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3

    岑繁花有点烦。

    四周魔音贯耳,此起彼伏,声音时大时小,总体来说不高,偶有一两声尖锐的尖叫,然后就是电流窜动声,一直有人在发疯。

    一场持续性的对岑繁花没有恶意的发疯,好像只是她误入了一个定期解放心灵场所。

    周围说什么的都有,有胡说八道的也有条理清晰的,岑繁花甚至听到几声在背物理公式或者化学原理的。

    内容和岑繁花大学学过的东西差不多,还提到了一两句科研现状。

    岑繁花走了一秒钟的神——没想到这地方的基础知识和岑繁花学过的竟然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还以为会更高深一点的。

    但是科研现状她是真的听不懂了,语速太快,岑繁花没学过,自己的世界还不存在这种物质。

    60分贝的上限让声音稳定在一个安全的阈值内,多数人只是说话发声,并没有大哄大叫,声音高起来的是少数,屈指可数,大多都只喊了一两个字就被电流声滋滋掉了。因此环境没有给岑繁花的耳朵带来太大的压力,除她以外的一切就像一群大型的人类蚊虫,以自己的方式嗡嗡叫。

    岑繁花就这么干坐着听他们叫了足足十分钟。身上冻伤一直在发痛发烫,皮肤又热又麻痒,难受得很。

    除此之外,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待下去?

    岑繁花是待不住的,她做出了一个有些危险的决定。

    她要掀开帘子看看。

    帘外的灯光能投射一些影子,但岑繁花看不太清她来03号病床时那个在病床下学昆虫的隔壁“病友”。

    她直觉那病友有点奇怪。

    仅这一条理由也不足以让她掀开帘子,岑繁花还有别的考虑。

    规则建议她不要离开帘子的范围,“帘子内的空间是绝对安全的”,为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也许会以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帘子外的空间是绝对不安全的”。

    这逻辑不对,这句话的意思明明只是保证了帘子内的空间绝对安全,帘子外的空间可能安全也可能有危险。

    事实上岑繁花可能会遇到两种情况。

    一种是掀开帘子就遇到危险,一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条规则有点暧昧不清。后者可能是有可能存在的,几率和第一种可能对半开。

    因为触发这一规则的情况已经出现了。

    它可能提醒的仅仅是高度,也可能包括高度与帘子内外。

    如果帘子外有危险,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规则写明了它的建议,但当岑繁花下定决心后,这规则已经不太重要了,她是一定要掀开的。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岑繁花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陈晗璋能强行向怪谈中塞规则提醒废都人,那规则又何尝不能反过来污染规则。

    不过现在猜测也只是猜测,暂时来说,无论外面有没有怪事,都只是规则内容模棱两可的一种清晰化。

    努力忽略冻伤的难受感觉,岑繁花伸出手。

    黑色的锐利镰刀凭空出现般被她攥在手里,冰凉凉的,带着令人镇定冷静许多的温度。

    有两条规则中明确说了不建议随便乱动,岑繁花就没有走进帘子离分隔区域太近。她甚至没下床,只是略略坐直身体,真正做到了“请不要随意走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帘子圈出的空间”。岑繁花找到帘子布料的接口,把镰刀伸出去,轻轻一挑。

    她只是挑起了围着自己这一边的帘子,肌肉紧绷,为即将可能到来的危险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有怪事出现,她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岑繁花看到了来时的帘子外交错的“路”,那是被帘子保护起来的一张张病床间的空间。

    她在心中倒数。

    五、四、三、二、一。

    什么都没发生。外面甚至什么都没有,只有冷淡的灯光在各种发音中一闪一闪。

    岑繁花继续动作,但心中丝毫没有放下警戒与忌惮。

    她看到了对面的帘子一角。

    岑繁花深深呼吸,镰刀伸远,够不到。

    岑繁花不由得微微探出身体,看能不能够到。

    她没有尝试太久时间,镰刀在她的念头偏向中又略略增大了一下,岑繁花手中的武器突然变得更加沉重。

    意外之喜。

    这镰刀还真是一个“金箍棒”。

    岑繁花的本事没有孙大圣大,但她现在拥有了孙大圣半同款武器。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这还真是她小时候看名著最希望拥有的武器。

    岑繁花的记忆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对她说话。记忆如稍纵即逝的风,岑繁花只抓住了那人的后半句话:

    “……不要躺着看书,把眼睛看坏了。”

