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这个腻人的季节,处处弥漫着黏人的气息,‘勤劳的汗水’在每个人的身上流淌着,不管他动没动弹。此时正值二伏前后,节气大暑,太阳黄经为一百二十度,是这个地处华东地区的小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你们听说了吗?”在红尘酒店二楼凉爽的‘空中一号’房间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说道:“我们的书记大人被逮起来了。”说完他望向众人,此时的包厢里被他们手中的香烟熏的犹如仙境。

    “是吗?”其中一人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呀!”

    “为什么?”他身旁那个挺着个大肚子的男人接话道:“腐、败呗!”

    “什么罪名拿下的!弄钱还是弄权了?”间中年龄最大的‘地中海’男人接着问道,显然他对此事也不知情。

    “官商勾结,任人唯亲呗!我通俗地讲吧,市政公司是国企吧,我们的书记大人竟然把它卖给了他背后的财团,据说这个财团的老大是他的大学同学,在他仕途刚起步时给了他很大的助力呢!”

    “哦,我说这二年怎么老是修路的,原来如此啊!”他说到此处,有人插话道。

    “再说这城市绿化,你们知道是谁在当局长吗?”

    “听说是他老婆。”这时有人抢道。

    “不错,”眼镜男望向他,报以微笑:“这些都是他出事后的追讨,真正累他仕途的,是他竟然把省里扶持,中央拨款的特大型工程交给他的拐女人(通指情妇)的弟弟,那人以前就是个地痞流氓,这么大的工程交于他?结局可想而知了。”讲到这里,他住了嘴,有意调众人的胃口。这么大的新闻,那么多的好奇心没有被满足,大家又怎能就此罢休呢,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个彻底。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是绝对权力的空白期,各个部门肯定比以前更加的松散了’后,便开车朝万紫千红娱乐会所去了。

    “一群衣冠禽兽!”在送走了他们后,老板娘忿忿地骂道:“这就是我市唯一一所大学‘电大’的教授?真是斯文败类!”骂着她边把一身低胸粉色短裙整理一番。

    “怎么了?”老板从楼上敬酒下来,见她一脸的怒意,便问。

    “没什么。”对于自己被一群老流氓揩油的事,田真真是不会让他知道的,她也没有心情去理他,就快步朝卫生间走去。在她离卫生间还有两步远,并且伸手准备开门时,却和从男卫里出来的李佃光撞了个满怀。二人都惊出声来,而她弱小的身躯,显然不能承受李佃光魁梧的一撞,只见她惊的花容失色地向后倒去,在身体和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是,李佃光却是展现了他敏捷的身手,只一个低腰,便抱住了田真真。“多么精致的五官,多么美丽的眼睛啊!”慌乱之余,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田真真的李佃光却是神游了思想:只见眼前这张白皙的脸蛋上,有因惊吓而生的绯红,血样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大大的眼睛,惊奇地看着自己。如此仙姿佚貌,这些年我竟没有发现!真是瞎了狗眼。或者是隔着一层雇佣关系?他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已经有些呆滞的目光竟情不自禁地朝老板娘的胸口移去,那儿一片春光,那里有大好河山!如此‘美景’给人以无限遐想,也不怪刚刚那群老教授们的行径和李佃光在失礼,怪就怪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和欲遮不住的着装。就在李佃光吞咽口水时,田真真一个侧身便逃也似的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看着镜子里的脸颊,她给了自己一个生气的表情,但内心深处却是愉悦的,久已平静的心里泛起了涟漪。“看来我还没老,还有几分姿色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边想着,想到此处便如少女般地笑了。

    “都停一下,”回到厨房,李佃光道:“都到更衣室来一趟,我临时开个会。”说完自己便先去了。

    “今日里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处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山上的花开了,林间的草绿了,溪涧的水潺潺,缠缠!缠缠地流到了人们的脚边。站在山涧的人观此景,融其中,抬头望天,不禁心生感慨:啊!好天气,好天气啊!”此时的厨房里充满了笑声,被刁明的癫狂所逗。“这么灿烂的太阳是我生平仅见,”见众人起哄,他病发的越甚:“为什么,为什么?”他加大了声调向着众人呐喊着,像个演员。“王师傅你说为什么?”“你又翻什么骚,是不是吃错药了!”王同兴笑骂着。“哦~”刁明并不理会大伙的嘻骂,继续癫道:“我道如何?原来是打西边出来的!”

