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人

    烈日包裹的非洲大地下是大片苍凉的土地,一辆黑色越野行驶在这片土地上一路向前,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车内,蒋栀子将空调温度又调低一度,墨镜下的双眼透出几分不耐,她看了眼导航,油门踩得更深了些。

    “上帝请接电话,上帝请接电话……”

    手机响了几秒自动接听,蓝牙耳机里传出几声清脆的笑声:“哈哈哈,蒋栀子啊蒋栀子,你可真牛啊,在台里当众给那个老家伙骂哭了不说,竟然还没被炒鱿鱼?”

    蒋栀子眉头一皱,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日所做的“英勇事迹”自动在脑海播放。

    阴雨绵绵多日,偏在这天来姨妈请假还被拒的蒋栀子看着阳台晾了几天开始发霉的衣服,无奈翻找半天,终于在衣柜角落找到一件皱巴巴的短袖套上,匆忙赶到台里。

    她甩了甩伞上雨滴,将它挂到门外接了杯热水坐好准备开始工作。

    “栀子,”同事拍拍她,“老魔头刚才来找你没找到,他让你……”

    话未说完,门忽然被推开。

    啪——

    一卷带子扔到蒋栀子面前,将正听同事讲话的她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一通慢骂。

    “蒋栀子!瞧瞧你剪得什么垃圾,我这么大年纪因为你被上头骂的跟孙子似的,你入职也有几年了吧,怎么光长体重不长脑子……”

    蒋栀子有些肉疼地看了眼带子,隐隐作痛的小腹令她无心与他争吵,只静静听着这个被大家背地里叫做老魔头的领导骂完才忍着怒气问道:“是哪里有问题呢我改一下。”

    “问题?你应该问问能不能从垃圾里找到什么亮点,我直接告诉你,没有,重新剪,按我之前给你的想法剪,今天剪不完不准下班!”

    之前就因这片子熬夜加班,一周才剪出来的蒋栀子一听让她一天内重剪,因痛经而苍白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她攥紧拳头深呼吸,试探着商量道:“您想重剪我没意见,但一天内肯定是没法剪完的……”

    “少在这里找借口。”老魔头不耐烦打断她的话,“你剪不完那是你工作能力不行,要是之前听我的话好好剪,你今天还用重新剪吗?”

    ……

    之前明明都是按老魔头想法来剪的蒋栀子愣愣地看着他那副丑恶嘴脸,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积攒一早的委屈彻底在这一刻爆发,她噌地站起身开始发疯。

    “我去你大爷的,这期一直到成片之前全程都他妈按你的想法来剪,到头来你挨骂了,跑来把锅全甩给我?

    “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你那无趣至极的审美,想法土到老太太看一眼都得吐一口唾沫翻个白眼骂垃圾,收视率低迷怎么造成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老东西不懂装懂造成的。”

    气昏头的她手一挥将桌上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又指着他鼻子怒骂,“你个老东西要剪自己剪,我他妈不伺候了。”她转头冲剪辑室其它看得目瞪口呆的同事喊,“你们谁爱伺候赶紧上啊。”

    领导脸气的乌黑,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结巴道:“你你你,你要是不想……”

    “闭嘴吧老东西,”蒋栀子拍开他的手,“老娘早就不想干了不用你放屁。”

    憋在心里的怒气发泄完,蒋栀子只觉通体舒畅,慢悠悠坐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好,好啊,这就是谭立说的好苗子……”领导气得眼圈通红,黑着脸离开。

    “别冲动啊……”反应过来的同事纷纷过来劝解。

    蒋栀子此时气消一半,虽有些后悔,可痛快大于后悔。这些年她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够她躺平很久。她一脸淡定地听着同事叽叽喳喳的劝解,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她将能带的东西通通塞进包里,白色帆布包被她塞得鼓鼓囊囊。她满足地拍拍包,有些吃力的跨在肩上推门准备走人,迎面撞上正准备开门的制片谭立。

    谭立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视线落在她看起来像要爆炸的包上,神色复杂。难得板着一张脸的他也被蒋栀子这副样子打回原形,他笑了两声说道:“收拾的倒挺快,你这包我得好好检查检查才能放你走,跟我去办公室。”

    蒋栀子全然没了刚才的士气,微微低着头有些心虚地跟在谭立身后。

    “喂,人呢,怎么不说话啊!”一声质问把蒋栀子喊回了神。

    她干笑一声,“哎呦我的大小姐,这点破事怎么还传您耳朵里去了。”

    “啧,”那头语气得意,“你这可不是小事,那老东西仗着老婆是台长无法无天,早该骂了,你又不是永久被调非洲,忍几个月拍完就回来了。”

    提起这,蒋栀子皱眉抱怨,“得了吧,还不如辞退我呢,努努力还能拿到一笔补偿金,你还不知道我要跟的导演是谁吧。”

    “谁啊?”