    她回答……

    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说:“……刚好看完了,以后不会这样做啦,我知道啦。”

    她和谁进行了如上对话?这一幕场景像烟雾一样飘散,岑繁花脑袋空空的,想不起来是谁让她不要躺着看书。

    她现在确实没在看书,镰刀坠手,在她深思恍惚的一瞬间向下沉了沉,岑繁花立刻从茫然的记忆中抽出身来,现实是冻伤的身体疼痛万分。

    岑繁花差点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刚才走神了,幸好没有危险发生,不然即使只有短短几秒,也足够她死上好几遍了。

    现在她没时间探究抓不着根的回忆。她把这一场景记在心中,没有急着去找记忆中对话之人究竟是谁——岑繁花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填补她那空荡荡的脑子,而是抓紧时间探索身边的问题。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镰刀上。镰刀好就好在确实也能变大变小,但也不是没有缺点,它会随体积变大同时变得更加沉重。

    岑繁花力气有限,不像孙大圣那样神通广大,她能操控的重量也就是镰刀一人之长。再大,挥舞起来就力不从心了。

    就像现在。长度够了,但着实沉了不少,能当帘子的挑杆,却不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平时岑繁花用它战斗或者打怪物和小鬼的时候,镰刀会直接变成她趁手的重量和长度,自觉得很。岑繁花没有试着把它往其他档位变大变小过,没想到镰刀潜力无限。

    总体来这是个好消息,比如现在,挑帘子的时候镰刀就是一柄特别好的非人助手。

    镰刀还是沉稳地冰凉着,不过它似乎有点自己的想法,岑繁花觉得镰刀知晓了自己的想法,此刻它很高兴,干劲十足。

    岑繁花眼随心动,心里一边分析镰刀的优势劣势,她一眼看到了帘子重合处,镰刀刃的方向竖着伸过去,插进帘子的空隙中,然后刀尖轻轻一侧,勾住帘布,岑繁花尽量动作轻柔地掀开帘子。

    那边的“病友”没有发出声音,对于岑繁花挑起帘子也没有做出反应,她就静悄悄地躺在床上,盖着小被子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前不久学虫子的气势与反抗的意志。

    岑繁花往打开帘子的方向勾帘子,帘子一点点挪动,在各路声音中并没有特别明显。

    打开时,岑繁花还想,这“病友”该不会是没扛过刚才的寒冷吧?

    在帘子被完全打开后,岑繁花惊讶地瞪大眼睛。

    “病友”蜷缩在被子里,头发掉光了,枕头上全是头发,此刻正用后脑勺对着她。

    但岑繁花有点不舒服,她觉得对面传来了视线,就像是现在她正和“病友”进行着对视。

    怎么回事?

    岑繁花皱眉,她想更清晰地看看病友是什么情况。

    病友安安静静地躺着,似乎是注意到了岑繁花的视线,她动了一下,就像是要转过身子来。

    岑繁花没动,她眼睁睁地看着病友真的翻了个身。

    依旧是后脑勺对着她。

    一个人怎么能有两个后脑勺呢?

    岑繁花看的鬼片不多,其中有的鬼片题材是遇到了两面都是长长黑发的女鬼。

    岑繁花遇到的确实没有脸的鬼,这鬼两边都是后脑勺,没有脸,甚至岑繁花在没有看到她的脸的情况下始终感受到了有视线存在。

    这病友自始至终都在看她的感觉。

    岑繁花背后发毛,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她准备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勾着帘子重新拉好的前一瞬间,病友的后脑勺上出现了一张脸。

    五官俱在,甚至还在冲她微笑。

    和那个白大褂的情况一模一样!

    岑繁花寒毛直竖,她看到病友突然坐了起来。

    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病友的身上,她身体很瘦,萎缩成细细的竹竿,支撑着过分大的脑袋,脑袋支撑不住似的随病友的动作左右晃荡,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头骨越来越软,越来越软,直到整个头软塌了下去。

    就像头骨消失了,但大脑还在的感觉。

    那个头低垂着,刚刚出现的人脸又消失了,恢复成了一片空白。

    随着病友坐直,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滑了下去,露出脖子来。

    晃晃荡荡的头有点遮视线,但岑繁花还是看清楚了。

    脖子上有两个像珠子一样的东西,一左一右,嵌在脖子里面,好像还在转动。

    岑繁花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病友变成了一只大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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