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期的工资会按照正式职工的标准发放，半年后如果表现优异，将有机会升任教令官。”

    直到拿到那封盖了章的试用通知荧才有了些实感，她竟然通过了代理贤者的考核当上秘书了，而且还是在和他有过不愉快的经历的前提下。

    见她走神齐米娅敲了敲桌子强调道，“听见我刚刚的话了吗？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听见了听见了。”

    荧忙不迭点了点头，做秘书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难怪艾尔海森的招聘要求里有沉默寡言这一项。

    齐米娅继续按部就班的念着合约上的内容，“你的工作是辅佐代理贤者处理日常事务，包括整理文件，管理日程，与各学院负责人沟通传递信息，必要时安排与外国使节会面。”

    荧试探着问道，“日常事务是指公务吧？公平公正公开还很透明的那种？”

    齐米娅把文件推到她面前，指了指工作职责一栏的最下方，“看见这行字了吗，处理日常事务，以及，完成代理贤者安排的其他工作。”

    仔细一看后面还跟了一句话，“一切解释权归艾尔海森大人所有。”

    回想起艾尔海森在面试场上微妙的表情荧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不计前嫌的让她通过了面试，该不会其实是想借职务之便找她的麻烦吧？

    简单的入职培训之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齐米娅没工夫和她闲聊，“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你就可以去代理贤者大人的办公室报道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荧讪讪的问道，“教令院的职员可以投诉自己的上司吗？”

    齐米娅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掌握了证据就可以上报给风纪官。”

    院内事务大都需要贤者批复，阿扎尔与风纪官勾结的丑闻败露后，这一职位变得更加独立自主，就算是艾尔海森也不敢染指风纪官的权利。

    况且赛诺也不像是会偏袒艾尔海森的那种人，他在阿如村住过一阵子，对于留守村子的沙漠佣兵，他并非像传闻一般暴戾冷酷，过分苛责。

    脱离工作状态的赛诺威严中不乏一丝温情，熟悉了的话还会和大家一起玩牌打发时间。荧就曾被拉去与他交过一次手，侥幸赢了一局之后就被他盯上了，总想着在对决中夺回胜利。

    荧原本担心被他看出端倪，偶尔在村子里休息的时间也会刻意避开他。可他不认识真正的弗洛伦萨，也没有问过她的身世来历，只是单纯的犯了牌瘾想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而已。

    一来二去荧也忍不住诱惑接受了邀请，与他过招过几回。虽然两人交流的时间不多，但也算是结识了一个独特的牌友。

    有了风纪官这一重保障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草草用一个口袋饼填饱肚子，调整好心情乘电梯上到了智慧宫的顶层。

    整个六楼都是艾尔海森的办公区域，包括会客厅，茶水间和休息室。电梯口有两名守卫负责查验，厚重的金边红毯顺着一圈台阶螺旋延申至殿门前。

    门口两侧的博古架上摆放着两只长颈妙彩花瓶，一藤绿一菘蓝，恰是相得益彰。精妙的陈设为这宏观的华宫添上一点芳泽，倒也不觉得沉闷。

    殿门虚掩着，荧透过门缝便能窥见里面的光景。艾尔海森正坐在长桌前翻阅公文，午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在他银缎般的头发上融成一片闪耀的流光，鲜明而无法忽视，一如他本人。

    平心而论，他是有几分姿色的。

    感受到一缕灼热，艾尔海森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傻站在门口的荧。

    “进。”

    荧连忙收回心思，轻手轻脚的推开门钻了进去，“大人下午好。有什么需要交给我的工作吗？”

    艾尔海森指了指一旁的文件，“你把这几份纪要整理出来，写一份简明扼要的报告。”

    “好的，需要按照文案存档的格式交给教令官审核吗？”

    “不必做无用的功夫，只是拿给我看的。”

    艾尔海森没有再抬头，荧时刻牢记寡言少语的信条不敢多嘴，抱起资料在侧边的小桌坐下。

    须弥教令院有六大学派，前任大贤者阿扎尔是明论派推举的，阿扎尔倒台后明论派群龙无首，走到哪里都像过街老鼠一般惹人非议。

    明论派依附于梨多梵谛学院，主攻的星相研究是最费钱的项目，阿扎尔在位时不用他提醒财政官就会多拨一些钱给明论派拍拍马屁，学者们从未重视过资金申报的问题。

    可如今是艾尔海森当权，他可不会给明论派特殊优待。研究经费必须严格按照教令院规定流程层层审批，大额款项都得有他的公章才能下放。

    荧打开印有蓝色云纹的牛皮纸袋，落款是学者莱伊拉。里面夹了五张被打回重改的预算表，不同颜色的墨水在上面涂涂画画，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思想斗争。

    荧隐约感知到自己的穿越和天空的异象有关，这份文件她看得格外认真。梨多梵谛学院致力于探究星空与生灵命运的关系，若是他们在研究上能有重大突破，那自己的前景也会清晰一些。

    翻了翻剩下几份资料，都是中规中矩的会议报告，荧仔细阅读了一遍，把冗长的文字精炼成一段话写了下来，而明论派的表格她私心放在了报告的最前面。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艾尔海森仍然在案边签字批阅。荧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写的报告，踌躇着走到他桌前递上自己的报告。