    “许夏。”

    大学还未毕业时的许夏就曾以四季为主题拍摄的野生动物残酷生存纪录片闻名业界,脾气也是业界出了名的挑剔冷血,从不接受采访。

    他的纪录片中羚羊为子主动当饵与之周旋并成功逃脱的精彩画面至今都是国际视频网站播放量前十的热门视频。

    网上从未传出过一张他本人的照片,除了合作过的工作人员,鲜有人知道他的样貌。

    蒋栀子不信邪上网尝试搜索,果真一张正脸照片都找不到,只有几张远远儿地看起来像是偷拍的照片,也模糊地看不清人脸。

    “他呀,”那头声音变得尤为嫌弃,“我见过照片,之前家里逼我去跟他相亲,结果他竟然放我鸽子,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是目中无人。”

    蒋栀子附和着看了眼导航,惊觉自己早已偏离原来的路线。

    “哎呀,”她下意识抱怨,“光顾着跟你说话没注意导航,我都走错路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来安慰你还怪上我了……”

    “我哪有怪你啊,我是怪我自己注意力不集中。”蒋栀子将车停在路边,继续说道:“调一下导航,先挂了改天再聊。”

    说罢她挂断电话,调试半天导航无果,显示屏还强制黑屏了,她气得恨恨拍了几下方向盘,暗骂自己不该贪便宜租这辆越野车。

    越想越气,她掏出手机给车行打电话狠狠骂了一通,得到了退款外加三个月的免费使用权。

    气消的蒋栀子看了眼时间,幸好离约定时间还早。她推门下车,热浪扑面而来,蒋栀子脱了薄外套,只剩内搭的白色无袖吊带,热得她很快冒出一脑门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将一头乌黑浓密散在后背的自然卷头发高高扎起,目光落在不远处看起来人挺多的村子,喜出望外打算过去找个人问路。

    英语蹩脚,当地语言又不会几句的蒋栀子在村里漫无目地走着,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她左看右看,看得眼都花了还是一片黑,就在她要放弃折返时,却见万黑从中冒出一个颜色不太一样的人种。

    那个男人正在一栋房屋前扛着摄像机在拍猩猩,那只猩猩小孩子一般好奇地伸手摆弄摄像机,还时不时拍拍男人的脑袋。

    蒋栀子如见天神下凡一般迅速走过去冲着男人背影喊,“你好……”

    男人转头,微乱的碎发下是一张晒得黝黑却难掩其帅气深邃的五官,一双凌厉有神的丹凤眼里带着几分还未来得及收走的笑意,在见到她后迅速冷下来。

    那一瞬而过的笑意并未逃过蒋栀子的眼睛。

    热风吹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蒋栀子心底炸开,耳边血液轰鸣奔腾。

    她睁着一双杏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伶牙俐齿的她此刻脑袋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毒辣日光下,她的脸不知是被阳光晒的,还是别的原因爬上几分绯红。

    男人有些疑惑地冲她挥挥手,蒋栀子还是没动,他眼底闪过几分厌烦,转身要走时,蒋栀子才磕磕绊绊开口道:“萨,萨瓦迪卡。”

    男人微皱眉,一口流利的泰语回复蒋栀子,帅哥一讲泰语颜值似乎立马下降许多,蒋栀子心里吐槽着,脑子也清醒许多。

    她有些紧张的用蹩脚的英文说道:“Sorry, I can't speak Thai. Can you speak Chinese?”

    “中国人?”