    “哈哈哈……”待他说完,厨房里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笑声。

    而这边再说李佃光,自打出了厨房,便在心里想着一会开会的说词,从哪里开始,又用哪句话来结束。中间要分几个章节,又分几个小段,如何做到亲和且不失威严。再用什么言语来激励着弟子们,连说话的语速和表情他都在心里预演了一遍。就当他把这篇演讲稿有序地排列于心时,却发现这许多功夫,竟没有一个人过来,正欲返身再喊时,女更衣室里走出个人来。“周香香!”李佃光喊住了她,不为别的,帮忙催催。

    更衣室左右两间,按男左女右分,中间一间似客厅的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矮桌。众人进来后便围着它坐下,只等师傅说话了。

    “都坐着干什么,”李佃光见大伙兴致不高,便改变了主意:“赶紧换衣服去。”

    闻言,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是要开会吗,师父。”王同兴不解,便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这时的李佃光已另有盘算:“就是好久没有一起聚聚了,想和你们喝一杯了。”

    大家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只彼此又望了一遍。

    见众人迟疑,李佃光进而又道:“今晚这顿我请,不用‘打平伙’。”

    “不会吧!今早出门没注意,难道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的?”间中有人想着。

    “你们不用那么夸张吧!难道我平时很小气?”在看的徒弟们不相信的表情后,李佃光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众人昧着良心道。

    “那还等什么,火锅店走起啊!”

    “各位兄弟,”在繁荣路上的源源火锅店内,李佃光端着酒杯和一众人说道:“今天难得我们聚齐,为了这份友情干一杯吧。”说完笑着看着他的手下们。

    “好好,”在王同兴的带领下,大伙都站了起来,道了许多感谢,然后干了杯中酒。

    “师父!”喝完了敬酒,各人刚一坐下,就听王同兴道:“这些年来承蒙您的照顾和提携,我们兄弟才有今天的成就,虽说不大,但日后定不会让您失望,我干了,您随意。”说完他便一个后仰。而李佃光在说了句:外了外了后,也干了。

    “李师傅…”

    “李师傅…”

    “李师傅…”

    ……

    众人因今晚不用掏钱,所以也说了许多好听话,学着王同兴的语气和声调。

    而李佃光则给予他们谆谆告诫,或苦口婆心,或语重心长。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佃光控制着话语权,仗着他东道主的身份:“有时我的唠叨或责骂也请你们别往心里去,因为那是我企盼,是恨铁不成钢时的失望,也是你们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鞭策。”

    “不会,不会,是,是。”他说时,不断有违心者搭话。

    “各位兄弟,”看着一张张满带笑意的面孔,李佃光又把心里的盘算收了起来:等到明天早会再说。虽说会弄大家个措手不及,但多少还是会给我点面子的。而且老板肯定会高兴,这是他在乎的。到那时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想到这,他觉得应让气氛更热烈些,便又道:“各位兄弟,我喝两杯酒,话有点多了,好了,到此打住。来!让我们为了大好的前程干杯吧!”

    这晚直喝到凌晨才算散去,大家都很尽兴,因为不用掏钱。

    今天的早会和往常不同——在一片轻松欢乐中进行着,多有褒奖,少有批评。每个员工因分工不同,都领了老板发的奖金,就在老板要念总结时,李佃光却有话要说:“老板,老板娘,各位同事。”他边说边朝老板和老板娘各看了一眼,以示郑重。只是目光在老板娘略施粉黛的脸上,停留了别人察觉不到的片刻,而后给了‘各位同事’一个眼角的余视:“我说两句。”他这突兀的插话,给原本一脸笑容的卢伟以错愕,片刻后只见他带着阴险的笑容看着李佃光道:“来,让我们听听李大厨有何高见。”他早就觉得李佃光似乎对自己有所不满,只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所以在说出让我们洗耳恭听这句略带讽刺话后,便拉下个脸来。

    “我倒没有什么高见。”李佃光并没有受胖子瞬间变脸的影响,“只是觉得我们从服务到菜肴都还有所欠缺。”他如此说,卢伟复又恢复了笑容。而各位同事则是相反的表情。这些他都早已料到,并未多作揣度,只又从容道:“前天的‘软兜长鱼’,昨天两桌客人因争大包厢而起的纷争;还有时常在结账的时候,因为让多让少而弄的主客都不愉快。这些情况如何避免,发生了又该怎样处理,都是值得我们去思考和研究的。”说到这儿,他有意地停顿了一会,以观察众人的表情:同事们都用嗤笑来掩盖鄙视,而老板则若有所思地点燃了一支烟,也不忘给他一根。“李大厨说的很有道理,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也想找时间和你们谈谈,只因最近太忙…”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到的。”李佃光打断了胖子的话,一点也不怕他生气。

    “哦~”果然,他反而很高兴,并且露出了期待的样子:“说说看。”

    李佃光见老板来了兴致,而且老板娘也用迷人的眼神看着他,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回敬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接着道:“是的,生意好是大家都希望的,俗话说‘越坐越懒,越吃越馋’”(李佃光只顾着言语的流畅和生动,也不管用的恰不恰当了)所以他接下来的话是这样的:“相反的,越忙越有精神,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是深有体会的,但是要做到忙而有序,忙中不出错就很难了。忙可以掩盖很多问题,比如怠慢和不满。可是还有一句古话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生意好不是必然,生意不好也并非偶然,它是你用没用心的直接体现。很多人会对眼前的风光自满,从而让自己的路越走越窄,越来越难,最后便会让自己陷入无法挽救的恶性循环……”

