嘴:“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太开放了吧。”

    “和旧情人同住一营地,”亚伯已经把乔拾和江垣的关系总结提炼为旧情人重逢,“我的帐篷就在江的旁边,我确定、肯定、昨天江的帐篷进过别人!”

    余小姐暧昧地笑:“这帮年轻人。”

    亚伯并不满足:“我来试试他们。”

    “乔老师!”亚伯朝乔拾走过去,“我好开心啊,亲眼看见了您笔记本上描绘的景色。”

    你的笔记本中,用订书钉订了一张江总监的照片哦~青涩的、穿统一校服的江总监!

    乔拾绽出坦荡的笑容,由衷的感到欣慰:“是吗,那太好了!”

    无语,她忘了吗。亚伯心想。

    原路返回,又经过那棵横倒在地的巨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粗糙树皮上的苔藓似乎更多了。

    江垣拿起手机,对准巨树旁幼嫩树苗,拍了张照片。

    乔拾经过他身旁,问:“你为什么拍它?”

    经过昨晚的事,乔拾决定不再躲避江垣。仔细想想,自己的躲避,对江垣其实不太公平。

    ‘尽管来拿,能给的,我都给’,是我说出口的,江垣由此给出了投资的条件。他没做错什么。

    至于年少时复杂的情感,他更没做错什么。

    是我一直在犯幼稚的错误,又因为幼稚的罪恶感回避着他。

    他早就忘记了吧。

    江垣手指跳动,编辑了一条动态,说:“你昨天讲的很好,什么……生命的永恒之类的。”

    来时的上坡路,现在变成下坡。乔拾注意到Source员工的书包一直因为下坡的角度,轻轻撞击着后背。

    “停一停,我们调节一下背包肩带。”

    她和江垣并肩走,顺手托起江垣的背包,说:“把包放在较高的位置。”

    江垣向后伸手,托起包,乔拾站到他正面,拉紧他的肩带:“收紧肩带能够让背包贴近后背,有助于保持行走的平衡。”

    然后是腰带,乔拾对大家说:“收紧腰带,可以分摊背包的重量,减轻肩膀的负担。”

    如果收紧肩带的时候江垣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么收紧腰带的时候,他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无措的、不好意思的。

    天啊,虽然只有一瞬间,咱们江总监还有这种模式啊!

    亚伯露出‘抓到你了’的邪恶笑容,余小姐嘴唇不动,小声对亚伯说:“我相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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