    “大人，我完成了，请您过目。”

    艾尔海森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写的东西， “字太乱了，重新誊抄一遍。”

    他没有伸手去接，荧只好尴尬地将在半空中，“抱歉大人，我尽力尝试过了，这已经是誊抄过后的版本。”

    荧无奈的叹了口气，弗洛伦萨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她故意歪歪扭扭的写字是为了他的符合人设。反正艾尔海森精通二十几种语言，看懂她写的东西应该不是难事。

    “秘书的工作是为我提供便利，不是给我找麻烦。我不会因为你的出身对你另眼相待。”

    艾尔海森抬起了头直视她，一整日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眼里浮现出了几缕血丝，目光却依旧清明。

    荧被他看得自惭形秽，点点头懊悔地收回了手，“我这就去改。”

    他说的没错，她不应该仗着自己出身沙漠理所应当的交出不合格的作品，他也没有义务花时间解读不称职的秘书写的丑东西。

    荧拿了一张新纸，一笔一划地将报告誊抄上去。虽然她承诺过会快速成长，但就是书法天才也不能在一个下午突飞猛进，她必须把握好这个尺度，既得让他满意又不让他产生怀疑。

    她埋头苦干不知过了多久，余光看见艾尔海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门口，经过她身边时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潇洒的迈着步子走掉了。

    一开始荧还以为他只是有事出去一趟，毕竟桌上的东西都没收拾，一直坚持等到七点也没见他回来，荧这才意识到他多半是没给她打一声招呼就自顾自的下班了。

    “可恶！ 自己摸鱼溜了也不说一声，还让我留下加班。”

    荧嘴上愤恨地咒骂着，手里却一刻不停，乖乖放上报告，整理好桌面才敢离开。

    第二天早上荧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岗位，将橱柜里的咖啡豆磨成细粉，用手冲壶萃取了一杯手磨咖啡，很狗腿的端到了艾尔海森的桌前。

    可他显然和那些勤勉工作的教令官不同，硬是卡着九点整的上班时间才出现在办公室，原本滚烫的咖啡早就散尽了鲜香，像一杯黑乎乎的毒药盛在杯中。

    “艾尔海森大人早上好，这是我为您准备的咖啡，请享用。”

    他穿着一身常服，宽松的白色外套上系着几条薄绿色的织带，用三角金属扣连在了一起。内搭黑色的低胸紧身背心，两条叠戴的银色项链顺着衣服开口正好落在胸前。

    “早。”

    他随意的回了一声，径直走向休息室，肩膀向后一绕，将身上的外套挎了下来，露出宽阔饱满的肩膀。

    初见时他也穿了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紧实健硕的身形。只不过当时荧陷入被抓去审讯的恐惧中，只记得他的手臂格外有力，像铁钳一般挣脱不得。

    荧低下头快步迎上去想接过他的衣服，“我替您挂上。”

    他扶着门框把她挡在外面，淡淡瞥了她一眼，“我要更衣。”

    一个正常的秘书应该目不斜视地跟他进屋整理衣物，但荧掂量了一下自己微薄的自制力，很怂的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咖啡有些凉了，我替您重新泡一杯。”

    不等艾尔海森答应，她迅速端起杯子溜到了茶水间。再呆下去她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盯着他沟壑分明的线条，发出令人羞耻的赞叹声。

    怪不得教令院要求统一着装，这谁看了不迷糊。

    不对，荧捧了一手凉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她可不是来欣赏人体艺术的，怎么能因为沉迷美色而耽误正事呢！

    她定了定心神回到办公室，艾尔海森换上了长袍，桌上那杯放凉的咖啡已经见了底。

    “温度正好，那杯留给你自己吧。”

    荧只好把咖啡放在了自己桌上，走上前问道，“大人，这份报告您还满意吗？”

    艾尔海森翻开她新写的内容，重要观点和最终结论都记录的十分清晰，并且参考教令院规章制度批注了几点遗漏的待办事项，果然是个细心缜密的人。

    “谢谢。”

    没想到他还会客气的道谢，荧受宠若惊地弯腰鞠了一躬，“应该的应该的。”

    “把这几份回复交给各学院的负责人，提醒明论派尽快上交代表名单。”

    四年一度的学院争霸赛备受关注，五大学派争先提交了自己的参赛人选和活动设计，只有明论派众口不一，谁也不想在风口浪尖上招摇过市。

    “说起明论派，我仔细研究过莱伊拉的开题报告，人员和资金申请都很合理，塔巴里贤者也签字确认过了，您看要不要盖章通过？”

    艾尔海森把装着报告纸袋往前一推，“这是下半年才启动的项目，先归档吧。”

    须弥好不容易恢复了以往的繁华自由，大家都在憧憬着一场盛大而热烈的庆典，就连近期申报的课题也少了许多，教令院的工作重心自然移到了庆典的安排上。

    荧也不好左右他的决定，点点头想拿走他手边的文件袋。刚碰到一角，他突然伸手按住了袋子，荧下意识地迅速抽回手后退一步，避免被他压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