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没过几天,稻谷成熟。

    奈何天公不作美,连着几日不见太阳,厚厚的云层压下来,瞧着怕是有大雨。

    庄稼人一年盼收。

    一家人的口粮就指着这几日,若是不能赶在大雨前把谷子收割完,淋了雨的谷子容易霉变。

    税收的时候只收晒干的稻谷。

    湿的是不收的。

    若稻谷都淋湿,交不上秋税就只能换算成银两补齐。

    大景建国时日尚短,还没从战乱中缓过来,时下的谷子价格是五文一斤,时节好的时候稻谷能亩产三百斤左右,按二十取一缴纳粮税,余下的粮食还要缴纳布税,火耗税等等。

    若是赶上服役,还需额外增添徭役税,或兵税等等。

    缴纳完这些,余下的便是一家人的口粮。

    一家老小的嚼用,指着剩下的这点余粮得撑到明年,是以秋收是一年的重中之重。

    和天抢粮,只要是能动的,都得下地割稻谷。

    顾泽换上一身粗布短打,挽起裤脚也下了地。

    因为前些日子下了雨,又连着几日没太阳,稻田里就积了水。

    哪怕割稻谷前开了沟放水,那稻田里的也是泥水,脚踩进去,半截小腿都陷进了泥里。

    他割完面前的一小块稻谷,便要往前挪地方。

    拔出腿,带出泥。

    顾泽脚下没站稳,惹的旁边的人直发笑。

    “哟,这不是顾泽嘛!”

    “今日怎么舍得下地了,你家顾老头这么些年都没舍得让你干过农活,这不是自己孩子就是不知心疼……”

    说话的是王桂花。

    这是在说花胜利苛待顾泽,挑拨离间。

    远处有几个与王桂花相好的,听见也跟着附和。

    “这未来的秀才老爷哪会干农活啊!”

    “你当秀才那么好考中?也不看是不是那块料!”

    “就是,这成亲了就只惦记和媳妇亲热,夫子那都不去了,还真当自己能考中啊?可不得下地干活,赘婿不好当哦!”

    稻谷花胜利和昭昭两人已经割了两日,本来是不让顾泽来,是顾泽看今天天气不好,自己非要跟过来抢收。

    但话说到这里,花胜利不好解释,越解释越像是在推脱,索性只抿着唇随她说去。

    倒是顾泽。

    定睛看向王桂花,他一双眼生的清明,眼白极白,眼珠又极黑。

    平时只觉得澄澈。

    此时他虽一言未发,被他这样看着,王桂花莫名心虚了一截,眼神躲闪,不敢在多言语。

    顾泽走后,又小声嘀咕。

    “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老娘还怕你不成?”

    顾泽在旁边的田沟里洗干净脚上的泥,又仔细擦干脚上的水,才去穿鞋袜。

    他沿着田埂走到花胜利旁边喊了一声“爹”。

    花胜利手上割稻的动作不停,抬头看了顾泽一眼又低头去割稻。

    “阿泽啊,我看这雨一时也下不下来,你和昭昭回去做饭,做好后给我送过来,省的我来回跑一趟。”

    顾泽笑了声。

    “好。”

    临了,又喊了花胜利一声。

    “爹,你别理桂花婶,我知道你待我好。”

    花昭昭不知道什么原因对他存有敌意。

    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是真心实意希望他的女儿和女婿过得好。

    花胜利闻言割稻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迅速动作起来,侧过身子对着着顾泽催促。

    “快回去吧。”

    做饭根本用不到两个人,花昭昭知道他爹是心疼她,想让她歇会。

    她早将花胜利视为亲人,自然不会留他一个人在田间劳作。

    两个人怎么也比一个人快。

    花昭昭不和顾泽回去,顾泽一个人回了家。

    他舀了面粉,加水调和和糊状,细细的切了一些萝卜丝和香芹进去,随后加上少许盐。

    因为油金贵。

    热锅后,只拿竹刷往锅里刷了少许油,油热拿勺子舀一勺调好的面酱下锅,待成型迅速翻过,拿锅铲压扁平。

    小火煎至两面焦脆,萝卜饼就煎好了。

    将做好的饼拿篮子装上,上面盖上厚厚的一层布。

    送到地里时,萝卜饼还温热,正好入口。

    花昭昭掀开篮子,有些意外。

    原书顾泽不管是在顾家还是入赘花家,别说煎萝卜饼,厨房都没进过。

    他那双手漂亮的手是用来拿书卷,执笔写风流的,不能让烟火气沾惹他的清贵。

    萝卜饼煎的焦黄,有一层薄薄的脆皮,里头清甜的萝卜丝裹着面粉的咸香,入口焦脆爽口。

    味道竟然不错。

    虽然比不上外婆手艺,但是比她爹花胜利做出的饭菜强强多了。

    之前顾泽说会帮她。

    她只当他是为求自保一时想出的推脱之词,现在看来他倒也不是豪无用处。

    最起码日常的一日三餐能够交给他。

    这样她也有更多的时间放手去做一些她想做的事。

    花昭昭脸上柔和下来,带上了些笑意。

    “萝卜饼煎的不错。”

    “爹!过来吃饼!”