    “对对对中国人,”蒋栀子一脸惊喜,“同胞啊,你也是中国人吗?太巧了,我来这儿工作,你也是来工作的吗……”

    男人神色更加不耐,他冷冷问道,“你有什么事。”

    被打断话语的蒋栀子有些尴尬,她尬笑一声将手机画面转向他,指着手机里面的照片问道:“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男人看了一眼,手指向她身后,“你出了路口向东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再直走就会遇见跟照片一样的路标。”

    “谢谢!”蒋栀子握住他的手连连道谢,男人显然没意料到她的举动有些意外,眼里的不适一瞬而过,他抽出被握的手,不动声色道:“不用客气。”

    此时的蒋栀子被男色冲昏头脑没了一开始的洞察力,依旧热情说道:“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要在这儿绕多久,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约个时间请你吃饭。”

    “不需要。”男人拿着摄像机转身离开。

    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渐渐隐入人群,蒋栀子感慨人不可貌相,真是好没礼貌的人,她方才生出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

    蒋栀子折返回车里发动车子按刚才那人指的路继续出发,很快找到照片上的标志牌。牌子下方,被安排来接应的翻译看到她兴奋地冲她挥手。

    车子在翻译面前停下,蒋栀子下车就被翻译热情拥抱住。

    几秒钟后,翻译才松开她,胖乎乎的黑脸蛋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你好,是蒋栀子小姐吧,我是布瑞安,来接您的翻译。”

    “你好。”蒋栀子对这个高高胖胖会说汉语的女生颇有安全感。

    接下来的路换成布瑞安来开。蒋栀子从早上开始几乎各种交通工具坐了个便终于能放松一会儿,坐在副驾驶的她眼皮开始打架,没一会儿便进入梦乡见周公去了。

    被布瑞安叫醒时已是傍晚,蒋栀子伸了个懒腰下车,草原尽头,夕阳正慢慢西下,晚霞像火一样烧红了半边天,草原也仿佛披上一件火红的纱衣,蒋栀子看着这景色入了神。

    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DV一边记录着景色,一边推着行李箱跟布瑞安去要住的地方。

    虽然蒋栀子已提前了解并做好心里准备,可当她真看到眼前聚成一堆搭好的帐篷,再相比远处看起来就散发着土豪气息的帐篷式酒店,越看越辛酸。

    似乎是看出蒋栀子低落的情绪,布瑞安赶紧安慰道:“别看外表普通,我们的帐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其实看着也不小,而且它非常结实刀割不破,晚上不怕野兽袭击,外面也是有安保持枪二十四小时巡逻的。”

    蒋栀子半信半疑进了帐篷,略显空荡的帐篷内一张桌子摆中间隔开左右两张床垫,其中一张床垫旁行李箱摊开摆在一旁,床铺叠的整整齐齐。

    布瑞安指着右边空着的床垫说道:“这是上一个剪辑师睡的位置,如果你不喜欢睡右边我可以跟你换。”

    “不用不用,”蒋栀子连连摆手,“我睡这儿就行。”

    “大家一般都是去附近的公共餐厅吃饭,”布瑞安递给她一张名片,“我还有事要去忙,你先收拾一下,然后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吃饭。”

    “谢谢。”蒋栀子收好名片,布瑞安匆匆离开。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不算辛酸的帐篷内,蒋栀子长舒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收拾东西。

    手机响起,她按了免提扔在一边继续收拾。

    “到了吗宝贝。”

    蒋栀子一阵恶寒,“妈,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恶心死了。”

    “好好好,开始嫌妈恶心了是吧,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

    “打住,”蒋栀子将DV放在床头,“袁梓梅女士,我小时候是谁带的你心里没点数?”

    “咳咳,”那头干咳两声,岔开话题,“到酒店了吗?”

    蒋栀子看着所谓的“酒店”,没好气道,“到了。”

    “那就好,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蒋栀子嘟囔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脸像冰块一样冷的男人,“倒是遇到一个没礼貌的男人。”

    “阿嚏!”许夏猛地打了个喷嚏,手里的酒撒出一些。

    “感冒了?”副导演章雨歪头问道。

    “没有,鼻子痒罢了。”许夏喝了口酒说道。

    章雨撇撇嘴,继续刚才的话题,“白天出去拍猩猩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臭着脸跟谁得罪你了似的。”

    “没人得罪我,”许夏微微摇头,脑海中浮现出白天那个让他不舒服的女生,“只是遇见一个没什么边界感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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