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郊外的一处偏僻山谷中，几匹马儿矗立于此。
这里是曾怡收到绑匪信件中的约定交易的地点。此处静谧幽深，山谷之内除了飞翔于天的鸟儿，仿佛没有活物。
我一身男装跟在王莽身边，身后还有几个功夫不错的贴身侍卫。
王莽本不想带我来谈判，但事关开明，我实在放心不下，让我留在府邸等消息更是无法心安。
他拗不过我，只能携我一同前来。
山谷另一头渐渐传来错落的马蹄声，我静静聆听，对方也带了不少人。
王莽抬手让手下戒备，脑子里不由想起了冯无方同他说过的话，“真的兵符拿回去，做一个假的拿出来交易便可。”
对方很快现身，一行人马皆魁梧坚硕，野性十足。为首的男人看上去是他们一伙儿的领袖，站在队伍最前方，张狂扯着缰绳，不算温驯的马儿发出刺耳的嘶鸣声，让人忍不住皱眉。
男人魁梧健壮，看上去年岁不大，但气势磅礴，潦草慵懒的在马背上撑起有力的手臂，青色的脉络纹路从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上紧紧绷起。
他并未束发，一头外邦独有的细碎辫子根本用不着掩饰就能知晓身份。或许他也不怕我们知晓身份，一脸无畏的邪笑看着我们。
我在对方人群里扫了一圈，发现其中一人的马上绑着一个身着粉衣汉服的女子。女子不安分的在马上挣扎推搡，身形十有八九是开明。
我忍着气息，压住手腕上的缰绳，视线锐利地驻足在她的身上。
或许是我的视线太过明显，男人很快注意到了我，狠戾的眼眸闪过一丝诧色，微微眯起，神色困惑的像是在脑海中搜索着什么记忆。
王莽眉眼沉沉，马儿上前两步，挡在我的跟前，与他对峙。
这个举动让男人一怔，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莽，侵略感十足的五官被日光照耀的诡异起来。
他身上画着很多特殊的刺青，从脖颈蔓延到手臂和胸口，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原来是你们……”
他粗粝的指腹在薄唇上摩擦了两下，长指微抬，让人将开明送到身侧。
“原来我们之间的交易在那时就有天神的指引。”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却仿佛认出了我和王莽。
王莽冷冷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听着他戏谑的声线再次响起，“想不到你就是长安的大司马，不知上次番邦匆匆一别，大司马可还记得我？”
王莽自然不记得何时在番邦见过眼前这个男人，男人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了当告诉了我们，“看来大司马不记得了，当年战乱，在我们屠杀百姓的市集上，你身后这个姑娘用木棍打我的仇，我们要不要今日也一起算算？”
我身形一僵，猛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是多年前我和王莽去柯桀部落时，那个被我打伤的少年，如今体态身形变化这样大，我竟认不出了……
王莽也没想到原来绑架开明的外邦头目竟和我们还有这样的渊源，他眼眸深邃的盯着眼前危险的男人，绷着下颔问他，“你想怎么算？”
“开个玩笑罢了，大司马怎还当真了……”
男人扭转上半身，大手擒住身侧马上的开明的胳膊，不顾她乱动的身子，直接将她扯到自己的马背上。
马儿前蹄动了两下，开明坐不稳，喘着气身体下滑，还未来得及失叫，就被身后热腾腾的身躯揽住，紧紧箍在胸膛前。
男人的阳刚之气从四面八方紧紧将她缠绕，厚实的胸肌隔着蒙住头的纱布贴在她哼吟的脸上。
隔着纱布，也能感受到她躲闪的嘴唇。
男人颔首低垂，毫不在乎的哼笑一声，一手箍着女孩的腰身防止她掉落，另一只手掐起她的脖颈，威胁着对方，“这女人不是大司马的红颜知己吧？”
王莽沉着气，如实回答，“的确不是。”
男人无语的偏头一笑，消息有误。
没想到在柯桀房中找到的女人画像，竟不是王莽的心爱之人。他隔着王莽，将视线落在我身上，认清现实，舔了舔薄唇，“那我好像抓错了人……”
开明动了动肩膀，想从这如铁板一般坚硬的胸膛前移开半寸，男人没了耐心，狠狠掐住她的喉咙，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细软的脖颈上，低低的呵斥，“别乱动！”
王莽敛眉，从衣襟处拿出兵符，“你别伤害她，你要的东西我带着，我们之间的交易仍作数。”
男人大眼一挑，讥嘲道，“是吗？大司马果然言而有信，那将兵符丢过来吧。”
王莽未动，指了指开明道，“人也要让我瞧见是平安才行。”
男人笑了声，一把撤下开明脸上的遮挡，柔顺的发丝随风落在他冷峻的脸上，酥酥痒痒，惹的他低头看了眼怀里丝毫没有颤抖惧怕的小女人，她此时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有趣。
箍住她纤腰的手用力了几分。
开明被忽然的阳光刺的眼尾通红，却没有停止反抗，挣扎的要从那人的马上离开。
“别乱动，小美人，马上就要自由了，小心受伤。”
热息落在敏感的耳边，激她脖颈红了一片。
这个无赖，男人看怀中美人耳畔泛出旖旎的粉，笑意明显的勾着唇，低笑一声。
原本宁静深远的山谷，倏地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像是沉睡在古老森林中的野兽渐渐苏醒，缓缓呼吸。