    花昭昭招呼花胜利过来吃饼,两人席地而坐。

    花昭昭说等稻谷收割完后想去县里看看。

    花胜利只当她是女儿家爱俏,想去买些新鲜玩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好。到时候缴完秋税,爹再卖上一些谷子,你拿上钱去添置些东西。

    把阿泽也带上,找个大夫好好给看看。”

    花昭昭其实不想带上顾泽,但是他早日养好身体,她欠他的也就清了。

    便没反对。

    顾泽围坐过来,等两人吃的差不多了才拿过剩下的一张饼,慢斯条理的吃着。

    花昭昭诧异的看他一眼。

    他是煎好饼没来得及吃就送过来了?

    想起刚刚温热的饼,这个天气走这远的路,饼还是温热的。

    应该是刚做好就送来了。

    她又看了顾泽一眼。

    张口想说什么,到底没说。

    吃完午饭,两人都不让顾泽在下田割稻。

    花胜利是因为怕顾泽劳累伤身,不知何时能抱上孙子。

    花昭昭是因为怕他身体不好,一直赖在顾家不肯同她和离。

    顾泽割了一上午的稻,知道自己的效率,也没勉强,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到了晚间,天色黑了下来。

    花昭昭家还剩一亩多的稻田没割完,好在早上那片雨云飘走,雨没落到他们花家村这一块,下午太阳还出来露了个脸。

    想来明天天气不错。

    花昭昭劳作了一天。

    头发上沾上了一些杂草,脸色稍显疲色,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若星。

    她到家的时候。

    顾泽已经做好了饭菜,蹲在院子里不知在捣鼓一些什么。

    他面前空地上有一些写写画画的图案,旁边还有一堆零零碎碎的木头。

    花胜利做木工活的那一套工具也被打开了摆在另一边。

    察觉到旁边有人,顾泽从一堆零碎中抬头。

    见是花昭昭父女二人。

    顾泽放下手中的两截木头,绕开那堆零碎去给花昭昭打热水洗手。

    他端着木盆过来的时候,花昭昭才看见他食指上缠着布条,上面隐隐有血迹。

    “你受伤了?”

    顾泽顺着花昭昭视线看向左手食指,随后笑道:“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他说处理过了,花昭昭便不在过问。

    接过木盆去洗手。

    晚饭顾泽煮了白米饭,炒了些院子里现有的青菜,锅里热着三个水煮蛋,刚好够三人一人一个。

    花胜利将鸡蛋一分为二,推给顾泽和花昭昭。

    花昭昭将那一半鸡蛋剥壳后放进花胜利的碗里时,碰着了顾泽的手。

    他手背冰凉,筷子上也夹着半枚鸡蛋。

    花昭昭又看了他一眼。

    随后对花昭昭道:“爹,你吃。你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的每个人都同样重要。

    以后咱们有好吃的一起吃,好衣一起穿,好玩的一起玩。

    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银子,让爹爹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鸡蛋!”

    花胜利眼眶微红。

    些微哽咽。

    “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爹吃……”

    昭昭长大了。

    从前昭昭也孝顺他,但是现在不仅帮着他割稻谷,还有了挣钱养家的想法。

    他从前年轻的时候走过很远的路,去过一些地方,知道有地方的奇女子自立自强,昭昭有走出家门挣钱的想法是好事。

    饭后。

    顾泽收碗去洗,花昭昭拉住顾泽衣摆。

    顾泽立住,低头看花昭昭勾住他衣服的手指。

    “何事?”

    花昭昭撇了一眼他缠着布条的手指,端走顾泽手里装碗的盆。

    “我来洗。”

    顾泽没与她争,去到院子外继续处理那堆零碎。

    花胜利端着一海碗粗茶,喝一口瞅一眼顾泽,喝一口又瞅一眼,等喝完那一碗热茶,顾泽回屋端来烛火,继续捣鼓。

    姑爷好像是在做一个凳子?

    他看顾泽几次差点伤到手,凿了半天也只凿出浅浅的一个小豁口,终于是看不下去,大步奔向顾泽。

    “泽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凳子吗?这样,你要做什么你和爹说,爹爹帮你做!”

    顾泽点头。

    他起身往旁边让了让,在花胜利旁边蹲下。

    因为光线不足,画在地上的图案已经看不出样子,好在顾泽折腾了一下午,木料大致的形状已经处理好了。

    “劳烦爹爹。”

    “我想做一个大概这样的秧凳……”

    花胜利拿着那堆处理好的的木料半成品比划了一下,心中已然知道这个东西的模样。

    是一个模样奇怪的凳子。

    划线,打磨,凿孔,拼装。

    花昭昭洗完碗出来,花胜利拿着刚做好的奇怪凳子问顾泽。

    “泽啊,你这凳子脚下为什么要垫一块木板?”

    “这坐着也不稳当啊……”

    花昭昭到了这一会终于想起来晚上回来时,为什么会觉得顾泽前面那图案眼熟了!

    这不就是以前在历史书上看见过的农具,秧马!

    古时候农业发展的重要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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