    听了这许久的废话,同事们都露出了极不耐烦的神情,李佃光能感觉的到,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在乎的人似乎对他的话题很感兴趣,所以他继续说道:“想要挣脱枷锁,突破瓶颈,就得保持高质量的服务和精致再精致的菜肴。如何做到这一点呢各位同事?”正徘徊在睡与醒边缘的同事们,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对于他这突然的一问,显然一时半会是反应不过来的,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大厨高见,烦请指教。”老板打破了这沉静而尴尬的局面。老板娘则风情万种地看着他,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唯有谦卑的心态和不断进取的精神,才能把事业做大做强,工作如此,创业亦然。”老板的高抬,使他把后几句话的声调抬高了。

    听到这里,各人都觉应把虚伪弄一弄,所以或有点头的,也有装作沉思的。

    “前几天,我和几个师弟在花果山大酒店听了一节关于服务行业准则和酒店管理规范的课,讲演者是来自‘南洋工学院’烹饪系教授,工商管理学和员工心理学双博士生导师,胡周胡教授,其授课内容之丰富,几乎涉及到了方方面面。下个礼拜胡教授还有一节课,我建议大家都去听听,而至于这奖金?”说到此处,李佃光话锋一转,并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老板刚发给他的那二百块钱:“我觉得把它用在品尝更有特色的菜肴上,才更妥当些。”说完他便把钱放到老板的面前。一旁的员工们早被他讨好的言辞恶心的想吐,没有想到他竟能谄媚到毫无下限,此时,各人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同时,也有一个难题摆在面前:即到底我的奖金要不要上交呢!?

    “是啊,师父说的对,把这笔奖金用在品尝菜肴上,这样既饱了口福,又能学习借鉴别人家的特色,且不两全其美。这是我的一百块钱。”正在大伙不知所措时,王同兴带头响应了师父的观点,众师弟见状,便也都不情愿地上交了奖金。而服务员却是左右为难了,尝菜是他们厨房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吃过老板的邀请。可是不上交又怕老板不高兴,上交吧,谁也不敢带这个头,事后肯定会被同事歪怪。坐在最后面的两个勤杂工阿姨倒是相当淡定:关我什么事呢!

    “大家都坐吧,”在厨工们上交了奖金,都欲回去干活时却听老板道:“各位兄弟的心意老哥我心领了。”显然,老板被感动了,和他的员工们都称兄道弟了。“李大厨刚刚说的话不知你们有何感想,可在我看来句句在理,从前厅到后厨,再到整个饭店的经营和管理都分析的相当透彻,中间没有一句不着边际和夸夸其谈。也许我被眼前的风光所蒙蔽,从而忽略了李大厨提到的这些问题,我该反省,更该向李大厨学习和致敬!”听老板如此说,李佃光满脸的谦虚,并露出‘哪里哪里,不敢不敢’的表情。

    “我在这里宣布两件事情,”卢伟在给了他的厨师长一个满意的笑容后继续说道:“一是严格地要求自己,完善自身,从而把每件事都做到极致。第二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店里每个月都有两次或以上去尝菜的惯例了,大家一起去,到时也好多给建议。而这些奖金我发都发出去了,哪有往回收的道理,小王,你把它们再发回去吧,听我的。”老板吆喝着大伙收了钱,然后便欲结束会议了,而就在这时,李佃光又插进话来:“既然老板如此开阔,那我以后就值常班了。原有的模式不变,还是前厅一个后厨一个,我主要负责监督这一块。”闻言,老板激动地过来握住他的右手道:“如此,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李大厨!一切尽在不言中”后,才算结束了这冗长的会议。

    “什么熊人啊!竟然想拿我们的奖金,增添他拍马屁的力度,无耻。”刁明和身旁的李如欢忿忿道。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就是他能立足于红尘酒店的另一种本事。”正在看报纸的李如欢头也没抬道。

    “呸!小人,我说昨晚怎么无缘无故请我们吃饭呢,是想让我们减少对他今天的所作所为的厌恶吗?”

    “差不多。”

    “切,早知道就不吃了。”

    “靠,这话说的,能注意点场合吗?怪意外人。”

    “哈哈,我就是个粗人,我无所谓呀,意外到你啦!”刁明调侃。

    “滚蛋吧你!”李如欢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图什么呀?值常班。以前吴经理在时也没见他值过班啊!”

    “是呢!”刁明面露诡异,然后放低了声音:“你说他和吴小云是不是也有一腿?”

    “你好了没有,好了赶紧回去了。”李如欢突然抬高了声调。并且给他使了个有人来了的眼色。

    “哦,好了。”刁明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哟!王师傅也来蹲坑啊。”提起裤子,他又故作惊讶地对着刚进来的王同兴道。

    “呵呵,这么巧,在这都能遇见你小子。”王同兴满面春光,显然是因得了老板的表扬。

    “王师傅这话说的不对,这可是我们店的御用厕所,再说了,我们何止遇见这一回。”

    “别恶心人了,还御用,瘆人!”说着王同兴便蹲了下去。一份不知哪天的报纸也展了开来,红尘酒店的员工们可真是孜孜不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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