我仰头凝望四周，云雾缭绕，看不清林中异样。
王莽举起兵符，在男人眼前晃了晃，提醒他，“就算你们拿到了兵符，外邦人也没权调动长安的兵马。这东西对你们外邦来说，没用。”
男人笑着道，“不用你提醒，我们知道。”
王莽不在废话，直截将兵符抛了过去，男人抬手接住兵符，眼底的兴奋隐藏不住。
“你还在等什么，放人吧。”
男人并未食言，单手就将开明放下了马，开明立即朝我们的方向跑来。于此同时，山林中一根巨大的弓箭从天而降，直奔男人胸前。
没有一丝防备的男人肩甲瞬间被利刃刺穿，闷哼一声，捏着兵符的手骤然收紧，凶狠的瞧着我和王莽。
我们也没料到还有其他人在，警惕的瞧着四周，持剑戒备。
男人嘴角吐出一口鲜血，咬着牙夹着马腹朝开明跑去，看样子还想抓她。我来不及多想也骑马奔向开明，山谷里的弓箭依旧盯着对方的首领攻击，随着他接近开明的距离逐渐靠近，弓箭也落在了开明的脚边。
眼看就有一只箭要射到开明身上，我踩着马背，飞身跃起，抬剑打掉那只利刃。没有被弓箭刺上的开明腿软的坐在地上，被马上的男人抓住了手肘，一时间又带回马背之上。
男人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笑容轻邪，“你欠我的那一棍子，就用她还吧……”
“姐姐……”
说完，就骑着马捂着伤口带开明离开了我身边。
他一走，山林里的弓箭也消失了。
王莽下马将我扶起，让手下去查看周围到底藏着什么人。
我想了想，起身抓住王莽的手臂，“我们追上去，他受了伤定跑不远的。”
王莽挟我上马，也没反对，我们跟着地上的脚印继续寻着他们的踪迹。
*
开明没想到自己刚逃虎穴，就又被贼人擒住，死死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肩膀上的血染红了衣襟，甚至因为二人姿势太亲密，不少血迹都沾到了她的衣服上，让她做恶，“你放开我！”
原本炙热的体魄因为血流不止，渐渐冰凉，男人的手下死伤不少，紧剩几个，他吩咐手下分开逃跑，分散了追击者的方向，如今只带着开明朝山谷深处跑着。
“咳咳咳……”
他又咳出一口血，鲜红粘稠的液体沿着脖颈落入敞开的胸膛，揽着她的臂弯也没那么有力。
差不多了……
甩开袭击者，他停下马，扫了眼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搂着怀中美人下马。
小美人自然不会安分，变着法子的想要逃走，他一手擒着她的手腕，一手从马腹拿出一个小包袱，朝谷中一山洞走去。
开明不断垂打着他的手腕，打得自己手心都疼了，他也没放手。
二人踏入洞穴，男人漆黑的眼亮出浅浅的光，低声威胁着她，“你在打我一下，我就在这办了你！”
“你敢！”开明被他的话弄的脸色通红。
男人将她扯到跟前，就算受了伤，她也不是他的对手，“要不你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热息贴的太近，开明不断后仰着头躲避，嘴上却不饶他，“你拿了别人的东西言而无信，算什么男人！”
“他们暗中偷袭，想要我的命你怎么不说？”虽不确定是不是王莽所为，但他受伤不是假的。
“那也是你绑我在前！”
男人盯着眼前牙尖嘴利的美人，俯身亲昵凑近，咫尺的距离让她屏住呼吸， “少废话，我若今日死在这儿，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开明恨恨的瞧他，凭什么！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直缠着我不放！放手啊你……”
男人置若罔闻，牵着她继续朝里走。山洞窄狭，开明有些抵触和他同在一处，可又无奈躲不开此人。
他手臂一甩，将开明推到里侧，高大的身躯挡着洞口，扯开衣襟，露出满是鲜血的胸膛。
男子的身躯上盘根错节布满刺青，条纹诡谲多变，更像是符咒一样。
开明没想到他会脱衣服，尖叫的捂住眼，开口就骂，“你这个无礼的蛮夷人，流氓，混蛋，无赖……”
对方嗤笑一声，嗓音嘶哑低沉，“迦野……”
开明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这人是不是有病，还想她点名道姓的骂他？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用不着告诉我！”
对方并未回应，坐在她不远处的地面上，喘着粗气，闷哼一声。
待开明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才发现他是要拔掉身上的弓箭。
迦野拿出火折子，烤红了匕首，一点点挖开弓箭旁的肉，开明看不得如此场面，转身背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身后利刃落地的啪嗒声响。
开明一惊。
他拔掉了箭，居然没吭一声？
这人这么能忍？
周围刺鼻的血腥气压制不住，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袭来，“过来，给我包扎伤口。”
这略带命令的口吻让开明不悦的回头，男人嘴唇苍白，神情依旧倨傲凌人。
开明发丝凌乱每什么气势，却双手驾在腰间，娇俏的质问他，“我为什么要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